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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 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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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澄独自站在一棵大树下,他手中握着长剑,视线目不斜视的望着朱红色的大门,夜深人静,月光昏暗,唯一与他作伴的唯有门口那两座巍峨雄伟的石狮子。
寒风肆虐,冬雪忽起,雪花簌簌的落下,落在他长如蝶翼的睫毛之上。
封澄微微低下脑袋,用手背揉了揉眼。
一连串银铃般的笑声忽然出现,封澄抬眼看去,却见那石狮子上盘腿坐着一个少年,不是楼小渔那家伙还能是谁。
“你怎么来了?”
楼小渔盘着腿托着腮,目不转睛地打量着封澄,这小子有时老成的很,像个迂腐的老头子,可有时候又十分孩子气,尤其是着急的时候,俨然就是个受了气的可怜包。
楼小渔也不知怎么的,脱口骂了句:“假正经。”
“我不叫假正经,我叫封澄。”
楼小渔嗤笑,从石狮子上跳下来,拎起地上的食盒,他走近封澄,打开盖子,深吸口气道:“这只烤鸡好香啊。”
封澄抿了抿唇,摇头道:“我吃过了,你吃吧。”
“谁说给你吃了,自作多情。”楼小渔撕下一个鸡腿,嗅了嗅那香喷喷的味道,咬了一大口,一边嚼一边含含糊糊道:“这烤鸡是用松木烤的,表面抹了蜂蜜,又香又脆,鸡腿肉比你脸蛋儿还嫩。”
“鸡腿肉怎么能跟脸蛋作比较。”
“别废话,吃不吃?”
封澄考虑了一下,腼腆的笑了笑:“谢谢,盛情难却,那我就吃一点吧。”
“想吃就吃,不用这么文绉绉的。”楼小渔道,“外头风大,咱们进去吃。”
“苏老爷不让进,我也不想惹怒了他,要不然你进去吃吧。”
楼小渔没辙,拉着他躲到屋檐下,贴着墙并肩而立:“就这么吃吧。”
封澄不自觉的咽了咽口水,眯着眼笑了笑。
“傻样,喏,剩下的鸡腿鸡翅膀都是你的。”
“你不吃了吗?”
“我天天有的吃,你多吃点儿。”楼小渔咬着手里的鸡腿,问道,“你这在外边儿偷吃,你师父知道了会骂你吗?”
“我师父从来不骂人的,我们羲山派也没有规定不能吃外食,只是我们习武之人不应重口腹之欲。”
“放屁,民以食为天,天都塌了还谈什么练武。”
封澄道:“楼小渔,你歪理虽然多,但也没有我想的这么坏。”
楼小渔气的直瞪眼:“我怎么就坏了,抢你个拨浪鼓就坏了?你这叫以偏概全,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封澄不忌讳的颔首道:“是我狭隘了。”
楼小渔这人向来是欺硬怕软,封澄这么软绵绵的,他反倒无从下手,他用肩膀顶了顶封澄,说道:“我以前常听说书先生讲故事,讲的乱七八糟的,不同的人讲的也不尽相同,你跟我说说,武林之中武功天下第一是谁?”
“师父说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这武林之中永远不会有天下第一。”
楼小渔吧唧嘴:“呆子,别你师父说、你师父说,你自己说,就你知道的人之中,谁的武功最高?”
封澄道:“自然是我掌门师兄,他的内功与剑术皆出神入化,天下无敌。”
“比起那青面獠牙的无极宗宗主陈道真如何?”
封澄愣了愣,随即咯咯地笑了起来,“先生丰神俊朗,英俊潇洒,怎么到了你嘴里成了青面獠牙了,你哪里听来的疯言疯语。”
“别笑了,你倒是说说,究竟是你们羲山派掌门厉害,还是无极宗宗主更厉害?”
“当然是我师兄更厉害。”
“何以见得?”
封澄想了想,回道:“因为他是我师兄啊。”
楼小渔:“……”
……
柳幕笙见到苏芳天的时候,他已然奄奄一息,病怏怏的躺在床上,脸色灰败的好比墙灰。
柳幕笙在一旁坐下,拉过他的手臂把脉,喃喃道:“柳幕彦真当我能肉白骨活死人,留一个死人让我治。”
楼清风急匆匆刚来,待他诊完脉,询问道:“我师兄病情如何?”
“肺痨易治,肝火难医,我能保他活过这个冬天,但若以后他一如既往时常动怒,气急攻心,那就再无转圜的余地。”
柳幕笙说得清淡,但楼清风却不免多想几分,渐渐地心中浮现出了一丝疑虑。
柳幕笙的医术绝古旷今,无人能出其左右,如今却说出了肺痨易治肝火难医之言,这番言论究竟是真,还是想借此调和羲山派与他师兄之间的矛盾。
楼清风尚在思索,柳幕笙却已自顾自的准备起了施针。
楼清风悄无声息的坐下,静坐在一旁悄然打量着柳幕笙的侧脸。
传闻中的柳幕笙嗜杀成性,性格暴虐,上一刻能从你从阎罗王的手中抢回来,下一刻又能毫不留情的将你送回去,生死在他手中全凭随性。
楼清风不了解柳幕笙,对传闻的真假也无从考究,但无论如何,他对待柳幕笙必然得谨慎,今日他一根针能改变他师兄的命运,日后一点蛛丝马迹也能改变他儿子的命运。
苏芳天缓缓醒来,他抬了抬眼皮,复又合下,继而又疲惫得睁开,如此反复几次之后,他看清了来了,含含糊糊的说了句:“柳幕彦……康儿……”
楼清风上前道:“他是药仙谷谷主柳幕笙柳谷主,并非柳幕彦,康儿很好,奶娘哄他睡下了,师兄,你觉得怎么样,好些没有。”
柳幕笙平静的看了苏芳天一眼,波澜不惊道:“你放心,没人想带走你的孙子,当日若非幕彦体谅你爱女心切,你以为单凭你几句话就能将孩子留下?”
苏芳天刚缓过来,随即又剧烈的咳嗽了起来,他艰难地抬起手指着柳幕笙,虚弱道:“你……你……口出……”
楼清风焦急道:“柳谷主,你刚说让师兄不要动肝火,怎么一回头你就激他?”
“笑话,他是死是活与我何干?我只是大夫,不是神仙,他若怨气深重肝火易动,自己死了,反倒落我一个轻松,我敲锣打鼓送他去见阎王爷,苏成康与他父亲也好父子团聚,他死了,我们皆大欢喜。”
楼清风怔呐不已,这个柳幕笙满脸不耐烦,句句皆是他肺腑之言,半点不掺假,若是他师兄想不开,当真是要被他气死当场。
就在楼清风愤恨不已却无可奈何之时,苏芳天却意外的平静了下来,他适才昏睡间听见了柳幕笙的话,他得先活下来,才能与柳幕彦师徒好好辩个对错,他的孙儿才能继续无忧无虑的长大。
苏芳天不想死也不敢死,他深吸了几口气,气虚道:“师弟,除夕近了,请他们来家里住吧。”
楼清风没想到他师兄突然松了口,转念一想,这么多年了,康儿也从来未见过父亲,楼清风心中不禁多了几分凄哀,一边送柳幕笙出去,一边又担心着楼小渔。
哪知一走到门口,就见那臭小子正和那个叫封澄的羲山派弟子一起,蹲在地上掰手腕,两个孩子玩的不亦乐乎,脑袋上落了一头的雪花。
柳幕笙远远的看着楼小渔,忽然说了句:“你儿子很活泼。”
楼清风干巴巴的笑了笑:“调皮捣蛋的整天闯祸,天天得跟在他身后给他擦屁股。”
柳幕笙微微勾起了唇角,看向楼小渔的眼神晦暗不明。
封澄把手抽回来,不高兴道:“你这样是耍赖皮的。”
“你武功这么高,让让我怎么了?”
封澄闷声道:“我也没用内力啊……柳谷主出来了,我要走了。”
楼小渔皱皱鼻子,“那我明天去客栈找你玩。”
“你知道我住哪儿吗?”
“我当然……不知道……那你住哪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