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红颜叹10【捉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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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一个人，能到哪种地步呢？
恨一个人，又能到哪种地步呢？
寇绵是一只兔子精，一只傻愣愣的兔子精。在她还只是一只只有灵智还不能化形的小兔子时候，就开始跌跌撞撞的喜欢“做好事”了。
隔壁小麻雀家的窝翻了，她颠颠的去找给捡小树枝递给小麻雀，这边小棕熊捕猎受伤了她颠颠的去送草药，这头……谁家有个热闹都喜欢去凑一凑，一点儿也不像其他的小兔子胆子小。
这日复一日的小功德累积在身上，看不出来什么，倒是让她修炼顺畅了许多，加上天资聪颖，在族内绝对算得上是天才一号的人物了。
最大的一次功德是在她三百岁的时候，救了一个人类。
那个人类是人类世界的一国太子，同时也是那个时代的“天子”，他的身上本就有着一统天下的气运，是天道所认可的人——寇绵救下了奄奄一息的太子，并且促进了太子与未来太子妃的相遇，隐隐顺了后世近百年来的“繁景盛世”。天道给了她一道大功德。
寇绵依着自己的天赋，在这逐渐末路的修炼道上修出了人形，成了一个有着好看样貌的人类姑娘。
小兔子还是一如既往的喜欢做好事，她好奇着人类社会的一切，像一个懵懂的孩童向这个世界伸出了手，对周遭的一切都抱着最单纯最美好的想法。
大抵她是受天道偏爱的吧，修出人形的后百年间，她就一直在修炼，做好事，带着侄女修炼，一边试着融入人类社会之间度过。
妖精的百年对她们来说实在是太过短暂了，而且这百年间，寇绵有四分之三的时间还是在闭关中度过的，真正能用来融入人类社会的机会实在是太少了，以至于她对人类的认知还停留在自己表层的认知。
直到那一年的仲夏，她在昏黄的路灯下看见了那个穿着洗得泛白的牛仔裤和一件廉价却干净的白衬衣的少年。
直到这么多年以后，寇绵都能清楚的忆起那晚的情节，甚至是少年的余忠衍回过身来时路灯打在他略微有些发黄的侧脸上留下的斑驳的剪影都能清晰的回忆起来。
寇绵手里拿着给流浪猫带的小鱼干，看着余忠衍一边拿着揉碎的面包屑和明显是剁碎的小鱼干喂着脚边一群小奶猫，一边用他那略微有些干瘦的手指轻柔地抚摸这几只小奶猫。
从寇绵的角度正好能看到少年微扬的嘴角。
余忠衍等到小猫咪们都吃完了，才慢腾腾的起身，估计是蹲得有些久了，他起身之后还稍微跺了跺脚，随即转身和寇绵来了个四目相对。
寇绵手里还提着一小口袋的小鱼干，但是和余忠衍那明显处理过更加方便小奶猫食用的吃食比起来，自己的小鱼干显得有些粗糙了。
还不等略微有点尴尬的气氛蔓延开来，余忠衍就对寇绵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你也是来看这些小可爱的吗？”
少年人的笑容带着一种莫名的感染力，在带着点燥热的晚风中飘散开来。
当很久以后寇绵回忆起那个场景的时候，她终于明白了一句话。
爱上了你，没什么道理，只是刚好情窦初开遇到你。
后来的很长一段时间，这条街上的流浪猫都过上了每天能吃饱喝足的生活，待遇堪称家猫的待遇，始终有一对年轻男女在傍晚时分来和它们玩耍一通。
余忠衍是在附近上学的大学生。那年头，能够考上A大，简直就是值得家里吹嘘三年的事情了，尤其是像余忠衍这种家境贫寒的子弟。
余忠衍家里条件不好，A市的消费水平一直排在全国前三，他就拿着学校最高一等的奖学金，课余时间打工加上自主学习，逢年过节还能给老家的爸妈寄两三百块钱回去——那个年代，两三百可算是一笔小巨款了哦！
余家父母从最开始的诚惶诚恐到后来的满怀欣慰，在村子里那是被人人羡慕的主呢——不过她们可能不太会知道，每次打电话都说自己吃得很好过得很好，顿顿有肉有菜的儿子其实吃得最多的是馒头泡菜，干过大大小小的零工，各种岗位，只要能赚钱就行。
余忠衍是个争气的，不仅专业成绩出色，还能年年拿奖学金——其实对于这样的寒门子弟来说，奖学金或许是最容易得到的，对于他们来说，只是能得到几档而已，而有时候为了生活学习，他们只能拼了命的去争取那第一等奖学金。
长期的营养不良让余忠衍看起来有些面黄肌瘦，但是二十出头的年纪，真是青春正好的时候，少年人饱满的精神头完全可以盖过这点小瑕疵——甚至是少年人常常挂在脸上的，宛若朝阳般的笑容，让人觉得再苦的生活也会有苦尽甘来得到一天。
余忠衍的打工生涯结束在他大三下学期，那时候他凑了三个月的打工钱给寇绵买了个生日礼物——这是他们确立情侣关系以来第一次买这么贵重的礼物，直接掏光了余忠衍的“家底”。
余忠衍热情洋溢的脸上带着坚定而炽热的温情：“绵绵，你放心，以后你的每一个生日，我都会给你买更好的生日礼物。”
只要不是拜金女的女生其实心里都明白，当你自己并不将物质礼物看得太重的时候，反而是心心念念的那个人抱着这么个礼物出现的时候——尤其是他并不能轻易负担的时候，那种感动真的是无法言喻的。
可能女生天生就是一类仪式感比较强的生物，而这类生物也最容易陷入感情的旋涡中，无可自拔，无法自救。
当然，如果这个旋涡是蜜糖，那就是甜腻一辈子了，但要是坠入的是砒.霜旋涡——
那个时候的寇绵完全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她满心满眼的就是眼前这个上进，努力，温柔，阳光的余忠衍。
真是恨不得将这世界上所有美好的词汇都安在他身上。
之后寇绵主动提出了让余忠衍辞去零工，专心学习。
余忠衍最开始不愿意，说什么也不同意让女朋友养自己，但是寇绵仔细的给他分析了一通，他自己也仔细地想了想，大三的课程极其繁重，他的确没有那么多的精力了，而且下学校学校会开始组织各种实践活动，全是为大四的实习做准备的。
思考了良久，余忠衍在寇绵殷切的目光中答应了。
余忠衍漆黑明亮的眼眸印着寇绵精致的眉眼：“绵绵，谢谢你，我一定会一辈子对你好的！”
少年的誓言那么轻又那么重。
不管后来如何，那个时候的余忠衍是真的真的，从心底里说出这句话的。
寇绵精心的照顾着余忠衍的生活，让他除了学习什么都不用担心了。
寇绵在离他们学校很近的居民楼里租了一间小房子，只给余忠衍说是自己家亲戚的房子，正好空出来可以借给他们住。
甚至每天变着花样儿学着各种菜式给余忠衍做。
那间小小的出租房里，有他们太多的第一次了，他们俩从男生女生转变为男人女人也是在这里——只是后来那里拆迁了，什么也没来得及留下。
余忠衍以极其优异的成绩从学校毕业了，毕业之后他做得第一件事情就是向一直陪伴他的姑娘求婚。
他买了一对极其简单的对戒，只是银戒指，一看就知道并不贵重，不过这都没关系，没有什么能够阻挡住两颗相爱的心靠近。
寇绵感动得一把鼻涕一把泪，余忠衍激动得戴了两次才将求婚戒指给寇绵戴上，两个人在公园的喷泉前拥吻，得到了路人善意的笑意和祝福。
余忠衍在寇绵的耳边轻声道：“绵绵，你放心，总有一天我会给你一个无与伦比的盛大婚礼。”
没错，他们领了证，但是没有举行婚礼，只是回余忠衍老家摆了几桌筵席，即便是这样寇绵也很开心很满足，她的少年在一毕业就娶了她，有什么比这样的誓言更好的呢？
余忠衍是一个有能力有野心的人，他瞅准了云城的发展机遇，毅然决然的拒绝了A市某单位的工作邀请，带着寇绵来到了云城。
那时候的云城还是个相对落后的内陆城市，各方面都很不方便，但是余忠衍愣是凭着一股狠劲儿在云城站稳了脚跟。
只是想要打拼出来，哪里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各方面的压力接踵而至，那段时间的余忠衍每天睡不到两个小时。
寇绵看得心疼极了，可是生意场上的事情她又不懂，想帮忙也不行。
又一次看到余忠衍因为应酬喝酒喝到胃出血，寇绵终于是心疼到了极点，她在病床前守着自己的丈夫：“忠衍，别这么拼，我们慢慢来好么？”
余忠衍惨白着脸，露出一个牵强的笑容：“你跟着我吃了这么多年的苦了，我想要早一点让你过上好日子。”
寇绵盯着余忠衍看了好几分钟，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她悄悄划破自己的掌心，殷红的鲜血涌了出来，在余忠衍看不见的地方落在了他的皮肤上，余忠衍听到妻子轻声问自己：“忠衍，你会一辈子爱我吗？”
“傻瓜，我这一辈除了爱你，还能爱谁？我余忠衍一辈子爱绵绵，忠于绵绵。”余忠衍的话音刚落，沾在他皮肤上的血迹迅速渗透了进去，找不到一点痕迹了，而寇绵掌心的伤口也在那一瞬间自动愈合，洁白如初。
寇绵以自身功德和修为为供养，在家里开了一个聚灵阵，这个聚灵阵有些特殊，可以将自己功德和修为炼化为气运传递给阵法关联之人——所以寇绵才会问余忠衍这样的问题，而只有余忠衍亲口许下了这样的誓言之后，阵法才能生效。
那一夜之后，余忠衍的生意之路突然就通畅了起来，之前一直被卡着的项目此后一路开绿灯，简直就像是祖上冒青烟了，说是扶摇直上也不为过。
在后来，寇绵一点点在家里摆出了很多招财阵法，余家真正在云城崭露头角，并且精准抓住了云城改革的快车，短短几十年期间站在了云城的顶端。
而余忠衍和寇绵的感情，也从那浓烈的爱情变成了温馨的亲情，随着儿子的出生和长大，一家人也很是和乐就是了。
只是少了那么一点点的激情了。
已经是成功人士的余忠衍，听着妻子喋喋不休的说着一些无关紧要的琐事，内心突然没由来的一阵烦躁。
拿起外套，只留下了一句：“今晚还有个应酬。”便离开了。
儿子已经一个月没有回来过了，老公也不在家，偌大的餐桌上摆放着精致的菜肴，可是只有她一个人慢慢的吃。
直到饭菜冷透，也没有吃多少。
余忠衍在合作商第三次让那个小明星来敬酒的时候，眼前闪过寇绵带着细纹的脸，尤其是看了小明星满脸的胶原蛋白后，更是一股无名火无从发泄。
有时候，站在岔路口就是一念之间的事情罢了。
从此，一发不可收拾。
刚刚出轨的时候，余忠衍还是对寇绵存在着愧疚的，犯过一次错误之后，老老实实的对妻子殷勤了三个月——也只是维持了三个月罢了。
然后他养了两个小情人——他想得很清楚，这些小情人也就是玩玩儿而已，不会威胁到寇绵的余夫人的地位的，也不会让她知道的——男人嘛，尤其是成功男人，这么点屁事儿都是无可厚非的，我自己知道我的妻子是谁就行了。
余忠衍这样安慰着自己。
寇绵是在发现余忠衍的身体突然急剧下降的时候才发现了端倪，不过其实那时候还不是很晚——余忠衍的身体机能已经开始下降了，但是还有挽救的余地。
可是——做了几百年好事的寇绵，在那一刻突然狰狞了起来。
她第一次对自己的丈夫使用了法术，看到了丈夫背着自己做的一切事情，所有的背叛都无所遁形，一一摆在了她的面前。
寇绵绝望的闭上了眼睛——她在制定聚灵阵的时候绝对没有想过有一天余忠衍会被阵法反噬的。
她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的丈夫有一天会背叛她。
为什么？
画面中的那个小明星回答了她：“你家的那个黄脸婆又老又丑又没情趣，余总你每天对着那么一张脸一定很痛苦吧？”
寇绵下意识的走到镜子面前，才惊恐的发现自己竟然已经这么老了！
对了，阵法一旦反噬，能耗就会加速，本来按照正常情况她只是献出修为和功德，然后会和普通人一样慢慢老去，甚至比普通人老得要慢一些，可是若是反噬——就是现在这副鬼样子了。
呵。
寇绵看着余忠衍慢慢衰弱下去，她的内心涌起了一股扭曲的快意：你不是嫌弃我了吗，现在我们一样了，忠衍啊，你就这样在床上待着好不好啊，还是让我养你，就像多年前一样，好不好？
如果不是儿子余家义突然惨死在外，惊动了警局的人，想必余忠衍的余生就要如同个活死人一般度过了。
客厅里的水晶灯散发着暖黄色的光，寇绵一直维持着那个端庄优雅的姿势，说了那么久的话也不觉得口干，每一句话都维持着一个语调，说完了之后，对瞿铎耀几人扯出一个笑容：“会长啊，你们说，我这算不算是自作自受啊？其实我真的觉得，他就现在这样挺好的。真的。”
只是寇绵自己都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已经泪流满面了，她抬起的脸庞上满是泪痕，晕开了她精致的妆容。
“那你儿子又是怎么回事？还有另外六家人？”瞿铎耀皱着眉头问。
“可能是报应吧？”寇绵嗤笑一声，“你们应该调查出来我有个侄女叫寇遥吧？她的事情你们应该也调查出来了，她之前给我抱怨过几个……渣男，我那段时间正陷入被背叛的扭曲中，需要一些精气来维持阵法，缓解我容颜衰老的速度，那几个小妖怪都是受过我恩惠的，我叫她们做什么，她们连原因都不会问，更不会怀疑什么……呵”
没有人想到，余家这破败的景象，竟然是如此造成的。
卓宥赶紧忙了起来，这类案子不用走正常的刑侦程序，但是还是要给公众一个合理的解释，有得他们忙的。
瞿铎耀要将寇绵带回妖精协会去接受审判。
至于余忠衍，他们会带回妖精协会的医院尽力救治的，至于他以后能否恢复，就要看上天的意思了。
季铃和林镇一在病床前看着余忠衍，他们什么也没有多说，只是将寇绵的那段话放给了他听。
用的是记忆水晶，将寇绵交代的前前后后清晰的呈现在了余忠衍眼前。
直到季铃和林镇一离开，余忠衍突然“赫赫”地喘了几粗气，狠狠地闭上眼睛，两行清泪顺着眼角落在雪白的枕头上，瞬间便晕染开来了。
他想起来了，想起来了那年仲夏，第一眼见到寇绵的那种怦然心动。
他想起来了，想起来了小小的出租屋内，少女为了给自己做饭被烫得满手泡。
他想起来了，想起来了那张不算大的双人床上，少女含羞带怯地给了自己的第一次。
……
他想起来了，他还欠他心爱的妻子一个婚礼。
我怎么能忘了啊，我的绵绵。
作者有话说
第41章 红颜叹10【捉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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