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62、施恩 ...
-
两天后,玄玉身子一好,便跑去活人所看那生病的少年。
竟被他猜中,少年并没有好转,躺在床上气息奄奄的样子,那老奴也赶了来,正低头垂泪,一筹莫展。
大约是药材的份量拿捏不准,那少年先前出了一身大汗,烧是退了些,然许是泄散太过,伤了元气,未有补益之举,又全身细微毛孔全开,反又受了寒,高烧复又卷土重来。如此反复下,倒把少年一条命去了半条。
年轻的医官翻着祖宗传下来的医书,一脸的不服气,却找不到错在哪,嘴里嘀咕着:“老祖宗明明是这么教的嘛。。。”
“别折腾了,我有办法救他。”玄玉手中握着那两粒宝贝药丸,走上前说着。
“你小子这两天跑哪去了?”医官将手中的书一扔,沮丧地说:“你救,连我都救不了他,你吹什么牛,唉,这破地方,上头也不肯多派个医官来。”那年轻医官也属实想救少年的命,但自己毕竟从未出过诊,所有的经验都停留在书上,他心中也明白,自己怕是治不好那少年了。
“就凭这!”玄玉伸出拳手,打开,露出手心里两粒褐色的药丸。
“哪来的药丸?你可别乱来,药也是能混吃的?”医官急了,怕这小犬奴不懂瞎喂药,他哪知道这药的珍贵。
“我说能好就能好,你现在有什么更好的法子吗?”玄玉把手一举,躲过了医官,说着他又转向老奴:“老伯,你是家长,你来决定,要不要给他吃。”
那老奴看看少年,又看看玄玉,再看看医官,他心下也明白,这医官怕是治不好他的小主子,而眼前这少年,不知怎的,给他一种可信任的感觉。想来想去,把心一横,死马当做活马医吧,“老奴斗胆做主,且让这小哥试试吧,是死是活,就看炽儿的造化了。左右不过是,他死,我陪他死,他活,我陪他活。”
医官见状也无法,好在他不是个好面子的,一心只在救活医患,并不在意别人比自己高明,便依了他们,走到少年床前,帮着一起撬开了少年的嘴,勉强将药喂了一粒下去,另一粒玄玉准备过三四个时辰再喂。
几个心焦又紧张地等,玄玉尤其,毕竟是他的主张,虽则这药对他极灵验,然每人体质不同,万一无效或有反效,耽误了少年性命,那可是罪过了。
好在两三个时辰后,少年微微睁了眼,只尚未完全醒,医官摸摸他额上,只比平日稍烫些,再一摸身上,一层薄汗,试其脉象,比先前有力平稳不少,不由放下心来,擦了擦额上的汗:“这条命可算是保住了。”
那老奴听医官这一说,憋着的泪一下子涌了出来,呜呜地哭着,将所有担心忧惧都哭了出来,老奴边哭着边给医官和玄玉跪下,要叩拜他们的相救之恩,把两人吓的忙一把将老奴半抱半拉了起来。
“老伯,当不起当不起。”
两人异口同声的说着,那医官医术虽不行,人却是善的,对这些死奴不但没有轻视之意,反有怜悯之心,至于玄玉,自己的身份也是死奴,对他们的苦难就更是感同身受了。
“虽则老奴与这孩子身在离巷,自身尚如浮萍,不知明日生死,然若二位有用得着咱祖孙俩的地方,咱祖孙俩定万死不辞。”老奴感激涕零。
玄玉看着脸色渐渐回复正常的少年,心下惋惜,唉,多好的一具尸体啊,被自己救活了。失去一大好机会,玄玉摇摇头心里肉疼得很,然自己竟救活了一条鲜活的生命,转而又高兴得很,就这样一时惋惜一时高兴的,在脸上交战,好看的很。
“喂,傻小子,你一会笑,一会恼的,发什么疯!”医官捅了捅他,“快,把你那药丸子给我看看,你哪得的?”
“捡的。”
“捡的?少骗人,离巷这鸟不拉屎的地方,你一个小死奴,到哪捡这宝贝?快老实交代。”
“捡的就是捡的,反正就这么巧。”
医官见他不肯说,也不逼他,这离巷里,谁又没个小故事呢。
医官从玄玉手里硬抢过药丸,想好好研究一下,心想这样好的东西,若能复制,能救多少无依的死奴啊。
然凭他的功力,闻了半天,看了半天,实是一无所获,他辨不清成分,便想拿东西将药丸子碾碎了研究,玄玉一见一把抢回:“你可别给毁了,你知道为这药我差点费了。。。”
玄玉把费了半条命咽回肚子里,抢过了药,看看时辰也差不多了,就扶起少年,给他服下。
过了几日,少年大好了,老奴带着他好好向医官玄玉叩了个头,玄玉实在拦不住,只得受了。
玄玉心下着实高兴,救了苦难中的少年,就仿佛是救了苦难中的自己一样。
从此之后,两个年龄相仿的少年,成了好朋友。而少年牢牢记着玄玉的赠药之恩,无论何事,都让着玄玉,敬着玄玉,是个知恩图报的孩子。
这一段意外的友谊,倒令玄玉另辟蹊径,找到一个代替尸体的好法子。
这一日,玄玉与少年得空,溜出来在离巷一废弃的野园子里玩,玄玉偷拿了些灵毕的口粮,上好的肉干,给少年吃,少年所在的脚夫所,是下等的干杂活的地方,一年难得吃一次肉,是以玄玉的馈赠对于他不异于珍宝。
那少年欢欢喜喜地接过肉干,放在鼻子边深深闻了又闻,却一块儿也没吃,又包上贴身藏了,说是老奴有大半年没吃过肉了,要带回去给他吃。
玄玉听各鼻子酸酸的,拍拍胸脯说,“放心,以后你俩想吃肉,尽管找我。”可怜那灵毕毫不知情下,自己的口粮就被人算计了。
玄玉跟少年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从中得知,那老奴原在清尸所服役,负责将巷内死去的奴仆们运出离巷,身份低微或有罪在身的就扔去乱葬岗,若稍为得脸的,或平时差使办的好的,会被开恩拉去京城远郊的化人所,尚能得一把焦骨。
玄玉一听,忙问:“那你爷爷与化人所往来,可有一朋半友?”
少年警惕地看了看周围,见四下无人,便说道:“有,此事我从不与人说,因你是我恩人,便不瞒你,你可千万替我保密。”
玄玉忙郑重地点点头:“你放心,我必不与人说。”
“当年父亲获罪,举家就刑,母亲家虽不在罪中,却也受牵连,亦是死的死,散的散。唯有一个最小的舅舅,因自小身子不好,怕养不大,就在七八岁上带南方乡下一远亲家中,养在那里,长大后因与当地一娘子要好,便在当地成了家,因此逃过一劫。”
“他听闻我家出事,又知我入了离巷后,便悄悄回京,费了好多力气,才打听得爷爷与我的处境,又得知爷爷要去化人所差使,便隐了身份姓名,进了化人所,每逢爷爷有差使,便悄悄儿见上一面,问些情状,塞些碎银物事,令爷爷混在差使用物中带回,解了我祖孙许多困苦。”
“如此,实是难得。”
“我母亲在时,极疼小舅舅,小舅舅也与我母亲极亲厚,母亲死后,他亦伤心欲绝,他对爷爷说,我是母亲唯一的孩子,他做不到别的,唯有远远地默默地守着我,陪着我。”少年说着,也不禁伤心起来。
玄玉搂了搂少年的肩,用力拍拍他,宽慰地说:“来日方长,谁说此生一定走不出离巷呢,你们终有团圆之时,别气馁!”
玄玉想了想,又说:“若我有一事求你,你可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