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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chapter 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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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幸福有关的事,不仅仅是得到,还有付出。
年轻的我确实是这样自作大度的认为的。
以至于从来没想过,连付出的权利都没有,又是多么痛苦的一种感觉。
——2004年10月25日
林亦霖开始觉得这个世界彻底错乱了,在陈路对他强颜欢笑的第三天。
北京上午的阳光灿烂明媚,即便是在初冬时节,也能将红色的塑胶操场照得极为透亮。
来来往往的学生们不停欢叫呼喊,让人不由感慨:这确实是属于青春的声音,好像永远有钢琴叮当的伴奏着,那么轻快而美好。
“好,自由活动。”
做完准备运动,体育老师照例拍拍手宣如此宣布,早就计划好要玩什么的的男生们转眼一哄而散。
秦思趁着林亦霖准备器械的功夫凑上去,笑道:“班长,和我们踢足球吧?”
“呃……”林亦霖还没来得及回答,两人就被一道阴影罩住。
陈路拎着两瓶午后红茶,对秦思冷着脸道:“不,他要和我去打篮球。”
说着就强迫性把瓶子往林亦霖手里一塞。
“班长?”秦思不敢和陈路顶撞,转而无奈地望向林亦霖。
小林子对他俩左看右看,最后把饮料扔还给陈路,默然答道:“我什么也不玩,今天要到仓库帮老师整理东西了。”
陈路坚持把瓶子再次递过去,强调道:“我特意给你买的。”
“自己留着吧。”林亦霖根本不接,秀气的眉毛不易察觉地动了下,好不容易才忍住情绪。
眼看着两人间的气氛不大对,秦思老好人似的把红茶小心翼翼的抽走,嘿嘿的乐:“别这样,都是哥们……班长不喝我喝。”
陈路对此行为熟视无睹,蓝眼睛内透出一丝不愉快的气息,完全不肯放过林亦霖:“我都道歉了你还想怎么样?还真没完了?”
“你真可笑,我没怎么样。”
“那你干吗爱搭不理的?”
林亦霖哭笑不得地堵了他一句:“我们本来就不熟。”
说完拖着装满排球的车就往储藏仓库走去了。
“哎……”秦思拧开瓶子喝了一大口,若有所思的叹道:“班长果然是个神秘的人,跟我们不一样。”
谁知香甜的饮料还没咽下去,就被陈路满是嫌弃的神情吓了一跳,他不高的个子顿时又矮了几分,缩着脖子颤颤巍巍的把饮料瓶递还过去。
“拿着吧,撑死你!”陈路把另一瓶也砸到他怀里,唾弃说:“你少缠着他,没有自己的事要做吗?真无聊。”
话毕大步流星的走了,连背影都写着四个大字。
我不高兴。
雅礼中学的确经济实力雄厚,就连体育器材都准备得格外充裕,因数量种类繁多,收拾起来也特别吃力。
林亦霖摆好所有的网球拍,才插着腰长长喘了口气,微薄的秋季运动服已经有些汗湿了。
“你还真是任劳任怨。”
背后突然传来声音,语调阴晴不定,但音色非常好听。
回头,果然。
陈路慵懒地靠在门口,之前悄无声息,不知看了多长时间了。
“嗯。”林亦霖自那次翻脸之后,和他说话便难免心怀芥蒂,但最近又实在奇怪无论自己讲什么陈路都会拿很难听的话回答,更不解这家伙竟然每天乐此不疲地追着自己说那些很难听的话。
不知又有什么阴谋诡计。
“你是不是还生气呢?”陈路问。
“没有。”
“那我们就没问题了?”
“没问题。”
“一切都过去了?”
“过去了。”
大少爷仗着身高优势压过来,微皱着眉头问道:“那你为什么对我态度这么..….呃……”
他贫瘠的中文一时间不够用,想不出准确的词来形容心情。
林亦霖随手摆正再次歪倒的球拍,轻笑了一下:“我不知道你什么意思,不过我没有针对你,我对每个人都一样。”
“我跟别人不一样。”陈路脱口而出。
林亦霖微愣,又点点头:“对,你是和大多数人不一样,那和我又有什么关系?”
“怎么没关系了?”陈路凑的更近说道:“我们住在一起。”
小林子顿感诧异,但微妙的表情转瞬又消失了,只说道:“嗯……所以我在宿舍碍着你事了?我可以搬到别处去,你和杜威两个人住也没问题。”
陈路觉得他越说越离谱,无意识地抓住林亦霖的手腕,打断他:“不是这样。”
因为彼此离得太近了,林亦霖能鲜明地感觉到陈路的体温,看见他敞开的耐克外套和紧身黑背心之间白皙到无瑕的肌肤,没来由的紧张顿时让他有些失控,使劲挣脱开禁锢的手腕:“放开,别碰我!”
陈路手心又变得空落落的,片刻,他再次拉住他,提高的声音:“我有那么讨厌吗?”
两个人在混乱间就开始彼此撕扯与挣扎。
片刻后,陈路又僵硬地停止了所有行为。
他听到了林亦霖淡淡的呼吸声,对上那双清澈而慌乱的眸子,而后眼睁睁看着对方触电般跳到离自己很有距离的地方,脸色苍白的晃了晃,转身重重地摔门出去。
方才到底是为什么?
为什么会做这个动作?
即使自己和杜威那么熟悉与要好,都没有这样过。
这不是男人和男人之间该发生的……
陈路呆滞地看了看自己的手。
因为混乱之中他竟然搂住林亦霖的腰,直接把他拉到了怀里。
少年纤细而微凉的触觉还在自己空荡的身体边流连,陈路失神地把食指尖放到唇边。
但很快,他就发现对面的窗边僵着一张惊愕的脸。
是秦思。
还没等陈路说出什么话打破尴尬,那小子便抱着足球连滚带爬地跑掉了。
一幅穷兵败寇的模样,像是见到了什么很可怕的事情似的。
这天,陈路只知道自己有点失控,也很明白浪费这么多时间围着林亦霖转,根本就不是为了杜威没用的英语成绩,但到底为了什么,又无法自答。
而陈路不知道的是,林亦霖逃出体育馆后,疯狂地跑到了顶楼的天台,在寒冷的秋风中吓到大哭了一场。
大概没有人能够理解他为什么这么恐惧。
林亦霖只觉得梦境里那个强大到不可抵抗的恶魔又在黑夜中压住了自己,用最最亵渎的方式,毁掉了最最坚定的情感。
眼泪,恐惧,叫喊,鲜血,死亡。
依旧粘腻阴冷的回忆铺天盖地般涌来,林亦霖蹲在角落里,被眼泪呛得不停干咳。
哭到恍神,蓦然间,又想起了母亲单薄而衰老的背影。
她静静地坐在窗前,面色平静。
她说:孩子,妈妈给了你生命,就会给你完整的一生,妈妈会永远保护你。
她已经为自己付出了所有。
理智终于回归。
默默地擦了擦眼泪,林亦霖深吸了几口气,暗劝自己不要这么神经质,总是反应过度。
对所有人友善,努力生活,一切都会好的。
陈路只是任性些,天真些,顽劣些。
他不是那个意思,他不是那样的人。
林亦霖鼓起力气摇摇欲坠地站起来,风吹干了汗迹和眼泪,不禁冷到打了个寒战。
当晚,大班长就因此事而莫名其妙地病了一场,害得他自己都没去考试,杜威自然也没能抄到答案,最终被他爹好好收拾了个皮开肉绽。
倒是交友失败的陈路同学意外地发现,病了的林亦霖比之前亲切了不少,竟然在有一天傍晚乖乖地吃起了他买回来的比萨,还跟着陪笑了几次,没再用敌意针锋相对。
陈路当然不知这是对方重新带好面具的表现,还当是自己金石为开。所以即便同样成绩不及格,还是破天荒地给远在纽约的颜总打了个越洋电话,报备自己近来无恙。
心里的情绪别那么复杂,生活就会跟着变简单。
林亦霖在医务室输着液时,如此自欺欺人的开导自己,深信过去的事都已经过去了,这世界上本来就是正常人居多。
在他没有发现陈路天使面孔下潜藏的丧心病狂之前,这想法似也理所当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