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再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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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翎远说要探查，自然是认真的想要了解，他先前当然也在密切关注着宁臣的动向，是以各门派说的那些他都知道，只是传回来的消息很令人惊讶，因为宁臣不仅承认了同寒翎远的隔阂、离开清云的无可奈何，还表示他要将一切都讨回来。
期间寒翎远问过陆禹，得到了秋华已与宁臣见过面的明确答复，只是这结果也太不尽人意了些，既然宁臣得知了秋华探查到的消息，没道理没想到他，也没道理找不到他安排陆禹特地为他留下的蛛丝马迹，可宁臣却宣布了与他的对立。
李沧如这段时日也经常去找寒翎远，两人一开始说的都是门派或是宁臣，似乎当时全世界的人里，只有他二人相信宁臣是被冤枉的，只是后来随着证据的越来越多，他们就决口不提宁臣的事情了，有时候陆禹见了还会调笑两句，但在李沧如不在的时候，陆禹看着他的眼神总是很复杂，他们再不像从前那样要好了。
寒翎远明白陆禹在担心什么，他也不是觉得李沧如不好，但却是因着水蝶舞和宁臣的关系，以前他说不定并不会在意这些，他不在意跟谁在一起，或是跟谁们在一起，而那些人又是什么身份，只是现在不一样了，他忽然觉得全心全意的为一个人也挺好的。
他知道李沧如不是他要找的人。
但他不知道宁臣是不是这个人。
寒翎远虽想不通宁臣所作的这些事，但奈何不得不信，宁臣甚至在无尽崖底下专门建了个宅邸，收揽投靠之人，旁人还奇怪他的钱从哪来的，要知道清云一直不富裕，即便他是清云大师兄，建个草屋了不得了，莫不是那些个投奔之人集资的结果？但寒翎远却知道，宁臣凭着同四平茶馆的关系，建个房子还真没什么，只是宁臣为什么要这样做，真的是为了报复吗？
留给寒翎远选择的路只剩下一条：眼见为实。他吩咐好门人，就朝着无尽崖进发了。
他不相信别人，毕竟有的事情，你亲眼所见都未必是真的，又更何况是从旁人处得知的事情呢？
无尽崖底人来人往，哪还有之前所见的萧条，那座由宁臣斥资建造的气派府邸，名曰：完结府。
只是这完结之意，可是指要完结谁的性命？
无尽崖此刻已经设了结界，寻常人不得擅入，寒翎远之前没想着要隐藏，现下也不需要隐藏，他直接在完结府前现了身形，高声道：“在下寒翎远，前来拜会子辰仙君。”
寒翎远艺高人胆大，但也并非昏了头脑，这番正大光明的闯入贼窝，自然还是因为，他其实从心底觉得，宁臣不会是到处煽风点火，挑唆各派反叛者集结反抗之人。
季叶从府中走出，见到寒翎远，表情中竟又一丝微妙的恨意与嘲弄，道：“寒掌门终于来了，子辰已等你许久了。”
寒翎远曾试想过很多次与宁臣再见他时的表情，是愤恨是高兴是厌恶或是三者都有，他都能坦然接受，可真正再见时，宁臣仍旧保持着在无尽崖顶吹风发呆想心事的姿势，什么表情都没有。
“宁臣……”寒翎远语带涩然，陆禹说秋华已见过宁臣，那宁臣该是知道了吧，知道他已经晓得了秦无道的险恶嘴脸，晓得了他没有骗他，也晓得了，他对他的真心，可是然后呢，便是如今这样吗？
宁臣像是才回过神来，淡淡道：“寒掌门，你该叫我子辰仙君。”
寒翎远一哽，如何也说不出话来，宁臣接着道：“我在这崖上待了许久，再没见过一株兔耳草，但其实我现在已经没有问题要问了，寒掌门，你这次来，是来同我宣战的吗？”
寒翎远摇头：“你根本不必这样……”
“不必怎样？”宁臣反问，“你失了母亲就该报仇雪恨，我没了爹就该忍气吞声？寒掌门，你早该知道，我们之间应有一战。”
寒翎远有些受不了宁臣看向自己时毫无温度的眼眸，垂下眼道：“我本没想过要害你。”
“那子辰谢过寒掌门好意，只是我想寒掌门肯定还是别有用意的吧，你没找到创神配方，自然是还得留着我的。”
“你原先便答应过我，会帮我复仇壮大。”
“是啊，所以我现在倾家荡产一无所有便是我自作自受！”寒翎远并未否认，宁臣眼中最后一丝犹豫也荡然无存，他终于转过头去直视寒翎远，不再盯着远处虚无的景色，道，“只是我现在后悔了，我想要拿回本该属于我的一切，寒掌门愿意割爱吗？”
“为什么？”寒翎远不由问，“我可以让你回清云，让你来当清云的掌门……”
“只是真正掌权的还是你？”宁臣冷笑，“寒翎远，我凭什么还相信你？”
是啊，凭什么，他如今已再不能给出任何的保障。
现在的宁臣是寒翎远完全不熟悉的，像是变了一个人，原先的宁臣是从不会这样同他说话的，即便生气，也不会说这般呛人的话来，可他怎么能要求宁臣不变呢，是他杀害了他的亲人，逼着他离开自己的家，现如今面对他的质问，他却根本没有立场否认。
“我不过是想问你，带领手下四处挑拨生事的，真的是你吗？”
寒翎远希望听到一声“不是”，然而从宁臣嘴里说出的，却是一声：“是。”
“既然如此，那你我一战，果真是避无可避。”
“是，避无可避！”
“那清云呢，你也忍心同昔日同门对上？”
“那日我走时，没人为我说上一句话，到今日，我为何还要顾念旧情？”
寒翎远觉得难受，他不知道为什么，就好像他正在失去一件很重要的东西一般：“我总以为，无论如何，你再怎样改变，骨子里都是良善的，这一战，也不必牵连旁人，你我二人一决高下便罢。”
“良善？”宁臣嗤笑，“世人待我恶毒，却还要我待世人良善？寒掌门教教我，这是什么道理？我宁臣再如何贪生怕死，有些底线还是不能放弃的。我今天就放下话来，十日后，我宁臣一定率众人去清云讨个公道，还望寒掌门早做准备才是。”
寒翎远知道宁臣已不会回头，可既然想要报仇，却又为何告知他时机地点叫他防备？他见宁臣手上攥着崖顶碎石，心间一动，不由问：“你当日在此，究竟问了什么问题？”
宁臣一怔，片刻后道：“你想知道？那你过来，我悄悄告诉你。”
无尽崖顶本就一个人都没有，又如何需要凑近了讲话，但寒翎远站近，他甚至做好了宁臣要下毒手的准备，而宁臣只是在他耳边无声说了一句话。
寒翎远疑惑：“你刚刚说了什么？”
“没听到就算了吧。”宁臣道，“寒掌门，我也想问你一个问题。”
“你说？”
“时至今日，你最想得到的是什么呢？我想复仇，必不是你的终点。”
“我要爬到修仙界的最高点，然后让所有人知道，我是水芊芊的儿子！我要让所有人怕我却奈何不了我。”
“这样便好。”宁臣笑道，“十日后再见，我断不会手下留情。”
寒翎远当然不会畏惧宁臣这话，他从六岁到现在经历过无数死局，都转成了生局，他当然是不怕的，他不过是有些可惜，也不过在从无尽崖到清云的路上，他就想好了对策。
他召集各门派，宣布了十日后的决战，在清水镇设立公□□，供各派商讨对战事宜，又自封为渡噩仙君，行统筹之责。
那谭休本就恨极了季叶耽误了东野烈，也为了表明季叶与扰神早就没了干系，十分的愿意带领扰神身先士卒，至于这番痛恨是否也掺杂了季叶修成真仙也不回门派报效的怨念，或是他最看好的两个师弟还未修成真仙却被那季叶抢了先的愤慨，就不得而知了。
不过陆禹显然对寒翎远这般的安排挺不满意，他私下里拉过寒翎远道：“我以为那田七傻，没想到你也这样，那宁臣同你关系不是挺好的吗，虽说你占了他清云这事是不地道，但万事说开了便好，他哪会真的怨恨你呢？”
寒翎远摇头道：“你不懂。”他要如何去说，他们之间隔着的不仅仅是一个清云的归属，还有杀父之仇，朋友背叛之痛，这些东西，又如何能一笔勾销呢？
即便当日宁臣没说，但在十日后的对决时，他倘若将宁夫宁修死的真相和盘托出，即便他现在的威信已一落千丈，也定能埋下一颗怀疑的种子，叫他们这些本就不团结的修仙门派猜疑起来，他们各派合作本就不牢靠，轻易一碰便分崩离析，这样一来，宁臣他既有报仇之心，又有报仇的能力，如何还会放手？
而十日之约，寒翎远要小心的又何止是宁臣一个？秦无道当日肯定会趁机作乱，他寒翎远当然不会由着他胡来，现在不动他，不过是要等。
可这些弯弯道道要如何去同陆禹说呢？说他半人半妖的身份，还是自少时起背负着的仇恨，亦或是手刃陆千秋的过往？
他瞒了陆禹这样多的事，却也晓得害怕，若是被陆禹知道了，那多年的情分一朝丧，他身边又还剩下谁来？
多年以来，他的身世不仅给了他复仇的动力，却也让他晓得，他同其他人是不一样的，人妖势不两立，教他把这个秘密深深藏在心里，宁臣知道了，可宁臣不介意，只是这个不介意的人，如今已经被他推开了。
陆禹瞧着寒翎远表情变幻，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样子道：“也许是我不懂，这其中还有诸多隐情，你不想同我说便罢了，可这些隐情是真，那你同宁臣他同游的那些日子就不是真的了吗？你那段时间笑出来的次数，光是我见过的就不下五次，比你先前待在霜霖二十多年笑过的次数还要多，而他宁臣，放着他好好地清云不待，却天天要‘顺路’来看你，你说没有情谊，我是半点也不信的。”
“那都是真的。”寒翎远寒声道，“只是那些，终究已经过去了。”
陆禹气极；“过去的是过去了，只是你总得好好想想，究竟对你来说什么才是最重要的，为了那么些些，同宁臣生死相对，真就值得？”
值得吗？
可为什么到了现在才有人问他值不值得，为什么在最开始的时候，他没有遇到那么一个人，全心全意的为他着想，不介意他的出身脾气，到现在，他行到中途，却有人问他，值不值得？
如何会不值得，如何能不值得？
他从不介意自己鲜血淋漓，也不介意自己孤身一人，因为这是他自己选择的路，他放不下，回不了头，而宁臣同样如此，那这便成了他们最后的结局。
他遇到宁臣，是他该庆幸，如此绝路，却忽然有人带给了他温暖，他会记得，可他却不能停下自己的路。
宁臣问过他最想要的是什么，若是可以，他当然最想要回到最初的时候，那时候宁修宁夫还是他敬爱的伯父们，水芊芊还是他不温柔却最爱的娘亲，白泽没有回到妖界，而蝶舞也没有为他而死。
只是这一切，都是不可能的了。
作者有话说
第55章 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