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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狰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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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冬刚过,皇上解了太子的禁足,以乱言污主之名处死了晚儿。
这一场禁足,禁的莫名,解得也莫名,众人也莫名,真是糊涂账,糊涂了。但无论如何,众人都看明白了,风浪过去,太子之位暂稳。
冷清了几月的太子府又热闹起来,先前忙着站位者此刻急急想法弥补,当初骑墙旁观之人现也来忙着表忠心。连奕心似明镜,面上却如和煦春风,来者不拒。
连奕欲召回玄阳,奈何玄墨云不放,兼之玄阳偷拿了免死金箭,又以退政还商之意诓得大哥将盐股分于他,心内终是有愧,一时也不能立刻反悔离开,连奕也不好强来,只得暂时作罢。又恐玄阳初涉盐业,于经营上生疏,派了老成懂行的王真前去相助。
王真一到,便挑出诸多不宜,又对几个掌事的事主不满,列了名单与玄阳商量换人。玄阳本就拿这盐业为相助太子之用,既然王真是太子所付之人,自是言无不听,计无不从。王真来了不足一月,便将盐上的人与事翻了个透,诸节骨上的人都换成自己人,行事规矩也重新拟定。
被换的多是跟着玄墨云经年的老人,既忠心又有才干,心下气不过,纷纷到玄墨云前告状,玄墨云只求玄阳不参与政事,这几分盐业就当是给他解闷疏怀之物,那怕真被他胡乱弄败了,也不在意,何况盐业终究在自己手上,若真到不可收拾之时,自己也能出手挽回,是以并不加以干涉,只好好安抚并重新安置了这些人,其他便只作不知,任由玄阳与王真去折腾。只是吩咐暗鹰去秘密查实王真来历,并暗中监察其行动。
仲冬已过,时近腊月,很是下了几场好雪,大雪封山,正是围猎的好时候。皇上兴致颇浓,许是也为了冲淡前时的风波动荡,特召集诸王,皇子及一干亲近之臣,共赴离京城百里之遥的百山围场冬猎。连奕亦着人来请玄阳,玄阳在家拘了数月,本就于经营不甚有心,闷得慌,又多日未见太子,也甚是想念,当下便欣然应了,玄墨云虽不欲他多与太子亲近,又恐拘得太紧反令其生去意,好在围猎不过数日,便放他去玩。
暗鹰查了王真,竟查不到分毫,仿佛凭空从石头里蹦出来的人,就连家居何处,父母为何人,何时在京,有何经历,何时到得太子身边等最基本的消息,以暗鹰的情报网,竟一无所获。
“查不到?”玄墨云颇感意外,他清楚暗鹰的实力,“太子将他的信息清除的如此干净,竟不怕我生疑。”
联想夏初太子托玄阳传述的那番话,玄墨云嗅到了太子藏在为国为民理想之下的对玄家的觊觎之心。
“家主,王真一来,换人更矩,闹得沸沸扬扬,将众人眼光都落于他争权夺势之上,但细究起来并无落实之举,反而在帮众护卫之上,着实做了几件事。”
“护卫?”玄墨云皱了皱眉。
“是,在护卫一事上,不仅一人不换,还与众头目交好,无论是武械马匹人员,但有所求,无所不允。家主您这些年为了避嫌,在护卫上减人减械,唯精为上,众头目自不敢伸手要人要物,归二公子调配的护卫加帮众原不过二百余人,如今王真揽了总理之权,让他们放开了要,自然是无不欢喜。短短数日,新人竟补充了两倍有余,且如此数量的新卫,平常若没数月半年的,断是召不齐的,这些人竟不知从何冒出来,四面八方,一呼百应的来了。暗中察看,多一半不是本地子弟,且俱是宽背猿臂,指有厚茧,惯是开弓引剑之人,不似新手,倒像是训练有素的军士。”
玄墨云的眉间加深。
“再有一事,这十几日每到夜间,都有货运至咱家码头,来的货都是进到二公子的仓库,封条上的款落的都是些丝绸,茶叶之物,说是要开辟盐业之外的商路,着人暗访,这些船都不是京外而来,咱京内并不产这些个。。。因未报得家主,是以是只派了人在库外暗守,未开封查验。”
“查!”
“是!还有一事,王真招了这些新卫,便日日操练,常将人分为两队,拉去郊野荒村之地,一队扮兵,一队扮匪,一队假作绑票,抢劫之类事,一队去救。用的是真箭假镞,不开刃的刀剑,点到为至,只论输赢,不伤性命。只曰承平日久,需加些实战操练以防不时之应对。那些头目并卫众平日拘得久了,都觉新鲜,一呼百应的,日日操练的欢。还购了雪衣雪鞋,一应装备,王真亲自带了队伍出去冬练。”
明商暗兵,扩护卫,可疑军士,不明来货,演练,雪地装备,玄墨云沉吟片刻,将这些串到一起,突然心底一沉,急问,“小阳去的百山围场?”
“是,距京城北郊百里的百山围场。”
“王真的队伍朝何方开发?”
“。。。从北门出的城。。。”
“去了几日?”
“昨日一早出的城。”
“速速领人去截!幸而各头目还是旧人,拿我令符,命他们拿下王真,领众护卫速返。若人手不够,从我总府的护卫里调,务必截返之。”又交代:“另派一支精干暗卫,速去百山围场,接回小阳,不可惊动太子,无论用何方法,绑也给我绑回来。速去!”
暗鹰领命急急而去。
“周仪!”玄墨云唤来管家周仪,“召集人马,随我去查货。”
到得玄阳分属的盐仓库房,看守的护卫都换了新人,识不得玄墨云,竟要阻拦,被众人拿下,强开了库门。
货箱堆满了库房,揭封开箱一看,玄墨云与众人倒吸了一口凉气,哪里是什么茶叶丝绸,俱是些上好的牛皮,甲片,羽箭,铁簇,刀剑等军用之物!朝里的小间更查出了□□。
梁国禁止私蓄兵甲,以此数量之众,可定死罪,即便玄家身份特殊,也免不了一场巨大的风波。
玄墨云令人将相关人等一应拿下,只叫严加看管,并不询审。他心里清楚,若扩帮众还有好勇争势之嫌,屯积军需,便是要将罗家陷入私设兵甲,违上他谋之地,此乃王真蓄意为之,而王真的背后,是太子。
事态紧急,这满仓的军物是催命铁证,得先想法处置。
“家主,咱在南郊的山庄隐蔽安全,且有足够大的暗库,可否先移过去藏匿起来,日后再慢慢销毁。”周仪建议。
“不可,数目重大,只运送一事,就难防人耳目。”玄墨云飞快想着对策。
“靖宇候还在京么?”
靖宇候肖全,一个不得势的候爷,被支去戍边,却常常连军晌都讨不足,此次回京欲向皇上请求增资拨粮,却不想被驳回,还落了一顿责骂。
“前日还派人来下了贴子,说想请家主去府上一聚,想必是没银子了。。。”周仪回着,眼神一亮,看向玄墨云。
玄墨云点点头,“速将所有物资换了箱封,送去靖候宇府。”
肖全正做着讨军需的梦呢,被人从床上叫起来,到得院中,却见满满一院的军需物资并几大箱的银子,玄墨云笑吟吟的立于马上,见他出来,下了马,不等他发问,上前握着他的手,连声道:“靖宇候为国戍边,辛苦了辛苦了,玄某来迟了。。。”
“这是。。。”肖全这还迷迷糊糊地没全醒呢。
“听闻靖宇候军中所需不足,玄某颇为心焦,又恐将军急用,自作主张筹了这些军需,杯水车薪,望将军不弃。”
肖全这下清醒了,老天突然落个大饼,自是欢喜不已,虽不明为何玄墨云突然如此慷慨,不管三七二十一,照单全收。又恐反悔,隔日便令人将军资运离。
暂且遮过了军需之事,玄墨云在家焦急地等暗鹰的消息,眼下最担心的便是能不能截下王真,以及接回玄阳。
三十几载,经风历雨,他从未象今天这样没有把握。
虽已察觉太子不似面上那般温和无害,也窥出太子对玄家的谋取之心,却不想他行动如此之快,显是谋划已久,已是最后摊牌。
藏于温情面目之后的暗算,终于撕下面具,露出狰狞的真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