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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寒鸦 ...

  •   陈三夜饭时照例喝了两杯,懵懵懂懂中走错了房间,误入了玄玉所在的三等犬舍,见到了如犬般被对待的玄玉,“嘿嘿,原来他们说的是真的,真有会说话的狗子,有趣。”陈三带着三分酒意,想去拉拴着玄玉的链子,玄玉被这个突然出现的满嘴酒气的胖子吓得大叫起来,舍内的狗子集体冲将过来,将玄玉护在中心,呲着牙冲陈三狂吠。

      陈三吓得酒醒,跌跌撞撞逃将出来,心道,奇了,这些狗子还真拿那小子当同类了,竟如此维护。有人闻声来查看,见是新来的医倌酒后迷路,忙忙的带他回自己住处。

      说来也神,吃了陈三的药丸,灵毕能进点食了,虽仍是上吐下泄的,但好歹有点精神头了,众人稍稍看到点希望,只等陈三将秘方之药配制完成。

      周仪接手离巷以来多有操劳,这几日又为灵毕分神,今见灵毕病况见缓,稍稍安心,紧绷的弦一放松,便困将上来,早早安歇了,盯着他的暗桩直候到二更,见他睡得死了,估量着今夜不会再有动静,便也撤了。

      又过了一柱香的时间,一个黑影潜了进来,他用一把薄薄的利刃插进门缝轻轻向上用力,屋内的门栓已被齐齐切断。推门进屋,借着一点月光摸到床边,床上的人正蒙头大睡,他出手迅速,一手按住头部,另一手迅速将利刃插向颈部,干脆利落,无一分多余。然而一下刀,他便知事有不好,被下无人。

      “嚓嚓,”火镰声响,屋内亮起一盏小灯,“好身手!”周仪低声赞道。

      来人见周仪早有准备,却也不惊慌,他黑纱覆面,身着夜行衣,身形肥硕,却出手敏捷,不发一言,身形瞬间移动,直向周仪杀来。

      寒光闪过眼前,周仪堪堪避过了这一击,来人有些意外,能避开他的人不多。一击不成,他转身再出连出杀招,几招下来,周仪毕竟不是对手,连身上的衣衫都在打斗中被刺的七零八落,眼看周仪露出破绽,来人立时使出致命一击,周仪再无可能躲开。

      “寒鸦,接令!”

      刀锋在离周仪喉间一寸处硬生生停下,来人似不相信自己的耳朵,略一犹豫,还想再杀。

      “寒鸦西渡,故人何处,寻归路。”周仪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念出密令。

      此乃绝密的口令,照理周仪不应知晓,来人虽收住了杀势,却心生疑窦,并不就此信任周仪,他并未收回利刃,而是以刀锋架于周仪咽喉之前,将他逼至墙角,“说,你怎知此口令!”

      周仪叹了口气,拉长了声音,“陈三,不,寒鸦大人,暗鹰总领。。。”没错,来人正是陈三,也是暗鹰的总头领寒鸦,本名夕见。整个玄家上下,唯有玄墨云知他真容。陈三见被识破,虽觉意外,却并不慌张 ,反质问周仪,“此乃我与家主之间的密令,你如何得知?定是你这贼子逼迫家主!”

      被胖子压着的滋味不好受,况且还是一身内力的高手胖子,周仪求告,“总领大人,您稍松些,容我喘口气。”

      寒鸦手上略略放松,周仪大大地顺了口气,口中嚅动,少时用舌头从嘴里送出一样东西,寒鸦仔细一看,正是那唯一一面由玄墨云所掌的统令暗鹰的总令牌,乃绝密之物。因此一令牌鲜少用到,一经起用,必是生死攸关的大事,玄墨云平素将它藏于牙内,与寒鸦有过约定,见牌如见人。如今令牌虽在而人已不存,寒鸦不由悲上心来,不由脱口而出,“家主。。。”

      “寒鸦接令!”周仪此刻严肃而郑重。

      说是密令,却更像是遗别之言:
      “夕见吾友,百围山相托,生死未测,若汝幸而得返,得见此牌,当知吾已不在人世,因吾之过,带累汝等至此,吾之罪也。今举家蒙冤受难,无力回天,赴难之际,万般筹谋,唯望为稚子留一生路,为玄氏留一分骨血。今殷殷相托,望君与周仪相携,助吾儿度此劫难,唯愿平安成人,勿计家仇。切记切记,墨云拜上。”

      此一番话,周仪一字一句在心中默记了无数遍,唯恐有朝一日见到寒鸦,不能尽述家主之心意。

      屋里静得一根针落地的声音都听得见,两人沉默良久,早已红了眼眶。

      寒鸦突然有所察觉,起身要去熄灭灯火,被周仪按住,周仪对寒鸦摇摇头,示意他藏入床底,自已大喇喇地走向床尾,打开净桶,打着哈欠撒尿放屁,很是喧哗了一阵。完毕后又打着哈欠睡意朦胧地踢凳碰桌地去灭了灯火,再又摸回床上,沾上枕头,不多时便鼾声震天,梦将起来。寒鸦一个胖子缩在床底,亏得他功力深厚,将呼吸收的绵长细微,无有一丝痕迹。

      外面的人足等了半个时辰,等得周仪差点真睡着了,方才离去。

      “走了,”寒鸦轻声说着从床下出来,“嗯”,周仪翻身坐起。两人这次也不再点灯,就着黑暗在屋里轻轻聊起来。

      “看来连奕并不信你。”

      “那是自然,若他是这么好糊弄的,咱家主也不会折在他手上了。”

      “你与我讲讲家主当初定下的计策。”

      周仪便将罗墨云临难前如何定计,自己如何假意叛主,如何以霜岭为饵,如何以血誓留下玄玉性命,一一细述。

      “虽则如此,你怎可将小主人置于犬舍,以犬待之?”寒鸦对周仪以犬待小主人一事仍是耿耿于怀。

      “哎,此是我能想到最好的安排了。”

      “此话怎讲?”

      “一则连奕那厮冤灭我玄家,结此血海深仇,恐后人来报,必赶尽杀绝。现以霜岭之巨利诱之,暂留小主人与我性命,然小主人活一天,他便需防我们一天,如今我以犬待之小主人,施以非人之辱,废其心志,能安连奕之心,解其犹疑。二则这离巷之中,供养艰难,小主人年幼正需好好将养,若我稍做宽待,必为连奕觉察,然犬舍中,众犬之取用,却远高于人,餐餐有肉食,鸡子,牛乳,白米饭,饥有人喂,病有人医,虽与众狗子处一室,却是冬有暖棚,夏有凉冰,虽受一时之辱,却能保证生长之需,且与狗子一般训练,也能令之强健,于日后有益。再则狗子简单纯良,倒比人好相处,不会随意欺凌。是以将小主人安排与犬舍,实是在下绞尽脑汁所谋的一个最佳安排。”

      寒鸦听完,却也无从反驳,但总觉不妥“然长此以往,小主人若真磨灭了心志,真如狗子般活着,那我们如何有面目对家主,况卑为狗子,必受折辱,如何忍心?”

      “所以,我不是找你来了。。。”即使在黑暗中,寒鸦也感受到了周仪说这话时的笑意。

      “这么说,那灵毕,”寒鸦心中有个猜测。

      “是我下的药,这两天略有好转,也是我下的三分解药,若我没猜错,你那药丸子起不了作用。”周仪答。

      寒鸦点点头,又问,“小主人被以犬待之的消息?”

      “我放出来的。”

      “你这是引我来杀你!”

      “家主说过,若你能活着从百围山回来,必在天福客栈落脚。那一役,暗鹰几乎全没了,我也没抱十分的希望,你能来,真好。”周仪真诚地。

      “我原想杀了你,再救小主人出离巷,逃离的路都已看好。”

      “换我是你,亦当如此。然天下在他连家手中,逃得了一时,又能逃得了一世么,必得在连奕处寻条明路,保小主人周全。”周仪叹了口气,幽幽说道,“然而不论如何安排,我在小主人面前,是扮定恶人了。”

      寒鸦沉默片刻,感慨道,“你很不易,我看到了你背上的伤。”

      周仪闻言才发觉背后凉嗖嗖的,这才想起刚才打斗时衣衫被刺的支离破碎,他拢拢衣服,笑了笑,”小伤。”

      “那是你自已抽的吧。”

      周仪吃了一惊,刚想蒙混,只听寒鸦又说道,“不必否认,此伤口的形状,位置,方向,必不是出自他人之手,若我连这点都看不出来,也不配做暗鹰总领了。”

      周仪把话吞了下去,嘿嘿傻笑了几声。

      “若我没猜错,你这是过不了心里这关。”

      寒鸦说中了周仪心事,他有片刻不能言语,“不得不伤小主人,我生不如死。”又停了好一会儿,他痛苦地说,“且日后,我还将不停伤他。”

      “家主托与你的,实是一件大难事。”

      “还好你来了。”

      黑暗中,周仪与寒鸦聊了许久,他们一起分析种种情势,商量日后要如何一步步行事,周仪心中生起一丝光明,虽则自己仍需背着一个背叛者的身份而活,然而寒鸦的到来,是一个同行者,也是一个见证人,冲淡了他心中的委屈与艰难。令他在漫漫暗夜中,多一份信心。

      前路虽难,亦当坚履而行。玉儿,再忍忍,吾等,必护你周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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