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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搬离小阁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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搬离小阁楼
拉迪菲尔德终于有了些许生气,连花园里的花似乎也开得愈加红火了。原先住在伦敦的加德纳小姐回来了,陪同的还有她的女伴。新主人,还有他的两位同伴在昨夜也赶了过来。加德纳夫人的过世就像一种沉淀在心底的阴霾一样,也终于因为新主人的到来而逐渐褪去了。
心情也因为这样积极活泼的气氛而稍微转好了一些。只是,当我第二天早上下楼去的时候,居然没有发现一个人影。起先,我想在厨房、餐室一定能碰上一些仆人的,可是,等到我把底楼转了一圈后,也没见到。这里的人就像一夜之间蒸发了一样,或者说是曲终幕落后的空寂。
大门外突然传来细微的人声,因为隔了整个大厅,又有厚重的木门的阻隔,几不可闻。我穿过大厅,探出头去。
“我倒想听听不辞去你们的理由。”是帕尔默•米德尔顿先生的声音,带着威胁之意。
我小心翼翼地走下阶梯,准备去看个究竟。只见一大群人立在外头的湖边,整齐划一地摆着一种立正的姿势。帕尔默就像是训练士兵的将军一样立在前头,不知在检查着什么。
我看到的大多是些陌生面孔,一则,这里的仆人实在太多,二则,我一向疏于礼节惯了,不愿意费心去结识。不过,一大堆的人里,我还是很快的认出了那个站在最后的小伙子——李德•拉德克里夫,他似乎早已发现了我,正朝着我微笑。我正想有所表示,就听到一个声音这样叫喊道:“梅里彻斯小姐也是这里的仆人?”
是帕尔默,那个刚才还颐指气使地对着底下的人一顿叫嚣的庄园新主人。
或许他是想要好好地吓唬吓唬手下的仆人,或者,像一些庄园主一样,辞退掉所有的旧仆人,换上自己的亲信,这就是他们一个个都胆战心惊地立在那里一动不动的原因吧。
“非常遗憾,我并不是。”我万分肯定地说道,尽管加德纳夫人像奴仆一样对待我,但是,这并不表示我对加德纳一家或者拉迪菲尔德负有这种义务吧?
“很好。”他似乎没有因为我的顶撞而不高兴,只是依旧严肃,“但是,您来晚了。我拉响铃声吩咐下去,庄园里的所有人立即集中到这里,似乎,没有遵守命令的……只有你吧……”
我愣了愣,环顾了一下四周,果然,巴德先生、杰罗姆,甚至是加德纳小姐和她的女伴都顺从地立在一边,杰罗姆还顶着一大对黑眼圈,也许是昨天没有睡好吧。
“很抱歉,米德尔顿先生。”我尴尬地行了个礼,“因为没有人通知我……”
“你住在阁楼里?”他似乎早已知晓了我的情况。
“是的,先生。”
“很好,你喜欢那间破旧的阁楼?”
“不,一点也不。”这是实话,在一开始,我不知对这有多厌恶呢。
“如果,我可以让您搬到二楼,梅里彻斯小姐是不是欠了我一个人情?”
我一下子没明白他这话里的意思,不过,很快又觉得他一定是想要利用这样一个人情。但是,这确实是个诱人的条件。
“也许我得仔细考虑一下。”我吞吞吐吐地道,“也许,我已经习惯小阁楼了。”其实,这完全是违心的话。
我用的这一招可以叫做欲迎还拒,只是,巴德先生似乎比我更沉不住气,他上前一步,不解地说道:“以我之见,您真不应该回绝帕尔默的好意,像您这样尊贵的小姐怎么可以住在阁楼里呢?”
说起来也有些道理,只不过米德尔顿先生怎么看都不像是个甘愿施予别人恩典的人。
“我从来不希望强迫一位小姐接受我的好意。”米德尔顿冷哼了一句。
我同样也不想落什么把柄在别人手里,我皱了皱眉。
“不瞒您说,拉迪菲尔德即将进行全面整修,清空以前很多的家具,还有,你那间可怜的阁楼也将被改装成储藏室。这里所有的仆人也将进行大整顿……你还要坚持吗?”
“这个……”我恍然大悟起来,这么说,拉迪菲尔德已经易手了,那么,我也根本没有理由再留在这里了……这位米德尔顿先生可以让我留下来,岂不是莫大的恩惠?我有什么资格在这里与人家讨价还价?
我知趣地收住声,点头默认。
帕尔默似乎是得意地笑了一声,接着又威胁似的对着底下的仆人一阵训话,大意是,他需要看到留下他们的好处,否则,将会全部辞退。
果然是个心狠手辣的人。我开始怀疑这样贸然地接受他“好意”的安排,究竟是对是错了。
底下仆人的对答似乎让这位新主人十分不满,因为他一直是紧皱着眉头,那浅绿色的眼眸里依旧没有一点感情,这样冷血的人,下一秒辞退了所有人,我也不会有一点惊讶的。
不过,也许今天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又或者是他遇上了什么顺心的事,最后,他只是草草吩咐了几句以后需要注意的事,竟是对于辞退的事只字不提。
真的会有这么好心?我不禁怀疑起来,难道这些仆人还有些许的利用价值?
待当仆人们全部退去了,我一脸好奇地望向这位新主人,却在瞬间被他瞪了回来。我立即收回视线,知趣地退开了。
真是个奇怪的人。
尽管对于他有诸多的不满与抱怨,但是,只要一想到广告的事,我心里就稍稍安定了一些。至少看到了一条出路。我想起刚才李德微笑招呼我的表情,莫不是有什么好消息了?
这样想着,我也就朝着李德花园小屋的方向走去,满怀欣喜地敲了半天的门,竟是一点回应也没有。难道他根本没有回来,而是直接去德埃郡送信了?
新主人一来,果真连信件也急剧增多了吗?我在心底暗自叹了口气,只好折转身往回走,在即将穿出花园的时候,正巧听到有两个交谈的男声往这边而来。
“下一步你准备怎么办,帕尔默?”尽管不是很清晰,但是,绝对可以肯定,是巴德先生的声音。他们可能也没有回别墅,而是到花园散步来了。
“什么下一步?”我听到对方这样回答,同样,我很快地反应出了声音的主人。
我故作平静地往外走,依旧表现出一副淡漠的神色,只是耳朵却是竖了起来。
“加德纳小姐……还有,拉迪菲尔德……难道你打算长住下去?”
“当然不,但是……至少得向她们讨回那些所欠的。”
巴德先生忽然提高了声调:“帕尔默,梅里彻斯小姐是无辜的,为什么非要牵扯到她呢。”
“梅里彻斯小姐……?”对方重复了一遍,“你似乎比我预想地陷得更深,不过,我的朋友,我坚信,你很快就会失望的。”
我是沿着花园的小路往外走的,很快就看见了拉低菲尔德的别墅,因为别墅正在全面整修的缘故,几个仆人正在往外搬运什么东西,显然也已经望到了我。尽管有些不甘心,但是,并不能明目张胆地折回去,我也只好放弃这次“偷听”的计划。
“伊莎贝尔!”这时,卡洛琳正巧从屋里赶出来,一看见我,立即大叫了一声。
因为一路偷偷摸摸的缘故,我被她这突如其来的大叫惊吓到了,连忙暗自抚平气息,也不好发作。还没等我回答,她又义正言辞地叫唤起来:“快去收拾东西吧,米德尔顿先生吩咐了,今晚前要把小阁楼整理出来!”
我连忙诺诺地应声,看来平日里温柔和蔼的卡洛琳当起管家来也是自有一番风韵的。
因为行李很少的缘故,一切的准备和搬迁都不必费什么心力。
相对于原来那间破旧不堪的小阁楼,我的新卧室简直可以说是天堂了。不仅光线充足,还有细致的毛绒绣花地毯,落地的名贵纱质窗帘,垫皮的沙发桌椅。墙上悬着一副写意的油画,略显抽象却不失风情,只这一样就足以显示出主人的品味。
在看到这样的一切时,我心里的的确确是感激的。但是,这种情绪一经出现,我便又想到了巴德先生同新主人的谈话。巴德先生说:“梅里彻斯小姐是无辜的,为什么非要牵扯到她呢。”只这一句,我便可以肯定,这样的恩惠我并不是白拿的。
“先生小姐们都住在这里,亲爱的伊莎贝尔。英俊的米德尔顿先生就住在您的隔壁,您不知道,这真是一种荣幸。”卡洛琳兴致勃勃地讲述着,简直像极了一个解说员,“再往里住着的是巴德先生和沃丁先生。加德纳小姐和考德威尔小姐分别住在米德尔顿先生和巴德先生对面。要知道这里的小姐可都是美人,这里的先生可都是不折不扣的绅士……”
“真是谢谢你了,卡洛琳。”我略显苦涩地说,“其实不必这么麻烦,我不会住多久。”
“不会住多久?”她惊讶地瞪大了眼睛,“梅里彻斯小姐,您要走吗?去哪里?我还盼望着您能够……”
“你似乎有什么事想对我说?”
“坐下吧!慢慢说。”刚住进来,我倒真装起了主人的样子。
她有些踌躇,不过还是顺从地点了点头,一边吞吞吐吐着:“您……您还记得拉迪菲尔德的牧师吗?”
我悄悄地皱了皱眉头。认识拉迪菲尔德牧师这种事,怎么可能呢?但是,又绝对不能明说,只好委婉道:“尊敬的牧师先生发生了什么事吗?”
“莱克先生他……他……就要结婚了……”她偷偷地瞥着我的反应,一下子羞红了脸。
“卡洛琳,我亲爱的朋友。”我说,“莫非莱克先生的妻子……是你?”
她的脸涨的更红了,只是羞涩地点着头。
其实,在这样的时代能嫁个牧师,也绝对算得上是个好归宿了,不知有多少女子求之不得呢。
“三个月以后……”她不停地游移着眼睛,居然有些坐立不安,“不知道……您……”
“你……是想邀请我参加婚礼?”只好由我替她说完下半句了。
“嗯。”她感激地点着头。
“那真是我最大的荣幸了。”我连忙捧上一个微笑。
“可是您刚才说,可能会很快离开?”
我释然地笑了笑:“无论身在何方,朋友的婚礼自然是绝对不能错过的。”
“那一言为定了?”满是期盼地望着我。
“一言为定。”
这是一个极大的好消息。结婚的喜事,正好缓和了这些天来的憋闷心情。我想,单凭牧师的职位,我就没有什么好替卡洛琳担心的了。
一个下午,两个人都沉浸在这样的欢愉之中。卡洛琳也终于逐渐褪去了羞涩,开始滔滔不绝地讲述对于莱克牧师先生的爱慕之情。只是,我唯一了解的就是,这位牧师先生与他的母亲莱克女士住在离拉迪菲尔德不远的地方,从她的描述看来,很可能就是教堂的附近。她透露说,莱克女士是加德纳先生的远方亲戚,很久以前就住在这一带了,对加德纳一家的过往很了解,因此莱克先生才能担任牧师一职。
晚餐的时候,卡洛琳照例是按着仆人的规矩,而我却有些踌躇。帕尔默、肯尼斯和杰罗姆似乎都不在,傍晚时分我匆匆下楼时,才意识到这一点。他们都有自己的事,又或者是不习惯这里的生活回伦敦去了,谁知道呢?
总之,整个晚餐时间都没见他们的人影,经过过道的时候,我照例听见加德纳小姐和她的女伴考德威尔小姐在用餐室里轻声嬉笑。不想去招惹太多麻烦,我径直去往了仆人的用餐室,随便填了点东西。
当我重又回到楼上,暮色已经笼罩了整个大地。我无聊地在房间踱了一圈,点亮了床头的油灯。那油灯发出的光幽深而恍惚,映着这一片古式的装潢,显得有些苍凉又不真实。
门口居然突兀地响起了敲门声,那个时候我已经疲惫地趴在床上休息了,只得强撑起精神。我以为会是巴德先生,便勉强地装出一个微笑,这才打开房门。
没想到,立在外头的居然是……新主人——米德尔顿先生。
他的眼睛是浅绿色的,颜色浓郁的时候就像妖精一样鬼魅,颜色浅淡的时候就像透明色的一般深沉。但是,大多数时候,他的眼睛是看不出半点感情的,就像这种时刻。
“米德尔顿先生。”我勉强装出的笑容再也支撑不住了,或许比哭还难看了。
“伊莎贝尔……小姐。”他犹豫了一会,又不太乐意地补充道,“请允许我这么称呼您,我不太喜欢梅里彻斯这个称谓。” 他的声线很低,大部分时间像是弹奏小提琴一样优雅,搭配上这样像雕刻一般的面孔,对于人的视觉和听觉确实是一种不小的冲击力。
我尽量微笑着说:“对于称谓这种事我并没有太大的忌讳。”
“很好。”他似乎是满意地点了点头。
“不知您有没有时间,能够……同我一起散个步?”他有些别扭地望着我,甚至是有些尴尬。我一直以为像他这样受欢迎的男士对于邀请女士这种事一定做得熟稔非常,没想到居然还有这样的一面。不过,我很快又回想起了今天他和巴德先生在花园里的交谈,是要付诸实践了吗?要回所欠的?
我承认我的好奇心早已被激起了,倒是很想看看他的意图,这样一想,也就坦然地微笑着说:“这真是我莫大的荣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