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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第十六章 ...

  •   “夏心,你瘦了一大圈啊。”抱着瘦骨嶙峋的夏心,我心疼不已。现在的她,真的只有我的一半。原来,好好的一个人一经病魔的日夜摧残,真的会瘦剩一副骨头,车祸的后遗症实在太可怕。

      “你放心好了,以后有你陪着我,看着我,我不会再瘦下去的。”夏心倒是认真的安慰起人来了,语气中还有几分惯常的孩子气。

      “我一定会看着你,不让你继续瘦下去,你得好好的补回来啊。”

      我忘情的和夏心深深拥抱,又忙着去端详她的脸,检查她身体的每一寸肌肤,好像那块肉是长在我身上似的。

      “你还有那里不舒服吗?你的手,你的脚,你身体的每个部分,都躺了那么久,现在感觉如何?”

      夏心一本正经的说:“手脚感觉良好,就是心好像有点不实在,不如你给它派一颗定心丸,先告诉它从今以后你愿不愿意陪着我?陪我睡,陪我吃,陪我散步?我要你天天陪着我,那么我就很快胖起来的。”

      我一听,忍不住笑,掩饰不了喜悦之情,看着杜仲维说:“杜仲维,我确定夏心醒了,这种说话的口吻不正是出自夏心的口吗?只有她才会这样说话的!”

      “傻瓜,难道你还不相信夏心已经醒过来的事实?”杜仲维似笑非笑的看着我们。

      我们继续拥抱着,我竟然彻底忘记我们正在杜仲维的视线内。他一直就在我们旁边,一举一动都落在他眼里,而他却好像见惯不怪似的,反而是夏慕羽突然出现在门口让我立刻有了警觉性。我放开夏心,给她弄好靠垫让她坐好,然后站起来。

      今天的夏慕羽一改平日西装领带的绅士打扮。站在眼前的他,是一套简单不过的便服着装,平时那种高高在上的感觉荡然无存,反之是平易近人,亲切和蔼。无疑他是专程来接女儿出院的。

      夏慕羽走到床边,欣慰的看了看女儿,又用客气和感激的眼神看着我,我跟他打了声招呼,就和杜仲维一起先退出去。

      意外发现夏爷爷正在病房外的走廊上踱步,一副若有所思的神色。看到我们出来,他一开始还显得有点迟疑,最后还是把医生对他详述有关夏心手术后的情况转告我们。

      “医生说夏心有些手术后遗症。”夏爷爷困难的说。

      “是什么后遗症?”杜仲维急着问。

      “她有局部性失忆,是脑部手术最大的后遗症,但医生说情况应该不严重,只是轻微,也可能只是暂时性的问题。”夏爷爷沉吟着说。

      我和杜仲维互看一眼,心里有数。

      夏心若不是手术后失忆,她怎么会把我误认成亮亮?正确来说,她是把我忘记了,而并非误认啊。可是按爷爷口中所说,夏心只是轻微失忆,轻微失忆的夏心把我都忘记了也叫轻微吗?这让我不由得有点迷惑起来。

      夏爷爷也没多说就进去看夏心了。他走后,杜仲维走到我面前,怜悯的看着我。或许他以为我会哭,可是我却不想哭,我眼中没有泪。心里还满满装载着夏心活过来的天大喜悦,我舍不得流泪,也舍不得伤心。我只是还来不及消化这突如其来的消息,是一时没能适应过来而已。

      杜仲维安慰我说:“徐铮,夏爷爷的话你也听到的,那是夏心手术的后遗症。医生说大部分开脑后的病人都会有短暂失忆,况且夏心这一次是大手术,她是死里逃生啊。”

      我忙摇头,挤出一个笑容解释道:“没事,你太多心了。我想的都不是你想的。”

      看我这样,杜仲维反而有一百个不放心:“徐铮,你别这样啊,我知道你心里不好过的。”

      “我真的没事。”我摇头说。

      “可是你,你…….不是很在乎夏心吗?”

      “我是很在乎夏心,如果夏心醒不过来,我会恨不得拿自己的命和夏心交换,可是这和我是不是徐铮一点关系也没有了。” 我不看杜仲维,径直小跑到卫生间去。我说的句句都是心底话,都是真心话,只是杜仲维不相信我而已。

      是的,我只是需要冷静下来,只要冷静下来就好了。

      看着镜中的自己,我整理不出一个头绪来。原来经过这段日子,我也消瘦不少,我身上的水分跟着夏心的昏迷不醒一天天被抽干,我的脸色也跟着夏心的昏迷不醒一天天黯然失色。水花已经打湿了我的脸,一阵冰凉刺骨,直冷到心房。我需要冷静,并且保持清醒。

      在这个世界上,真的有两个长得那么相似的人吗?相似到让夏心都认错了人。她是把我错认成那个已经死去的女子,一个叫亮亮的女子。是因为我们太相似,还是夏心由始至终都活在她的阴霾中没有走出去?很明显夏心的记忆是前后混淆了。她总该记得亮亮在自己一场车祸发生前就已经离世了,她把我当成亮亮,似乎进一步说明了一点:她从来没有接受亮亮已经死了的事实。以前没有,现在也没有。

      既然亮亮在她心里没有死,那么徐铮又去了哪儿?是徐铮死了吗?亮亮和徐铮―――一个让她心灵受创,一个让她□□受创,她们的名字都应该在夏心心里被除去!亮亮本来就死了,而徐铮却是该死,那么,就让她们都死了吧。

      夏心活过来已经是上帝对我最大最大的恩惠了,我还奢望些什么?即使她把我忘记了,或者把我当成另外一个人,那又如何?我不该因此而伤心难过的,因为她活着的喜悦已经大大掩盖了这一切。

      “我真的没事,你相信我真的没事。”出来的时候,我微笑的对杜仲维重复同一句话。这一次,杜仲维将信将疑的看着我,不再说什么。

      夏爷爷和夏慕羽已经领着夏心来到医院的大厅堂。手续办妥,一行人正准备离去。我来到夏心面前,本来想告诉她明天我会再去看她,还没来得及开口,她已经一手拉住了我,并不说话,只是用刚才灼热又带着焦虑的眼神注视着我。我下意识看夏爷爷,夏爷爷也看着我,朝我点了一下头,我于是微笑对夏心说:“我跟你一起回家去。”她这才展露欢颜。

      才步出医院大门,一大群记者一涌而来。这一次,他们放弃了长期迎战的夏慕羽,改变目标往夏心这里进攻。这些人鲁莽的举动着实把夏心大大吓着了,幸好夏家派来的几个保镖和杜仲维早有备而来,他们一手护着夏心,一手阻拦快压过来的人墙。可是,就在这时,有一只手竟然从我的头顶越过去要摘掉夏心头上的帽。

      “不要!”我连忙拉了一把夏心,高声叫嚷。

      还是杜仲维眼明手快,一把抓住那人的手,将他揪到一边,愤怒的说:“你干什么?你做的是什么工作?记者?是良心事业吗?”

      现场立时陷入混乱。那个记者居然死皮赖脸反驳说:“不就拍个照吗?有什么大不了的。”

      “拍照就拍照,干嘛摘人帽?你懂不懂礼貌?”

      其他记者很快意识到没办法亲自采访到夏心,只好放弃,又一窝峰转去围攻夏慕羽。

      夏慕羽倒是镇静的停在一处,平和的说:“各位对不起,这些日子大家辛苦了,但是我的女儿不是公众人物,她只是一个病人,受害者,请你们高抬贵手。有什么问题,我在这里回答各位就好。”

      我们在混乱中赶紧上了车。

      车子驶出了医院,进入拥挤的市中心,再开往郊区的高速公路。

      很长很远的一段路程。

      和上回坐车时一样,夏心一手握住我的手,一手挽着她爷爷的手臂。我发现夏心抓住我的手丝毫不能放松,仿佛害怕我会从一个缝隙中溜走一样。

      “夏心,我就在你身边,不会突然消失的,即使我要离开片刻,我也会先告诉你,所以你不用那么用力抓住我。”我低声安抚着夏心。

      “是真的吗?”她不安的问。

      “当然是真的。”我笃定的点头。

      夏心的这种异状我之前也隐约的体验过。何况,夏爷爷一早就让我认识到她有难以说明的精神痛苦,这样的她难免有着双重全然不相同的性情:一个明朗、活泼、积极,充满了力量,就像夏天的太阳一样光芒万丈;而另外一个她,沉郁、颓废、荒唐,又像是沼泽里流动的坎水,黑暗,阴沉而充满诉求。在车祸发生之前,我就不断的在适应两个迥然不同的她,只不过,我接触比较多的是健康的她。

      夏爷爷一路逗着夏心说话,说的都是两爷孙才听得懂的话,外人是听得一头雾水,啼笑皆非。杜仲维和夏慕羽坐在另外一辆车上,紧跟在我们后头。

      夏家座落在郊外的半山区地段,靠山面海,景致怡人,空气清新。高深的围墙环绕着一栋高大的白色楼房。围墙内间隔不远就是一株株高耸入天,青翠挺拔的松柏树。大门对正一座大花园,百花争艳。放眼望去,花草树木都被打理的有条不紊,红的红,绿的绿,煞是好看。阳光下,还看到蝴蝶正在飞舞。

      车子终于驶入庭院,在车库停下来。我迫不可待开门下车,然后把夏心牵下来。抬头一看,蓝的天,白的云,天气好得让人心情大为舒畅。

      “夏心,你看今天的天气,晴空和大地,还有满园的花朵都迎接着你的归来呀!”我深吸一口新鲜空气,愉悦的说。

      夏心呆呆的看着我,也不说话,然后微笑着环视四周。

      “你不认得这里?”我先是跟着一呆,随后才小心翼翼的问她。

      “怎么会不认得,这是我家呀!只是亮亮,你是第一次到我家来,我没想到你会那么兴奋。以前我说带你回国,要你到我家,你都表现抗拒,很不愿意,你说你怕见到我家长辈,你怕见任何人,你不喜欢见人。现在的你真好,你终于愿意到我家来,你愿意走进我真实的生活里来了,我喜欢现在的你。”

      我心酸的说不出话来了。杜仲维刚好走前来,也听到,连忙打圆场:“别光在太阳底下说话,我们进屋去吧。”说着,一手拉过夏心,夏心又一手拉过我。

      38

      两个印籍女佣把我们领到二楼夏心的卧室。明媚的阳光直穿一大片透顶的天窗把室内照得一片光亮。这卧室等于夏心半个公寓的家那么大,墙壁采用了两种暖色搭配,一堵弧形墙延伸到外头一个宽敞的大阳台,阳台也是弧形的,从那里刚好可以瞭望远处碧绿的南中国海。

      尽管如此,室内所有的摆设却因为过分整洁而显得异常冰冷。

      看得出夏家人刻意要让卧房变得活泼和温暖,到处都放置了充满生命力的鲜花嫩叶,不时芳香盈鼻。

      夏心木然的来到角落一张软椅坐下来。我和杜仲维不约而同的凝视着她。

      “夏心,你回家来了,你不开心吗?”我走到夏心面前,单腿跪下,关切的问她。

      夏心看上去异常沉静,仿佛没有太大的思潮,也不知她心里在想些什么,她肯定不知道自己带给了身边每个人多大的震撼和喜悦。经我这一问,她只是淡然一笑,一手拉我坐到她身边。

      “告诉我,你现在好吗?你此刻都在想什么?”我问。

      “嗯,我没事。我的脑袋很努力要想东西,可是又好像什么都想不出来,一想东西我就隐隐感觉头疼。”

      “那就什么也别想了。”我和杜仲维不约而同说出同一句话。

      也许,真的是因为沉睡得太久,夏心得重新去适应这个世界,这就像一个失明太久的人突然见到光明,总得花些时间去适应光线一样,正常不过。

      杜仲维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走开,卧房内剩下我和夏心两个人。

      “亮亮,今晚留下来陪我好吗?我们好久没有谈心了。”夏心拉起我的手。

      我不忍心说不,自己也想多陪在夏心身边,就点头答应了。

      “你是怎么会知道我车祸受伤的事?”夏心问我。

      “一开始是看到报章,进一步的详情是杜仲维告诉我的。”我照实说。

      “Paul会告诉你,和你变得那么团结让我感到很意外。刚才在车上,爷爷告诉我你们每天都会到医院看我。以前你们的关系很差,见面都互相不理睬像贴错门神似的。”

      我心里明白夏心说的其实是杜仲维和亮亮的关系。杜仲维当初一心想把夏心从和亮亮的情感漩涡中拯救回来,自然对她不会有好感。

      “多恶劣的关系在这时候都会改变过来的,何况你伤得那么重。”我握紧夏心的手说。

      “我觉得你成熟了很多,变了很多,以前的你不会这么对我说话,不会对我这么好的。”

      “是吗?”我禁不住鼻头发酸。这就像在说着之前的徐铮。是的,即便是当初的徐铮,不也一样没有对夏心好吗?她总是介意着并提防着自己是不是当了别人的替身,也总是在和夏心的感情中患得患失,惶惶不可终日。

      “我喜欢现在的你。 ”夏心看着我的眼睛,温柔的说。

      我微笑。也许,有夏心这一句话已经够了。

      杜仲维再度进来时,手上拿着一只残旧不堪的毛毛熊。毛毛熊身上明显有多处缝补,夏心却很快把它接过去,一扫刚才的沉郁,畅快又甜蜜的笑起来。

      看夏心笑,我也跟着笑。不料夏心把毛毛熊放在我身上,问我:“亮亮,你还记得它吗?”

      我看着眼前的毛毛熊呆了一呆,别说记起,我可是无从知道这小东西的来源和典故啊。

      杜仲维正想开口解围,夏心倒是先说了:“亮亮你真的忘了?这是我从小到大一直抱着睡的宝贝呀,它陪着我漂洋过海,我说过全世界恐怕找不到第二只一模一样的了,你看她现在有多破烂。”

      我把毛毛熊提起来看半天,不说话,杜仲维半认真半开玩笑提醒我说:“你看归看,千万别嗅,你会晕倒的!”

      “乱讲。”夏心站起来,一手抓过毛毛熊,就要强逼杜仲维闻,杜仲维好像老早就知道夏心会有这个反应,已经敏捷的闪到一边,夏心不放过他,硬把毛毛熊送到他鼻子上去,杜仲维也不再反抗,惨兮兮的接住那东西。三个人哈哈笑作一团。

      杜仲维指着夏心对我说:“她小时候要含着奶嘴然后抱着这个怪东西才能入睡,她奶奶把这怪东西拿去洗,她还不肯!”

      他一边说一边笑,继续抖出更多:“这种奇怪的爱好像一直维持到小学三年级。你们女孩子是不是天生就有这些奇奇怪怪的癖好?”

      “你还不是一样,你会吮手指,这和我含奶嘴有什么分别?你才有怪癖!”夏心不甘示弱,取笑回杜仲维。

      “至少我不会去抱一个破破烂烂的怪东西。”杜仲维反驳。

      “你别嫌它破,新的我还不要呢。”夏心语气软下来,怜惜的说。

      这话一出,我和杜仲维敏感的对上一眼。

      我丝毫不愿意在夏心无意识性的话语间胡思乱想和钻牛角尖,倒反而是杜仲维好像比我还紧张似的。夏心自然是不以为意的,她把我牵起来,我们三个人一起走出阳台,都靠在栏杆望着眼前的海,一边不着边际的聊着..。

      午餐吃得很热闹。桌上的菜式很多,除了那一锅特别为夏心加速伤口愈合的生鱼汤之外,据说都是她平日最爱吃的,是夏爷爷特别安排佣人准备的。大家围绕着夏心有说有笑,话题不绝。夏慕羽不时给女儿夹菜,夏心一边吃一边又忙着顾我,给我夹这个那个,夏慕羽看着便微笑着对我说:“徐小姐,你别客气,就当这里是自己家就好了。”

      夏心一听,忙说道:“爸,你一方面叫人家把家当自己的,一方面又称呼人家小姐,你不觉得这很见外矛盾吗?”

      众人听了都笑。夏慕羽只好说:“好,我改口,以后不叫她小姐,就叫她.. ”说到这里,却叫不出半个字来,夏心马上接口:“亮亮。”

      夏爷爷一脸尴尬和歉意的看着我。看得出他很想说点什么,最终还是无语。我明白他的苦衷。他心里想的,和我心里想的肯定没有太大的出入--我们都不愿意去阻挡夏心醒过来后所见到的第一道曙光,也许,那是她唯一的希望,没有人愿意去粉粹。

      为了不让场面过僵,我只好若无其事说:“就叫我亮亮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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