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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秋水·第八章 ...

  •   高中的第一个周末。5号的早晨是一个天气很好的早上。天空是蔚蓝蔚蓝的,飘着几朵白云。对于龙岩人来说,依然还是夏天。对于容若来说,它本该是个可以睡懒觉的周末。
      这里说的是本该。但是他却看见了清晨的美妙阳光。容若打着呵欠。站在嬷的身后,老爸老妈身旁,在阳台上,对着天空下的一个香炉以及香炉前的鸡鸭肉进行着反复的拜拜。
      香炉有一些年头了,看不出本来的颜色,熏得黑黑的。香炉上插着几支已经燃尽的只剩竹尾巴的线香。香炉里面是厚厚的香灰。这个香炉,自容若有记忆以来就一直存在。每到初一十五,嬷总要把它搬到阳台上,点上蜡烛,烧上线香,拜上一番。嬷把这个行为叫做敬天神。容若一点也不排斥这个活动,因为在比较大的初一十五,嬷会准备水果之类的,敬完天神就给他和老哥吃了。
      通常的情况下,嬷是不会叫他一起来敬天神的。今天是特例。因为今天是“月半”。为了过“月半”,妈妈早一两天就买好了鸡鸭还有猪大腿肉,今天早上在六点就把容若叫起来帮嬷杀鸡,杀鸭,拔鸡毛鸭毛,给猪皮刮毛,然后用沸水烫熟。不到七点的时候,就上来拜拜了。
      因为是月半,平常不参与拜拜的老妈老爸也来拜了一下。在嬷的带领下,他们拜了好几下,嬷念念有词地说着些什么,因为有一种独特的节奏,容若听不是太明白。大体上说的是要保佑家里全家平安,老爸早点回去工作,两个外孙前程似锦之类的,最后他们一起把香插上香炉。嬷在阳台一根伸出去的竹竿上挂了一串小鞭炮,让容若点了。
      鞭炮噼里啪啦地响成一串。由于是串很短的鞭炮,很快就放完了。那之后还烧了一些纸,烧到另外一个一直放在阳台的褐色大瓷缸里。
      这已经类似于去庙里烧香的程序了。
      最后回到香炉前合掌拜了三拜之后,仪式就算结束了。
      在把各种肉类往楼下搬的时候,容若问嬷:“今天怎么敬天神敬了那么久?”
      嬷说:“怎是敬天神?今日是请先人。”
      先人便是祖宗的意思。容若以往并不知道先人和天神的拜拜有什么区别。嬷也说得不太清楚。大意上就是“月半”请的就是祖宗,平常的就是天神。
      在龙岩的十六年,容若觉得月半这么热闹是理所当然的。也没想过为什么。龙岩阴历的节日有两个名称中有月半。一个是七月半,也就是今天的“月半”;一个是中秋,被称作“八月半”。月半的过法比八月半要隆重一些。可能和请了祖宗有关系。后来的几年容若才知道,外地很多地方是不过这个被他们称为“月半”的中元节,或者称“盂兰盆节”的节日的。再后来的很多年,容若才知道这个节日一开头是为了现世和亡世的父母赎罪而来的。在无神论普遍的今日,也不难理解这个节日为什么已经式微。
      只是当年的容若还不理解。所以在拜拜完之后,他就骑着他的捷安特,决定去吵醒威猛,然后一块儿去找找圣哥他们玩。
      老爸在他出门的时候交代了一句:“今天过节,你早点回来,不要在别人家赖太久了。”
      容若应着“好”冲下坡。
      威猛一般情况下周末是在九点左右起床的,现在才不到八点,他肯定还没起床。要是不考试,威猛每个周五会去他奶奶家住,所以现在应该在西山的奶奶家。
      西山离隔后也不算太远。容若从莲花山经过,听到了一串接一串的鞭炮声,心想:原来还有很多人一大早就跑来这儿上香啊。然后从富健新村绕过,走河边的一条小路,很快就到了西山。经过西陂中学前的大片大片的藕田——他特意绕了一圈,然后绕回来,回到了狭窄巷子的西山。
      现在虽不是藕田最盛的季节,却还没有开始凋零。藕花已经完全开了。只带了一点点粉色的白色藕花,容若很喜欢。藕花有一种奇特的气味,扩散得不那么远,拿在手上时可以闻见,有一点点涩。
      小时候经常摘它,长大以后觉得还是等莲蓬成熟了摘更好。
      龙岩几乎没有粉红色的藕花。或者说,荷花。容若唯一一次见到它是在后门前通往乡下的那一条路上,那个时候和哥哥一起去探险,去了那条从来没去过的路。在路途中看见了开得正盛的粉红荷花。
      容若当时非常惊奇。他一直以为图画上的粉红荷花是假的,谁知道真的是有的。
      当时正想摘一朵的时候,荷花的主人一个大叔追打了出来,他和哥哥飞快地逃走了。
      因为藕花摘了以后,下面的藕就很难成熟,这是嬷说的。所以种藕的人只要看见小孩子摘藕花,都会出来赶。
      第二年又去的时候,就没有看见粉红色的藕花了。那个藕田变成了池塘。养了一群很大很大的白色番鸭。
      虽然想念,可是见不到了。
      威猛的奶奶家在西山接近排头的地方,是一栋类似于他们家的三层小洋房。只不过比他们家要大一些,一楼还有一个小院子,种着爬满整个围墙的三角梅。
      威猛的奶奶在容若大叫威猛威猛的时候出来开门了。其实这个房子并不是威猛奶奶的,而是威猛的姑丈的,只不过他姑丈和姑姑去了澳大利亚,就让威猛的奶奶从长汀过来看房子和照顾威猛的表哥。
      威猛的奶奶不太会说普通话,容若听不懂,所以他和奶奶笑了一下就直接奔上威猛三楼的房间。
      之后,威猛和圣哥坐在圣哥的房间里,容若的对面。呵欠此起彼伏。
      “老大,还不到十点也,你们要干什么啊?”带着耳钉的圣哥满眼血丝,圣哥由于没考上高中,被他老爸靠关系弄到坎市的中学去重读初三,本来应该是住宿的,因为过节才可以回来。据称昨天晚上他去玩到了三点多才回家。
      “就是啊,一大早干什么啦?”威猛又打了个呵欠。
      “是你昨天说要找圣哥玩的也。”容若说。
      “那也没说是一大早啊。”
      “今天过节,我老爸让我晚上早一点回去。”
      “晚上也!现在才早上十点!”
      圣哥往床上一躺,有气没力地说:“你们自己随便玩吧。”
      威猛之所以想找圣哥玩,是因为圣哥这里有那种漫画。威猛尽管看起来很想睡觉的样子,注意力已经被吸引到圣哥的床下去了。
      “圣哥,有没有新的啊?”
      “有啦。你自己找。”
      容若对“那种漫画”也不是没有兴趣。只不过不像威猛那么有兴趣。其实一堆人一起看黄色漫画的行为他还是不太习惯的——他的脸皮比威猛还是要薄的。
      “圣哥,别睡啦。”容若推推昏死过去的圣哥,“后来你有没有被二中的人揍啊?”
      “揍什么啊。”圣哥勉强睁开眼睛。
      “暑假前黄老大不是要找二中的干架吗?有没有打啊?”
      “不知道哦,暑假我去上海了。”圣哥闭上眼,“让我睡会儿啦,中午请你们出去吃饭。”

      所谓的请吃饭,就是吃了一顿价值三元的快餐,吃饱了以后回到圣哥家,圣哥叫上住在附近的毅哥,打了一个下午的八十分(升级)。接近傍晚的时候,容若和威猛说要回家了,圣哥就送他们出来。
      圣哥的家在北门的北园新村,有一条巷子通往外面的北环路。圣哥说要送他们到路口。顺便买包烟。
      威猛和容若推着单车,听圣哥抱怨现在那个学校有多么荒凉,多么鸟不拉屎,女生有多么的土。
      于是容若便问:“你女朋友呢?”
      圣哥停顿了一下,干咳了两声,不予作答,然后又开始高谈阔论那个学校的校长有多黑,收了他老爸多少钱。
      他们也没有料到,在接近巷口的时候,从四周涌出了一堆混混。
      这堆混混明显不同于之前的二中混混,他们的手上拿着钢棍子。而且一言不发。没有穿闪光衣,也没有染头发。虽然看样子也是初中生。
      “圣哥,你做了什么?”容若回过头来,看了看脸色发青的圣哥。
      “什么也没做•••”
      容若把单车送到圣哥手上,踹了一脚呆掉的威猛,小声说,“你们俩快骑车往回走!”
      威猛抖了几下腿,终于爬上了单车,战战巍巍地踩着车踏。圣哥踩上单车,咻的往来时的方向冲走了。同时容若开始往回跑。一个人对十来个有武器的混混,就算是他,也办不到。
      “不要放走谢敏!”
      小混混中不知谁大叫了一声,十来个混混一齐涌了上来。
      容若往一边的小巷子冲去,试图分散混混们的兵力。心里暗骂威猛:不是说整个龙岩没人不认识谢敏吗?怎么只不过他染黑了头发就能认错了!
      谢敏个子很高,有一米八,他们三人中最高的威猛不过也才175,而且三个人都差不多高,也不知他们把谁当成了谢敏。
      容若回过头,才发现那个被当作谢敏的人是他。因为全都在追他。
      容若的脚程很快,他一百米可以跑个12秒。据说这个成绩是非常惊人的。容若拼命地跑,心想嬷他们该着急了。都快过六点了。
      北门的巷子他不熟悉,七拐八弯的,巷子又很狭窄,天渐渐地黑了。容若跑进一个巷子之后,旁边是一排比较新的房子,只要再穿到前面的巷子,再拐一个弯,就可以甩掉他们。
      然而事实证明打架的时候天时地利人和一样都不能少——那条巷子竟然是死胡同。
      不能逃了,只好打。
      容若站定,转过身看停在巷子口的混混们。
      “我不是谢敏。”容若说。不过他觉得他们不会听进去的•••••
      “你不是谢敏,你是乌龟蛋!”一哄而上。
      乌龟蛋是龙岩话骂人的一句狠话 ,至于为什么狠,容若也说不上来。恐怕是因为自己的老爸老妈被说成乌龟,乌龟又是被人带绿帽子的意思,所以狠吧。
      因为对手太多,而且有杀伤性武器,容若只能快准狠地出招了。脖子,瞄准脖子的侧面就可以了。
      他可以跳得很高,也可以踢得很准。而且十分狠。
      混混们挥舞的棍子还是造成了一定的影响。但是由于巷子很窄,他们没办法到他的后方。这也是容若为什么专捡小巷子跑的原因。
      对手倒下了一个,两个,三个。
      第五个倒下的时候,后面的人开始退缩。
      可能的话,容若不想用这种方法对付业余的混混们。
      颈动脉窦的击打会造成暂时性的昏厥。容若希望早一点结束这场莫名其妙的干架。
      破风声近耳的时候,容若躲开了头部的一击,但是棍子还是落在了肩膀上。
      被人打到的疼痛,容若不是没有尝试过,比赛的时候经常会受伤。只是,他还没被棍子打到过。
      他没想到的是,刚才被踢中脖子的倒地混混竟然有一个可以站起来。还袭击了他。
      他皮可真厚。
      容若一边想着,一边试图忽略右肩几乎消失了的那种疼痛。
      他冒着冷汗。所以他才不喜欢打架啊。
      老爸不好意思,今天恐怕会回不去了••••
      就在所有混混交换了眼神,准备一起上的时候,他们打架的巷子边上的一家大门吱呀地打开了。
      “谁啊?”开门的人问,很是神闲气定的声音。
      容若背对着那扇门,只觉得这声音真是耳熟。但他应该没有初中的同学住在这里。
      “谁找我啊?”那个人又问了一句。
      混混中带头的喊道:“管什么闲事?连你一起扁。”
      “哦,我以为你们找谢敏。”
      混混们的智商显然不够高。在无声地交流之后,他们决定两个一起打。
      在所有混混倒地以后,谢敏站在容若面前大约五米的地方,朝他笑道:“要不要到我家吃饭?”
      容若摇了摇头,说:“你是不是考虑在每个初中门口贴上自己的照片?”
      “我不觉得我和你长得像啊。”谢敏依然笑道。作为一个男生来说,他的酒窝有点过于深了。
      “谁知道。”容若说完,朝着巷子口走出去。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秋水·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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