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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获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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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墨云等了三日,都没等回暗鹰,即知事有不好。虽无法猜测究竟是怎样的祸事,但必与玄家盐业有关。且事涉太子,必不会是小事。
他一边再派出一支暗鹰去探消息,一边为后局做安排。
他唤来周仪,命各部的掌事,做好离京避祸的准备,并命各部全力兑换现银,以预发薪水为由先派与各所属伙计并帮众,一旦消息明朗,玄墨云掰下冻结令,便立刻遣散众人,静默以观后局。又恐盐业冻结后给百姓带来一时的动荡,命将所存库盐分送各盐铺档口,一分不留。又派人速速出城,将消息派往外州各分部,如法炮制。
安排了家外事,玄墨云吩咐周仪将家中上下三百多仆众管事召集起来,乌鸦鸦的站满了院子。
“各位,多年来承各位悉心照拂,你们之中,多是自祖辈起,就为玄家效力,与玄家,是几代的缘份。玄家的兴盛,离不开你们的辛劳,咱们之间不是主仆,而是如同家人的情份,再下也想如祖辈一样,以一份长久安稳富足的生活回报你们,将这情份长长久久地续下去。但是,玄某惭愧,今玄家恐将遇一难事,不知能否渡过,今天,就将玄家钱财悉数分与各位,各自速速离京寻个安生处暂居,若玄家能过此一劫,必派人召回各位。”
院里炸了锅,有经不得事的妇人当众哭泣的,有追问究竟有何事是玄家应不了的,有呆立无语的,有领了银子叹息而去的,有不肯走死也要与主一起的。。。玄墨云命周仪好生安抚,务令其速去,一个不留。最后还是有数十个忠心不二的,宁死也要跟着家主,周仪也强不得,只能留下。至于一直跟随玄墨云的暗鹰,除去那些死去不能回的,没有一个肯离开,即使玄墨云亲自下令也不从,誓死不离,也算是第一次违他的命令。
将这些安排停当,玄墨云便命暗鹰护送妻儿老小出京城,去一处隐秘处暂避。玄墨云知这只是权宜之计,若真有不测,梁国将无有他们玄家藏身之地。
接下来,玄墨云能做的,就是等。他祈愿一切只是自己过度敏感,也王真只是一个狂妄好武的贪图权势之徒。去北郊也只是巧合,也许第一支派去的暗鹰早已截回了王真,只是陷于风雪回程有误。。。
隔天,第二批派出的暗鹰飞骑来报,他们在半途上便遇到了放弃围猎返城的皇家大军,不用靠近打探,已知事危,因为在队伍中间,押着一辆原本用来安置猎物的囚车,里面关着的,是他们的玄二公子。而跟在他后面的马车上,拉着层层叠叠的尸体,青黑的服饰告诉他们,那是他们曾经的同伴。
“二公子情形很不好,属下欲救之,奈何护卫森严,恐救不出小公子,还折在里面,折了咱们不要紧,只怕误了给家主消息。”
玄墨云听了,有片刻的脱力,他紧握椅子扶手,缓缓坐下,尽力稳定心神,“在何处相遇?”
“离京六十里处。”
“六十里,快马一日可达,即使风雪难行,怕是拘拿玄家的令也已传回京城了。”
“属下去时无有遇到来人,回时也留了人慢行,若见传令者必击杀。”
也是,对方有备而来,即使自己逃脱,诺大的玄家又有何处可逃,玄墨云叹息。
留给自己的时间不多了。
他唤来周仪:“立刻下令散离吧。”
“家主,咱暗鹰还有百十号人,俱是好手,加上玄家护卫与帮众有数万之多,京城及附城能迅速召集的也有数千之众,为何不索性拼上一拼,量他也轻易拿不了人。”暗鹰从来唯玄墨云之命是从,这还是第一次说出自己的想法。
“抗得了一日,抗得了十日?抗得了十日,抗得了百日?若真两下里开战,京城必乱,为我玄家一家人,连累万家性命,玄某不忍。”玄墨云叹息,“况我玄家世代忠良,从未与国与朝为敌,在我这一代上,也不能留下污名。”
眼下最重要的是两个人,一是玄阳,另一便是他小儿玄玉。
玄阳身处漩涡中心,情形不明;玄玉是他玄家的未来,这两人,都要设法保住。
玄墨云进到暗室,暗室中另有一暗门,打开,里面是供奉着玄家历代家主传家之物,正中一沉香木盒里,供的正是他先祖留下的免死金箭。
玄墨云心中略安,真到了绝境之地,以玄家在梁国的地位与影响力,官家也不敢私下处置玄家人,有免死金箭,至少能保得小阳一命。
他从旁取了另一个木盒,关上暗门,他打开木盒,取出里面的羊皮纸卷,是一张地形图,上面标有各种暗记,年深日久,上面的笔迹已泛黄。罗墨云另取了一张旧羊皮纸,照样画了一张,只在关键处少改了几笔。画完晾干,再上一遍仿画人所用之专有的做旧药粉,直至与原图看似无二,这才烧了原图,将新图替上,叫了周仪进来。
未下命令,玄墨云先向周仪深深一拜,“周仪,若玄家真至不测,有一件顶重要的事要托付与你。”
吓的周仪忙跪下还礼,玄墨云拉他起来,将图交与他,在他耳边细细交代一番。周仪听完大惊,只看着玄墨云流泪摇头,“不可,家主,在下不能。”
玄墨云不言,只屈膝下跪深拜,周仪无法,只得含泪答应。
两日后,圣旨传来,太子居府反省,玄阳,玄墨云事涉谋反入狱待审,玄家查封,玄家并亲族人口俱列名搜寻,扣于家中,待审后发落。玄氏盐业查封,搜捕各在京任职的掌事,有举发者赏银百两。
皇上为示公正,着三司共审,日期定于腊月初十。
大厦将倾,玄墨云见惯了江湖险恶,但不想此等阴诡谋取之事,会生于庙堂,一国之储君之手。他悔自己高看了太子的品性。唯一的寄望,是能在皇上处辨明真相,玄阳是太子属官,若太子相逼太甚,玄家拼死咬定太子是主谋,太子也难脱不关系,皇上本对储位所归犹豫不定,他此举岂非自掘坟墓。连奕是个聪明人,玄墨云料与他将有一场谈判,所有的筹码便是玄家盐业。
天家的牢狱比普通的牢狱略整洁些,关押玄墨云的单间是专为皇公贵臣而设的,尚有干净的铺盖与衣食,玄墨云暗然失笑,在定罪之前,皇上还算是给自己保了一丝体面。然而空气中的血腥味,却是洗不掉的污渍,在一呼一吸间提醒他处境的艰难。他知道玄阳也在此处,只不知在哪一间。他很担心玄阳,从连奕的知己到阶下囚,如此天翻地覆的毁灭般打击,不知他能否受的住。虽然因了他的轻信而至玄家于不复之地,玄墨云心里却并不怪他,反而不停责备自己,自已是玄家的守护者,早该看破这出迷局。
漫天的雪下着,硕大的雪大被风吹着从窗栅间飘入,落于玄墨云肩头,手间。这刺骨的寒冷,不知何时能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