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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2、软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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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玉暂时捡回一条命,被太子带回东宫,囚于地牢。
同时被带回的,还有周仪。
连奕派了陈太医为周仪治伤,赐了上好的金创药。
陈太医是治伤圣手,看了伤势,伤虽重,却尚属血肉筋骨之伤,幸而未伤到心脉,更万幸的是剑上未喂毒,性命无忧。只这一只右手,以后怕是不能负重了。
陈太医用了药,又开了方,内服外治,言三月必愈,请周仪宽心养伤,便请告退。
然周仪如何能宽心?小主人这一闹,性命堪忧,而自己的伪装在连奕处怕是也要被撕下了。
以他这些年在连奕面前饰演的角色,贪财的说法可以立的住,但若因贪财而不顾性命,且是为他人之财,是无论如何说服不了连奕的。
当他舍身挡在玄玉身前的时候,以往十几年在连奕面前积下的信任,就已碎裂崩塌。
他很清楚这一点,但那一刻,他没有选择。
连奕虽未立时发作,但以他多疑的性情,必已起疑,将自己带回东宫,名义是治伤,实乃软禁,怕是已命人去调查。
周仪知道连奕手下的情报组织亦不是吃素的,若他有心要查,自己败露是早晚的事。
周仪陷于东宫,没法传信给陈三,部属们都已在各自安排的位置上待命,无法通知他们撤离。他现在最担心的是混入海运泊船待命的旧部,他们的身份经不起盘查。
他既担心属下的安危,他们已是玄氏最后的力量,又担心小主人的伤势,那一脚踢得不轻,又被关入死牢,不知要如何挨过。
自己的伤势,他却没有时间顾及。
他在心中一遍遍思量补救之策,终是一无所获。
向来认清现实从不幻想的周仪,此刻却不愿相信这个现实。莫大的遗憾在心里漫延。
他不怪玄玉,小主人这短短的十几年,已遭受了太多苦难,站在他的角度,这是太自然的做法。
一生从未后悔过的周仪,此刻深悔,若听陈三的,早点与玄玉相认,这一场意外就不会发生。
功败垂成。
周仪不由仰天长叹,哈哈大笑起来,笑得苦涩悲凉。
半生辛苦,一身风霜,他背负着叛贼小人的骂名,于刀尖上行走,时刻如履薄冰,耗尽心力,筹谋万千,却不敌老天安排的一场意外。
一腔心血付诸东流。
一滴清泪延着周仪眼角的皱纹落下。
天意要灭玄氏,周仪只恨老天不公。
东宫,秦华正请连奕示下:“殿下,要带上船的东西都已预备好,是否令人夹在货物中运上船?”
“海路的预备计划暂停。”
秦华有些意外:“周大人已安排好船只人员,都是可靠之人。。。”
“秦华,若定这个计划的人,存了异心,还有必要进行?”
“殿下的意思?”
“你看周仪今天为那小贱奴挡了一剑,倒是为何?”
“照理说,周大人最讨厌人家提起旧主,那这个小贱奴亦是他讨厌之人,倒是犯不着救他,更不用说拿命相救了,或者说,周大人是为了保那霜岭之财?”秦华看着连奕脸色,小心说着,毕竟周仪这些年在太子面前得宠,最近的情势不好,太子不免要依靠周仪,自己身为一个奴下,有话也不能全说。
“哼,即使要开霜岭,按周仪的说法,也得两年后,现下的情形,过不过得了承位这一关尚不可知,若过不了,他和我都得死,还开得了什么霜岭?他这么精明的一个人,会为了一个未知的财库舍命?”连奕端着茶杯,也不喝,只轻轻转着杯盖,若有所思:“更何况,那还不是他的财库,我可不认为他会为我舍命。”
言毕,他放下茶杯,命道:“去查一查那些待命的船队。”
想了想,又命到:“派一艘快船,看能不能截住他送往琉风国的密信。”
秦华领命而去。
连奕向后靠向椅背,叹了口气,他亦是心力憔悴,在这个争位的凶险时刻,他已将周仪的谋画当成最后的筹码,也已在进行中,万一周仪不可靠,败局将定。
而在没摸清周仪底细之前,他亦不能轻易处置,他现在已与周仪绑在一条绳上,万一处置了周仪,周仪属下之人反水,举告他联络外敌之事,那必是灭顶之灾。
“周仪啊周仪,你可千万别让我失望。”连奕摸着手上的指环,眼中浮起杀意。
傍晚,连奕来看周仪。
周仪从床上挣扎着坐起,作势要行礼。
连奕上前托住他:“周卿身上有伤,免了吧。”
周仪便告了声罪,安然靠于床头,等待与连奕的交锋。
连奕就着床边坐下,却先不说话,伸手揭开盖在周仪肩头的衣服,查看了伤势,虽已上了药,也已包扎妥当,但此一剑影卫下了杀手,自是不轻,血还是浸透了层层纱布,漫成殷红的一片。
连奕皱着眉头,轻轻盖上衣服,叹道:“周卿这是第二次为我受伤,第一次是平盐乱,这一次又是为霜岭,周卿为我之心真是权权。”
周仪看着他演戏,也只能陪着:“带罪之人,蒙殿下不弃,自当为殿下肝脑涂地。”
“周卿竟见风霜了。。。”连奕看周仪披散的头发中竟夹杂了近半的白发,便故做感叹。
“臣老了。”
“周卿这些年,献霜岭,平盐乱,整盐业,治离巷,通海路,此番又为我之大业殚精竭力,劳苦了。。。”连奕拍拍周仪的手,以示谢意与慰劳。
周仪忙欠身行礼道:“臣不敢,臣下之作为,不及殿下之恩万分。”
“周卿此番伤重,不当令你再操劳,然承位之机密大事尚需进行,谁人可接手?”
“殿下,此事机密,臣向来亲力亲为,无可放心托付之人。”周仪知连奕仍套自己的话,想必是要深挖自己的心腹左右,便推托个干净。
“也罢,就让秦华暂代你安排事宜,有什么未尽的周卿可告知我,我令他去办。”
“是。”
“另有一事要与周卿相商,你看,那个小贱奴,周卿以为该如何处置?”
“不敢不敢,那小贱奴伤了殿下,是死是活,全由殿下定夺。臣也是一时油蒙了心,只因欲开霜岭之念执着,想着大饲已毕,辛苦养了十几年的蛊主眼前就要成了,就这么死了可惜,臣自小从帐房学起,对银钱实是珍惜,养就了一身小家子气,想着若他一死,那一整座山的财宝便开不了,便一时心急想阻止,却没想过自己没半点功力,竟险丧了命。要再来一次,臣万不会再冒此险。”
“虽如此,他倒底是你离巷的人,这样吧,周卿若身体好些,便替孤审一审他,如何处置,就由周卿来定。”
连奕此言一出,周仪便知,他与小主人,已无力回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