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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网王-幸村精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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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村精市,我爱你。”青柳清伊站在幸村精市的病房门口,倚着门框,微微的有些喘息,纯黑的碎发散落在额前,白皙的面庞有些泛红,还浸着丝丝汗珠儿,看样子方才是跑得很急。
“是……清伊么?”幸村精市收回了定在窗外的目光,缓缓转身。草绿色的病服,蓝紫色的头发,苍白的,透着无奈的面孔。他看着面前的女孩,挂上了面具似的微笑,可那双眸子,那双漂亮的紫色的眸子仿佛封了千年的寒冰一样,冷冽刺骨。“清伊啊,我可能连明天,都没有呢。”
“你说什么胡话!”青柳清伊歇斯底里的咆哮,她的眼底渐渐染上了水雾。“精市,不管怎么样,我爱你这个事实是不可能改变的。就算手术成功率只有百分之三十,我也要在手术室门口等着,等着你好好的出来!”
她最终还是哭了。一贯爱笑的她,最终还是又为了他哭了。幸村的心里,此刻也是翻江倒海一般。
他当然知道她的爱。可是此时此刻的他一无所有,拿什么许给她未来?
窗外的蝉鸣有些聒噪,阳光燥热,幸村眯了眯眼,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清伊,你是个好孩子,回去比赛吧。”在手术室门口,幸村精市抬起手。他想揉揉青柳的头发,却最终还是把手放在了青柳的肩膀上,轻拍,随即转身进了手术室。
听着青柳拍打着手术室的门大喊:“我不会离开。”
听着她带着哭腔的声音说:“幸村精市你一定要好起来。”
听着她被护士呵斥,听着她安静下来。
幸村躺在手术台上,带着一种莫名的情绪。过往的种种如潮水般涌了出来,幸村精市做了一个长长的,关于青柳清伊的梦。
清晨的第一缕朝霞扫过晦暗的天空,在平静的海面上流泻出一道赤金色的波澜。暗夜笼罩的冰凉的沙滩也染上一丝暖意。海边的树低垂着头,微风拂过,它兴奋的挥着枝桠向刚刚破晓的东方招手。
多么完美的画面!幸村精市选了一个合适的角度,支起画架,调好颜料,刚欲下笔时,却意外的发现画面里不知何时竟闯进了一个姑娘。
那是个穿白色长裙的少女,她站在画架前,微微抬起握笔手,似乎是在遮挡散落在脸上的阳光。另一只手里端着调色盘,原来是个正在写生的少女。
其实周末清晨来神奈川海滨写生的人并不在少数,所以幸村精市特地挑了个偏僻的所在,所以看见闯入画面的少女时,幸村微微蹙眉,思索良久,他终还是决定把这个并不违和的少女作为自己画面的一部分。
线条和色彩在纸上铺开,幸村看着自己面前愈发清晰的景物,满意的点了点头。碧海、蓝天、红日,还有那个正在写生的白衣少女,那样完美的契合,聚成一幅极美的图画。
收好了画架,幸村走到了那少女身后。于情于理,他都应该跟这位少女打一声招呼。
“不好意思,打扰一下。”幸村轻轻开口。
那少女闻声,回头看着幸村精市,表情里带着丝诧异:“请问你是哪位?”
“虽然有些失礼,但是我还是应该告诉你,刚刚我在画日出的时候不小心把你也画进去了。”幸村精市暖暖的一笑。
“是这样啊……”少女用拿着笔的手摸了摸下巴,白皙的皮肤上自然的留下了一抹淡蓝的印记,“不管怎么样,终归是未经我允许便画了,不如……你把画好的送我,我便不追究,如何?”
那姑娘笑的一脸狡黠,活脱像个狐狸。只是狐狸再怎么狡猾,遇上幸村精市这般的猎户也该乖乖投降的吧。
“那幅画我还要继续修改,改好了再送你也不迟。”幸村也用干净而修长的手摸了摸下巴。
“没关系,我不嫌弃。”姑娘歪头想了想,又道:“我想你也不会嫌弃我的,所以我拿这个跟你换好吧?”
幸村顺着姑娘手指的方向看了看,是她画架上的作品,粗糙的线条,随意的色彩,处处显着她不过是个初窥门径的新手。转头再看那姑娘一脸骄傲的表情,像是说着:“你看我多么的够意思。”
他“扑哧”的笑出声来。顺手抽出一张作品卷好,递到姑娘手里。
“那么,我先走了。”幸村精市转身准备离开。
“呐,等一下。”那姑娘递过了刚才在画架上的画,“我叫青柳清伊,你呢?”
幸村回头接过画,笑笑,“幸村精市。有缘的话,我们会再见哦。”
苍茫的大海,湛蓝的天空,丝丝绿叶的点缀,海天相吻的弧线上系着一叶小舟。多么美的画面。青柳清伊伸手抚上画尾四个俊秀的字,那是作者的名字。
“幸村精市,你居然骗我。”青柳清伊勾起了嘴角。
明明是怨念的话,说时却带着欣喜的语气。青柳清伊一遍一遍的临摹着幸村的那幅画,尽管线条依然粗糙,尽管意境永远到不了幸村的地步,但她仍然一遍一遍的的努力的临摹。
之后的一个周末,青柳清伊依旧是从东京跑去神奈川看海。
“呐,幸村君,你给我的画不是我要的那张哦。”看到幸村精市之后,青柳暗暗舒了一口气,笑着上前打招呼。
后来的每一个周末,青柳清伊都会跑去神奈川,看海,然后跟他打个招呼。
“呐,青柳,你说幸村精市啊?”青柳在跟桌球社的好友琴南梨乃闲聊的时候无意间提到了幸村精市这个名字。
“你居然也会关心网球部的事情呢。”琴南意味深长的笑了笑,“他是神奈川立海大网球部的部长,前不久刚刚率领立海大网球部拿下全国大赛冠军呢。”
“是这样啊……”青柳默默低下了头。
他太好。
他是万众瞩目的神之子,是她穷极一生也无法追赶的存在。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青柳清伊会在路过网球场时默默驻足,看着场内奔跑跳跃的人影,渐渐的与脑中的轮廓重合。
远在神奈川的那人,也在同样的场地里奔跑吧?
青柳依旧努力的临摹着幸村的作品,依旧在每个周末的早晨都会去神奈川的海边,看海,看他。
她曾暗暗期待,如果能一直这样该多好。两个人一起安静的在海边画画,然后去不远处的咖啡厅,他指出她画面的不足,然后她给看似无所不能的神之子讲他最苦手的化学。如果能一直这样安静而美好,该有多好?
那是一个初冬的清晨,天上还飘着薄雪。青柳清伊照常在神奈川的海边写生,从清晨到黄昏,那个人始终不曾出现。青柳有些慌了。
周一的下午,青柳不顾一切的翘掉了部活。她去了那个原本跟她没有半点关系的学校,在网球场,她看见了穿着暗黄色运动服的幸村精市。
“幸村。”她唤他。
“是你?”幸村微微皱了眉,“你来做什么?”
青柳的身体微僵,她本有千言万语想说,见了这样的幸村,却忽然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她低下了头,嗫嚅:“你昨天没有去海边,我想来看看你……是不是生病了。”
青柳觉得自己的脸有些烫。
“冬天有些贪睡,不想去便没去。”幸村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以后,也不会去了。”凉薄的语气让青柳觉得有些眩晕。
“另外,无关人员不要在这里妨碍训练,谢谢。”幸村抱臂转身,只留给青柳一个傲岸的背影。
青柳咬着唇,攥紧了拳头,终还是不争气的跑开了。跑到神奈川的海边,无力的哭出声来。幸村精市,在你眼里,我究竟算是什么?
第二天训练的时候,青柳清伊像疯了一样的拼命打球。本就是稳坐青春学园女子桌球部的第一把交椅,如今打的癫狂更加势不可挡。桌球社的人面面相觑,全然不知平日里温婉的姑娘为何会变成如此模样。
“看什么看?训练不就应该认真一些么?进军全国的梦你们忘了么?”青柳一边狠狠的挥拍一边呵斥着旁边围观的众人。
电光火石间,青柳握拍的手狠狠的撞上球台,球拍登时飞了出去,血流如注。
青柳常常想,也许一切都是冥冥中的注定吧。若不是为了幸村精市而癫狂,她怎会入院,又怎会窥知那样的真相?
“部长,这次是替你充了坏人。”并不熟悉的声音从病房里传出,青柳本没有在意。
然而接下来的回应却让她如遭雷击,呆呆的愣在原地。
“仁王君,辛苦你了。”是幸村精市的声音,依旧那样清亮的,带着愧疚,“虽然这样让她伤心会让我觉得过意不去,但我真的不希望她为我的病挂心。”
青柳的思维仿佛停滞了一般,她的身体替她的大脑做出了选择。
她破门而入,声音很低,却带着压抑不住的愤怒:“幸村精市,在你眼里,我就是这样一个不相干的人么?”
幸村精市的表情有一瞬间的讶异,但他很快恢复了平静。
“青柳,你的手怎么了?”幸村挂着一贯温和的微笑,轻声问。
那声音如柔柔的春风一般,吹散了青柳心头的怨气。
“打球不小心撞伤了,缝了几针。”青柳扬了扬手,轻描淡写的带过了自己的伤,“你呢?昨天还好好的在网球部训练,今天怎么躺在了这里?”
空气渐渐凝滞,屋里一片沉默。窗外有雪花飘落,仁王雅治饶有兴趣的看着两人。原本暖融融的室内却被这诡异的气氛带到了冰点。
“青柳小姐,你该是去打破伤风的吧?”护士适时的站在门口提醒看着幸村发呆的青柳。
青柳顺从的跟着护士除了病房的门,临走,她不忘回头对幸村说:“先走了,但我还会再来。”
走了很远,青柳才向引路的护士问起:“刚刚的那个人,我是说幸村精市,他得的……是什么病?”
“上周发作的急性神经炎。”护士头也没回,“他是你同学么?”
青柳讪讪点头,心思却全然不在了。那种病她有耳闻,幸村精市现在只有两条路,一是接受成功率极低的手术,或者认命的在轮椅上度过后半生。
那样完美的少年啊……是上天嫉妒他的美好,所以才故意给了他如此的磨难么?
青柳觉得胸口被什么东西塞住了。她是在替幸村精市难过吧。
青柳清伊几乎每天都会来病房探望幸村精市,带着便当和课本,以给幸村补习为由。
看着这样的青柳,幸村的心里是暖暖的。是的,他是万众瞩目的神之子,而她只是神坛下仰望他的众多烦人之一。但青柳清伊与别人不同,她仰望,却不敬畏。
说实话,给他幸村精市送过便当的女生不在少数,但也只要青柳清伊翻着花样的钻研着那些他喜欢的料理。她知道他喜欢什么,知道他讨厌什么。她可以死乞白赖的求着他教她画画,也可以一脸抓狂的教他化学。
所以有青柳清伊的日子,对幸村精市来说,是幸福的吧。
她可以,这世上只有她可以,对着决定接受手术的幸村精市说出那样的话。
寒冬快要过去的时候,她流着泪对他喊着:“幸村精市,你知不知道那个手术成功率有多低!你知不知道,你要付出什么代价!”
幸村精市回答的很平静:“网球就是我自己,没有网球的人生,有没有也无所谓了。”
他清楚的记得当时青柳清伊像疯了一样的冲到他面前,抓着他的衣领:“你疯了,你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什么东西能比你的生命更重要?”
幸村精市轻轻的抚摸着青柳清伊的头发,试图让她安静下来。他依旧平静的回应:“没有什么,比网球更重要,包括生命。”
青柳清伊最终还是平静了下来。安静的转身,走到病房门口。
“精市,你要好好活下去,然后我来替你打网球。”青柳离开病房的时候留下了这样一句话。
第二天,青柳清伊没有来,整整一周,青柳清伊都没有来。
幸村是在花园散步时再见到青柳清伊的。那时她正拿着网球拍对着墙壁狠狠抽击着。
她的手臂刚刚痊愈,那道疤痕还清晰可见。
她的手太过娇小,握着过大的球拍显得极不协调。
她的动作并不标准,显然是打桌球留下的习惯。
她时时捂着手腕,显然不标准的动作给她的手腕造成太大负荷。
但是她一直努力的打着。她是真的,打算替他打网球了呢。
“清伊……”幸村轻声呼唤。
青柳清伊停下了手上的动作,却没有回头。
“呐,精市,打网球还真难,我那么努力的保护手腕,可它还是会痛诶。”是她一贯轻松俏皮的语气,仿佛说着一件不相干的事情。
幸村慢慢走到青柳背后,轻轻用手搭上她的肩膀:“清伊,陪我打一场吧。”
“诶?精市你可以么?”青柳偏过头问。
幸村笑了:“我有分寸的。”
青柳跟幸村的实力相差太过悬殊,整场,幸村几乎寸步未动,而对面的青柳却已经气喘吁吁。
背对着幸村,青柳穿着粗气,赞叹:“精市你……果然好厉害呢。”
久久,久久没听到回音。待青柳回头看的时候,只看到躺在地上,额前满是汗水的幸村精市。
“精市!”青柳尖叫着跑了过去。
“他不能剧烈运动你知不知道!”医生几乎是怒吼着对着青柳,“这样打球,他手术的成功率只能不断降低,你会害死他的!”
面对医生的斥责,青柳惊惶失措。
“青柳,你还不明白么?就算你能代替我在网球的世界里活下去,可是看着那样的你,我又怎么能忘了打球呢?”幸村倚在床上,看着窗外。
幸村精市手术那天,刚好是关东初中生桌球大赛四分之一的决赛,这是场决定青学桌球部能否进军全国的比赛。
“你说要加入网球部,不参加桌球部的部活,这也由得你,可是这么重要的比赛,你怎么可以缺席?”琴南梨乃几乎是咆哮着队青柳说,“一个外校的男生,难道比整个青学桌球部还要重要么?”
“对!”青柳清伊也几近咆哮着回应,“他就是我的天,我的命,他的事比一切都重要!”
“啪”的一声,青柳的脸上印上了红印。琴南梨乃看着隐忍着泪水的青柳,恨恨的道:“青柳清伊,希望你今天的选择是值得的。没有你,我们也一样可以打进全国!”
青柳看着琴南,良久,深深的鞠了一躬,转身向医院狂奔而去。
看到神色黯然的立海大网球部部员的时候,青柳把拳头狠狠的砸在墙上,嚎啕道:“幸村精市,你一定要好好的出来!”
“你给我安静点。”说话的是仁王雅治,“部长他,不会希望,看到这样的你。”
手术室的红灯灭了的时候,青柳长舒了一口气。看着幸村精市被推出手术室,看着他那双漂亮的眸子紧紧闭着,青柳不敢想象,如果那双眼睛再不能睁开,她会怎样。
青柳不眠不休的守在幸村精市床前,她要在他睁开眼睛的时候,做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幸村精市睁开眼睛看到的第一个人就是青柳清伊。由于连日的劳顿,此时的她正伏在病床上睡得正酣。幸村勾起了嘴角,他伸手,轻轻的握住了青柳清伊的,带着疤痕的手。
青柳混混沌沌的睁开了眼睛,意外的对上了幸村精市那双漂亮的紫色眸子。
“精市你……”青柳想问幸村,他是什么时候醒来的。
但对方没让她开口。
一个缠绵的吻堵住了青柳清伊的嘴。突如其来的幸福让青柳清伊的思维彻底停滞。这是……在做梦么?
“清伊,谢谢你。”幸村精市看着眼前这个羞怯的人儿,那红的如熟透的番茄的脸庞是那样可爱。这是青柳清伊,只属于他一个人的青柳清伊。
“部长,你知道如果这次手术,你没能出来,青柳会如何么?”仁王雅治倚在门边,看着刚刚青柳离开的方向,似是漫不经心的问道。
幸村没有回答。
仁王把一个漂亮的漂流瓶放在了幸村精市的手里:“我在神奈川的海边捡到的,青柳写的东西。”
幸村接过瓶子,却没有拆开。
“不看看?”
“不了,我懂。”幸村顺手把瓶子放在床边桌上。他自然懂,黄泉碧落,紫陌红尘,有他幸村精市的地方,就有青柳清伊。
仁王扬起嘴角,转身离开。丫头,欠你的,我补齐了。
“呐,精市,你快些好起来,然后我们手牵手去神奈川写生,去球场打网球,去咖啡馆学习,然后我们在神奈川启航,在游轮上完成我们的婚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