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 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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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山巍峨，粗粝的砂石小道无尽回环，灰蓝的天空盖在头顶。
敖犬走一阵就得停下来喘会儿气，平日里上蹿下跳的也没觉得累，然而这地方空气稀薄，坡又陡，走起来腿如灌铅，胎腹沉沉地坠在身前。
正走得眼前发黑头晕目眩之时，突然出现了一团冷冰冰的雾气，空灵的声音传来：“止步。”
敖犬擦擦汗，心想，总算到了。
于是拿出老妖君交给自己的木匣，打开匣子向面前的鬼灵展示。
这是妖君的信物，妖君不便亲临时，以此暂代寒冰地狱的“钥匙”。
因其关乎妖君的妖灵，有资格持有它的目前只有妖君的心腹和太子敖犬，而由于事情特殊，妖君还拉不下脸来跟赤獒说儿子怀了野种要去找孩子他爹，就只好教敖犬自己去。
至于为什么又要让赤獒跟着……
鬼灵将“钥匙”笼罩在雾气里确认过了，才冷冷地询问：“所为何事？”
敖犬深呼吸，然后吐出一个名字：“尧。”
“我是来带他走的。”
鬼灵沉默了很久，才说：“不可。”
敖犬问：“为什么？”
鬼灵的身影扭曲了些许，语气更冷了：“此妖……不在名单上，入狱时间不明，所犯之罪不明，不得随意释放。”
敖犬挠了挠头，争辩道：“既然你们都不知道他犯了什么罪，说不定人家是清白的呢？”
“不可能，寒冰地狱之内，皆是三界内罪大恶极的生灵。”
“说不定人家已经可以刑满释放了呢？”
“……不知。然未有此类先例。”
“那就说明也是有这种可能的嘛！他可能早就没有关在这里的资格了，把他放出来正好。”
“不可。”
敖犬和鬼灵大眼瞪…好吧不知道鬼灵的眼睛在哪，反正就是僵持了许久，最后敖犬心一横，拍拍自己的肚子，说：“看到没，这是妖君的孙子，尧干的，我奉命把他带回去，要是肯嫁呢就是太子妃，要是不肯我再给你送回来！”
紧接着敖犬觉得腹部一凉，鬼灵开始探查敖犬的腹部。
顿时觉得鬼灵好像也没有看着那么冷，没准还有颗火热的八卦之心。
敖犬胡思乱想着，忽然听鬼灵“咦”了一声。
“原来如此。随吾来。”鬼灵一晃就到了十几里开外的地方，待敖犬气喘吁吁地赶上去，又是一晃十几里，不远不近地引着路。
最后，鬼灵停在一面峭壁前，突兀地消失了。
敖犬抬头看去，峭壁上有一个黑漆漆的洞口，和梦里的那个洞口一模一样。
没有台阶、没有梯子，干干脆脆的峭壁，只有些凸起的石块可供攀援，充分体现出了寒冰地狱管进不管出的传统。
修仙者会御剑，长了翅膀的妖会飞，而像犬族这种地上跑的，一蹦几丈高然而就是不会飞。
敖犬走到峭壁前，估摸一下高度，向后退了几步，跳起来攀住了一块凸起的石头。
小心地护着肚子往上爬，期间几次差点掉下去，都靠着他灵活的身手稳住身形，好歹算是有惊无险地翻进了洞口。
幽蓝的烛光燃起，照亮了通往雪山深处的通道。
敖犬看向依旧是黑暗一片的山洞深处，没来由地被一种恐惧攥住了心脏。
就在此时，他感到腹中有什么动了动，力道蛮足，像是被从里面踹了一脚。
敖犬惊讶地摸了摸肚子，继刚才的那几下后，肚皮下像是有个小滚珠在动，像是未出生的胎儿在冲自己撒娇。
几个月来头一次感觉到胎动，敖犬心里有种很奇妙的感觉。
酸痛的四肢重新充满了力量，敖犬把手放在肚子上，深吸一口气，向大山深处走去。
很快就要见到你另一个爹了，高兴吧？
可是高兴归高兴，宝宝以后一定要最亲我，不然我可要生气了，毕竟是我辛辛苦苦生的你呀！
浅浅地勾起嘴角，想来这也许是他第一次真正地因为有这个孩子而感到幸福。
有孩子，还有梦中的那人，敖犬要有家了，一个真正的家。
通道尽头，无数次只在梦里才见到过的场景。
敖犬下意识地放轻了呼吸，走到几人高的冰壁前，向上伸出手去触碰冰中人的手。
退后一步，打开匣子。
鸽子蛋大小的光团升起，拖着一道长长的光尾，撞在冰壁上。
光团晕开，而后化作细线向四周延伸，看上去坚不可摧的冰面开裂，在无数散落的冰晶中，安静地闭着双目的英俊男子自高处跌落，长发飘起，紧闭的唇张开了一道微小的缝隙，眼睫颤动着。
敖犬接了个满怀，尧的身体很沉、很冷，但气息却有种让人怀念的感觉。
少年睁大异色的双瞳，嘴里呢喃道：“尧……”
突然，两边的烛火熄灭，压在身上的雪狼妖抬起头，露出猩红的妖瞳。
高山上的风，冷冽而苍茫。
敖犬睁开眼睛，迷迷糊糊地看着尧，打了个小小的呵欠。
他趴在尧的背上，尧的步伐很稳，背也很宽厚，就这么被背着走又舒服又安心。
风被挡住了大半，从尧身上透过来的暖意让敖犬昏昏欲睡，却在下一阵山风透过尧的颈侧吹拂过耳边时，忽然清醒了。
孩子………
敖犬下意识地想去摸摸肚子，这是他之前最爱干的事，只有这样他才能感觉到真的有个小东西要出现在自己生命里，奶声奶气地叫自己爹爹了，可以把过去缺失的一切，统统补给他，让他当世界上最快乐的小屁孩。
可是手一动，他脑内就出现了许多混乱的场景，令他不敢置信地僵住了。
孩子……没了。
他能感觉到自己的腹部紧密地贴在尧的脊梁上，平平坦坦，五个月的身孕绝不可能会有这种感觉。
尧感到背上的敖犬身体颤抖，有什么温热的液体透过衣料，把他的心也浸得一片苦涩。
前方有一片缓坡，缓坡下是开阔的湖岸与青色的湖水，尧走下缓坡，把敖犬放在湖岸一块石头上坐着。
敖犬茫然地看着尧，半天说不出话来。
远处，灰白的山体覆着皑皑的雪，滚滚云层点缀其上。
近处，棱角分明的大小石块遍布，看不到半点青绿，只有一棵苍白的野草，脱离了贫瘠的土壤，扭曲着团起被山风吹起向前滚动。
尧湛蓝的眼眸注视着敖犬仿佛褪了色般的妖纹和额印，情不自禁地摸了摸犬妖的头。
敖犬抽噎一下，然后打了个哭嗝。
“对不起……”尧其实也不太会应对这种情况，蹙着眉，把敖犬揽进怀里，低声解释道：“那不是孩子，是我的妖灵，不知怎么进到你的身体里，胎儿算是它的拟态。”
敖犬抬起头，犹带哭腔地用沙哑的声音反驳道：“可是他会动！之前还让我吐得昏天黑地好久都下不了床！你干嘛骗我！我不会原谅你！莫名其妙地把他塞给我！又把他要回去！管他是妖灵还是孩子！你这个混蛋！！混蛋！！！滚！！！”
敖犬越说越激动，到后面直接吼了出来，使用过度的声腔破了音倒了嗓，再想发泄心中的怨愤却只能“呜呜”几声，嗓眼好像被什么东西抵住般发不出完整的字句，只能用力地咬上尧的脖子。
尧安抚地拍着敖犬的后背，任敖犬在自己身上胡乱地咬，神情凝重，眼底有化不去的愧疚。
等敖犬发泄完情绪，疲累地倒在尧怀里，尧才垂眸裹紧披在敖犬身上的大氅，将他抱了起来。
寒冰地狱的鬼灵虽不近人情，但对妖灵强大者还是会给几分薄面，在敖犬昏迷期间尧已带着他去山间的温泉洗净身上污秽，换了厚实保暖的衣物。
即使不是真的流产，突然被取走在体内存放数月的妖灵又剥落了为妖灵最后化形而准备的胎膜，敖犬的身体也变得很虚弱。
尧抱着敖犬，在乱石滩上缓缓前行，发现敖犬明明累了想睡还是不服输地瞪着自己，叹了口气。
“睡吧，犬。”尧注视着怀里的少年，蓝眸里眼神温柔而坚定，说道：“我会还你一个孩子。”
敖犬看着尧，心里五味杂陈，终是体力不支再度陷入昏睡。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第 3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