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第 1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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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年父亲葬礼结束后没多久，老家自建房便搬空了，自然是没办法住人的。
江黎安把白衍竹关在新城区的家，打扫卫生的重任就交给他了。作为奖励，江黎安答应回去给他买手机，并暂且把自己的手机留给他玩儿。
这家伙疯狂痴迷动漫，最近正在熬夜追《犬夜叉》，江黎安怕他把眼睛搞近视了，是以严格控制他接触电子产品的时间。
江黎安简直快要找着当妈的感觉了。什么鬼，她可是恋爱都没谈过一次的十八少女！
家里有辆高中时买的自行车，存放之前去专卖店做了保养，揭开防尘布依然崭新。
老家上坟有讲究，不是什么时候想去便去的，正赶上今天是农历七月十五悼亡节，江黎安买齐了烟酒纸钱，骑车回乡下。
老房子一如梦中所见，铁门红漆脱落，锁芯锈迹斑斑，荒草野竹，半壁爬墙虎，竟同梦境里一般模样。
江黎安闭了闭眼，那醒来便模糊继而消逝的梦，倏然完整清晰地涌入眼前。
梦里的她踏进院子，随即肉包欢快地从厨房里冲出来，围着她兴奋地上蹿下跳。
如果梦是真的，那该有多好……
“汪！”
倏然一声狗叫，江黎安骤然一惊，猛地一回头，却是一只棕黑色小土狗。
“你是安安吧，都长这么大了，差点都不敢认。”隔壁老邻居刘奶奶牵着狗链进来，热情地邀请她去家里吃饭。
江黎安礼貌地叫了人，脚步却不由往后面躲，生怕那小狗扑过来。
刘奶奶见状忙把狗往回拽，笑着道：“怎么怕狗了呀，你小时候可不这样。”
“不知道怎么回事，这几年一直狗毛过敏。”准确地说，是自从肉包被摔死之后，她一靠近狗，就浑身鼓起类似荨麻疹的大红疙瘩，虽然没一会儿就消退掉，但痒意难耐。
又聊了几句，刘奶奶倏然想起来，“对了，前不久夜里，你家好像突然什么东西砸掉了，砰地一声响，然后哗啦哗啦地，怕是遭贼了。不过我想着你们家搬走十几年，里头也没啥贵重东西，就是怪渗人的。”
家里确实没什么好偷的，不过江黎安心里隐隐涌上来什么。
她推开书房门，尘土的味道扑鼻而来，然而江黎安的眸光却被一地硬币紧紧锁住了。
被摔成碎片的陶土观音大士，只剩下头像还算完整，神色悲悯地静静看着她。
江黎安脑子嗡地一下。
什么是梦境？什么是现实？她来到这里，是梦没醒，还是梦境的现实复刻？
她想立刻给姑婆打电话，可一摸衣袋才想起来，手机给白衍竹看动漫了。
跌坐在地上怔愣许久，待太阳快落山，室内光线渐渐暗下来，她才回过神儿来。
还没去上坟呢。
*
农历七月十五是祭祀先人、悼念亡灵的日子，但更耳熟能详的俗称，是鬼节。
传言，七月半是地宫诞辰，这一日鬼门大开，阴曹地府将全部鬼魂放出，众鬼得以返回人界探亲。
江黎安骑车到田间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老城区人烟稀少，没搬走的多半是孤寡老人，沿路碰见不少人家在房前屋后、三岔路口焚烧纸钱，用以祭祀无亲可探的孤魂野鬼，谓之“结鬼缘”。
江陵早在佛道文化传入之前，礼魂之风盛行，而乌里镇是古时这一带人亡灵信仰的缩影。
一下车，手里拎得塑料袋不知被什么勾破，锡箔纸叠成的元宝掉了好几个，江黎安下意识弯腰去捡，冷不丁被人截住了手腕。
顺着一只干枯如老树皮的手抬眸看去，一位佝偻着背的老太太笑容慈祥道：“小姑娘，掉了就不能捡。”
江黎安怔了一下，她心思通透，也不问为什么，忙道了声谢。
老太太一手拖着鱼鳞口袋，里面还剩小半袋铜钱形黄色圆纸片，身后纸灰翻飞，余火明灭，约莫是一路烧纸钱走到了这儿。
“这么晚了，一个人来上坟啊？”老太太扣在她手腕上的手微动，似在丈量些什么，旋即松开。
江黎安道有事耽搁了，老太太却把手里半袋纸钱递给她，“回去路上烧，看见河绕着走，别跟人搭话，以后天黑别乱跑了。”
言罢，点燃一根火柴，那火舌刚凑近地上的金银元宝，蹭地一下蹿高丈余，连着周围杂草一并燃成灰烬。
坟头柳树茂密，十二年的光阴可以令一根哭丧棒长成十余米浓荫大树，江黎安站在树下，月光在她身上映下斑驳树影，眸底渐渐起了一层雾。
她想起梦里父亲的话，“安安，时间到了。”
时间到了，我们各走各的路，是活在这个世上好还是死了好，只有神知道答案。
江黎安倒满一杯酒，她不能像苏格拉底一样的思考，但胸腔里积郁的窒闷与沉重，在尾净余长的陈酿里，悄然化解。
中元节之夜，坐在荒郊野外的坟头前对月独酌，江黎安想笑，她一定是被诗仙附体了。
醉醺醺的骑着车回新城区，路过桥头，江黎安一头栽倒在草丛里。
不知是不是被酒精麻痹了神经的缘故，丝毫不觉得痛，似是倒在软绵绵的一团什么东西上。
江黎安踉跄了两步缓慢地爬起来，伸手去扶车龙头，却倏觉一股不轻不重地力道踩住了车子一般，她试了两下没扶起来。
车竹篮里还剩下老太太留下的半袋纸钱，江黎安蹲下身来，划亮一根火柴，慢条斯理地烧着黄纸剪成的铜钱币。
火光映亮她沉静的脸，黑烟缭绕，她微微眯起眼，心里泛不起半点波澜，倒是酒醒了大半。
她在一块坟地里放下了执念，同时又拿起了什么。
或许是胆气，亦或许是别的什么。
足以令她，不惊不畏。
*
回新城区的路必经过芦苇荡，江黎安想起老太太的告诫，尽量往路中央骑。
迎面一辆面包车飞驰而来，江黎安往边儿上避行，那车开着耀眼的远光灯，路况瞬间白茫茫一片。
小路狭窄，两边都是河，视野盲区内分辨不清河岸边界，江黎安骑得小心翼翼，然而车轮下硌了石子，握住车龙头的手不由一晃，车身一斜，她暗道一声糟。
本以为会掉进河里，然而脚下一踩，堪堪擦着那面包车厢而过，车子平安驶过。
江黎安淡定地继续往前骑，就是觉得越蹬越费劲。
骑到单元门前一刹车，车子陡然一轻。
穿着深褐色对襟唐装的老头悠悠然从车上下来，捋着胡子道了声“有劳”。
江黎安：“……”
她想着这老头一声不吭地坐在她车后座上一路，而她吭哧吭哧累得够呛，不由恼火：“您倒是挺不客气啊！”
老爷子闻言不高兴了，脸往下一拉，“我救你一命，你顺道载我一程怎么了？”
“啧。”关键是您得提前打声招呼啊。
江黎安不同鬼一般计较，她顺着老头的眸光抬头看了一眼五楼亮灯的人家，随口问道：“来看孙辈啊？”
“看看小曾孙儿。”老爷子叹息一声，“都从老家搬走了，也没人回来看我，往这边儿的路我也不熟，正好叫你顺道捎上我。”
江黎安正要开口提醒他看一眼就走，一楼客厅窗户猛地一下拉开，白衍竹隔着防盗窗瞪着她，“你聊没完啦，小爷我快要饿到升天了！”
“哦哟，你养的大耗子？”老爷子吓一跳，往后退了两步。
白衍竹像一只被点燃的炮仗，“你说谁大耗子？！你才是大耗子，你全家都是大耗子！”
“你们妖也太没礼貌了，懂不懂尊老爱幼，野蛮粗俗不开化，脾气太暴躁了！”老爷子骂完就跑，蹭蹭飘到楼上去了。
白衍竹气到炸毛，这已经不是妖身攻击这么简单了，这是维护种族荣誉之战！
“你有本事别跑呀！你们鬼界一群老古董，土包子，老子是龙猫！”
他头从防盗窗瘦长的缝隙里钻出来，两只灰耳朵支棱起来，仰着头龇牙咧嘴，表情狰狞。
有人听到争吵声拉开玻璃窗，江黎安五指张开盖住他的脸赶紧往回摁。
在玄关换拖鞋，白衍竹坐在鞋柜上倾身打量他，快要怼到她脸上。
江黎安拍了一下他额头，“干什么？”
“你好像怪怪的。”
白衍竹抱着手臂审视着她，但又说不上来是哪里不一样了。绞尽脑汁思忖了半天，“你不怕鬼了？”
“嗯……或许是见得多了，免疫了？”江黎安也有过片刻的执着，试图深究原因，但随即被内心恒定的沉静化解去了。约莫，不重要吧。
白衍竹这家伙所谓的打扫干净了，果真是糊弄了事，不过好在住两天就走，她自己也懒得再清理一遍。
然而，江黎安套垃圾袋的时候，竟然发现垃圾桶里有鸡骨头！
“白衍竹你给我过来，你从哪儿偷的鸡腿？！”
糟糕，忘了消灭罪证！白衍竹心虚地试图为自己辩解，“那谁叫你只给我买了三桶泡面，我根本就吃不饱！”
“那你就能去偷东西了？”江黎安笃笃戳着他脑袋，“在哪儿偷的？”
白衍竹撇了撇嘴，手往上一指，还不待江黎安发火，楼上骤然响起巨大的爆炸声！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第 12 章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