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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12、拥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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计程车很快开到张晓阳家的楼下,玫下车深呼吸一口冰冷的空气,才能振奋起精神。
一百种怨恨加起来也敌不过一个喜欢,她只能选择不断的为那个人付出,即使她多么想依偎在他怀里哭泣,在他没有长大之前仍然不行。
埋怨与唾弃过后,她还是会继续站在原地等他,等待那颗青涩的小树逐渐结出成熟的果实。他不愿去做的事,她来做,她会努力的给它浇水施肥,还有努力的除掉虫害。
匆匆走上不太熟悉的楼梯,她惊异的发现张晓阳家的大门敞开着。她放轻脚步慢慢走进去,看到穿着睡衣的张晓阳坐在沙发上,他赤着脚,双手紧紧抱住头,喉中发出很低的哽咽的声音,他在哭。
似乎感觉到有人站在他的面前,他惊喜的抬起头叫出期待的名字,“彦冰,你……”
后面的话还没说出来,他已经看清楚这个人是玫,他的声音登时卡住,脸上的表情也尴尬又失望,赶紧用衣袖胡乱擦干净脸上的眼泪,红肿的眼睛却无所遁形。
“你们怎么了?我刚才看到他回去。你们打架了?现在到底是怎样?”玫不想再拐弯抹角,对于张晓阳,她已经熟识到不需要客气的程度。
张晓阳泪痕还没干的脸马上红起来,神情忸怩的低下头。沉默了几秒钟,他才小声询问玫:“他说了什么没?他……他看起来有多生气?”
玫皱起眉盯着他细细的看,张晓阳也跟平常很不一样。她如实说出许彦冰的话:“他说不想跟你见面啊,所以我才担心你们两个。”
张晓阳的脸色真的可以用“如丧考妣”来形容,他强忍了几分钟,眼睛直直看着手里的一张纸发呆,最后仍然没能忍住,再次抱住头发出了哽咽的声音。
玫伸手抢过那张纸条,他还一副想要抢回去的样子,手指动了动才颓然倒在沙发上,“你看吧,反正也这样子了……他再也不会跟我做朋友了。”
说出这句话的同时,他忍不住再次失声哭出来,他甚至没有勇气再给对方打个电话过去。
玫摊开那张已经被揉得皱巴巴的纸条,上面的留言很简单,总共只有两句话,字迹很整洁很挺秀,毫无疑问是许彦冰写下来的,而且这种平稳的笔迹表示他当时很冷静。
“我们不再是朋友了。我们都需要时间好好想一下。”
这两句话也很奇怪,如果没有后面的那一句,当然就是绝交的信号。但是为什么要写后面那一句呢?玫怎么想也不明白。
张晓阳声音很低的继续哭,从看到这张纸条开始,他就失去了思考的能力。他有仓皇的追出去,一直跑到楼下才想起自己没有穿鞋,然后失魂落魄的走回来,坐在沙发上难过到现在。
从天堂落到地狱的速度实在太快,他完全反应不过来。他昨晚只是喝醉了酒,却没有醉到神志不清的地步,他很明白自己做了什么,也绝不会后悔做过的事。他还要怎么想,他都做了还用去想?对方直截了当的那句话杀伤力实在太大,一下子断绝了所有的联系。
看着他这样失态的痛哭,根本听不进任何劝慰,玫勉强讲了几句,自己也开始流出眼泪。许彦冰,这个名字总是让人伤心。
她不再开口讲出任何安慰,而是选择了最直接的方式——她伸出双臂紧紧抱住了张晓阳,因为此刻的她也跟对方一样怕冷。
这个早晨的他和她,是两个抱在一起,为同一个人痛哭流泪的傻瓜。当时的他们并没有意识到,这是种多么微妙的关系。它将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连接起他们两人间牢不可破的同盟,带着共同的快乐与悲伤,带着相互的刺探和隐瞒。
***
许彦冰真的转学了。就跟他说过的一样,转到车程需要一个多钟头的封闭式高中。
开学的前一天,张晓阳鼓起莫大的勇气给他打了电话,并没有说上太多,只是简单的问候,之后都陷入短暂的尴尬。两个人沉默的听着对方呼吸的声音,但是谁也没有挂掉电话。这样僵持了好几分钟,张晓阳才又思维混乱的开口:“你……那天……我……你……”
许彦冰很低的笑了一声,语调平稳的阻止他问下去,“别说了,你都没想好问什么。我也是,好像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对,那就以后再说吧。哦,顺便跟你说一声,你之前要送我的那个东西,是我拿走了。我先挂了。”
随着“哒”地一声,听筒里变成了长音,张晓阳冲到嘴边的话被截断了。其实他有酝酿和演练过许多次,听到对方的声音又忘得一干二净,刚才就算再说下去,也还是结结巴巴又不知所云的那些胡话。他也知道自己有点紧张过度,但电话那头的人却是冷静到可怕,虽然有听得出呼吸很急促,讲话却比他通顺得多,这反而让他有点不甘心。
许彦冰肯定不是那种神经过粗的人,到底是装傻还是敷衍他而已?这种肯接他电话的反应,到底是还愿意理睬自己,还是冷淡的另一种方式?如果对方完全不接电话,或者狠狠一顿臭骂,才算是有够激烈的回应吧?而且自己曾经要送给对方的礼物,那个有了裂痕的水晶心,也被对方拿走了,这是绝交之前最后的纪念呢,还是其他什么自己不敢乱想的原因?
张晓阳怀着不安的心情迎来了新的学期,开学的第一天早晨他还是等在熟悉的路口。玫微笑着加快脚步走过来,挽着他的手臂一起前行,两个人很自然的说起那个彼此都很在意的名字。
玫不再像初识的时候那样,任何有关许彦冰的过去都不对张晓阳提起,她会以回忆的口吻讲出一些初中时代的趣事。这是她的同盟,她的任何怀念和埋怨都可以与之分享,张晓阳也会把她不知道的许彦冰展现给她。
她有粗略的讲出许彦冰那个朋友的事,她发现张晓阳对此非常感兴趣。他不断的问起那个人是什么长相,又有什么喜好,许彦冰跟对方好到什么程度,为什么时隔两年多还会闹自杀那么严重。她讲了很多,张晓阳还是超级八卦的继续追问,她干脆告诉他,“就跟你差不多啊!他也很会游泳,也喜欢电玩和漫画,也喜欢捉弄彦冰。你跟他的区别就是,你脸皮他厚,话比他多,勉强算得上比他帅一点。”
张晓阳愣住了,露出一脸很受伤的表情,“我像他?你的意思是,我只是个救生圈?代替品?那如果他没死,彦冰就不会跟我做朋友,对不对?”
他最后那句话有吼的嫌疑,玫吓得缩了下肩膀,“我觉得不会啊。你可能会成为第三者。他如果还在的话,你跟他有得斗……哦,不,你应该只能算第四者,还有我呢。”
张晓阳的低吼上升到咆哮:“我才是正牌!你们都是小妾啦!”
玫流着冷汗回以一声长长的叹息,赶快转开话题,“别说这个啦!说说你上课时的壮举吧。彦冰有告诉我,你上课时总是不老实,喜欢踩他的脚,乱捏他,还挠他的痒……还害他被老师赶出去。这个寒假我只要去找他,就会说到你哦,你说你有多过分,他肯定是受不了你的骚扰才成绩下降的,你需要好好反省一下。”
张晓阳皱眉想了想,对她怒目而视,“才不是呢!你少攻击我,肯定是你骚扰他,你住他那么近,说不定经常夜袭他!”
玫红着脸大叫:“乱讲!你太过分了!好了啦,我收回刚才的话,你也要收回最后那句!”
张晓阳翻了个白眼,才勉为其难点头,继而好心告诉玫她想要知道的事。
比如许彦冰有时候会嘴很毒,骂人不带脏字但可以让人难受半天,但要是真正被人激怒的时候,他只会一言不发的闭紧嘴巴,改用一种完全无视的态度来实施冷暴力。再比如许彦冰真正高兴的时候,就不会是那种半死不活的笑了,而是微微偏过头去,嘴角弯起来却不发出任何声音。
玫对许彦冰的高兴和生气一向不太看得出来,许彦冰对她永远都只有礼貌和温柔,不要说嘴毒什么的,就连脸色也没对她摆过,她真的不知道这是幸福还是遗憾。张晓阳对这一点就特别敏感,因为他总是在试探许彦冰的底限,什么表现是不耐烦、什么表现是在生闷气、什么表现是钻牛角尖,他都一一亲身验证过了。当然他也有走眼的时候,那个夜晚、那个电话……都是他猜不透的许彦冰……他使劲摇一下头,告诫自己不要在大清早就发病。
用“发病”来形容自己目前的状态,真的是很确切,张晓阳苦笑着开始乱七八糟的走神。现在只有他和玫两个人上学了,明明可以再骑回脚踏车,但他心不在焉的状态根本不能够骑车,他没办法集中注意力,前天骑车出去买一点东西就撞坏了车头,还被那个撞在车上的中年大叔狠骂了一顿。
回到熟悉的教室里,坐的还是那个老位子,身边换了一个不太熟悉的男生,对他非常友好,跟之前那个冷冰冰的家伙完全不同。可是不一样了,那个家伙在自己心里留下的刻痕,永远都无可代替。
上课的时候,他比往常用心得多,尤其是从前最不专心的数学课。因为他的身边,再没有坐着一个可以为他课后讲解的人,上课不用心听的话,这一科就只会当掉。之所以会吊儿郎当的乱混,是因为对方接受着他撒娇般的依赖,现在的他只能寂寞的咬着笔头,也没有人在旁边发出低声的取笑。他往常的那些夸张表情,其实是带着一点表演的意味,因为他想要身边的那个人发出笑声。看到对方的笑容,对他来说是非常重要的事,会让他自己的心情也跟着变得开心。他并不想清楚的去分辨,这种感情到底是出于友谊还是其他什么更为复杂的东西,他只需要知道自己的期待,单纯到一句话就可以全部总结。他,想要跟对方在一起。他并不介意,到底以什么名义。
不管是上学和放学的路,还是假日里的相聚,他跟玫的同盟都维持得有够久,总是两个人笑笑闹闹的单独约会。所有的人都认为他和玫在继续交往,只有他和她两个人明白,那个人一直都在,他们仍然是完美的三角形。
时间过得很慢,慢到每一天,他都会想念某个人很多遍;时间也过得很快,快到只经历了几次考试,就又到了放暑假的时间。
整整一个学期,他没有再见过许彦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