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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3、他追他逃他带球跑(三十三) ...

  •   游稚沉默不语,眼神却渐渐明亮起来,像是被某道光线打散了眉间的沉重。
      那一刻,程澍忽然觉得,这种并肩而坐、讨论问题的状态,好像是他曾经无数次设想过的未来片段。
      不再是程澍单方面追着游稚不放,也不是只能停留在商业合作关系下的试探与对抗,而是心平气和地并肩站在风口浪尖,像一对为了家庭打拼的年轻夫夫一样,一起思考、一起前行。
      他轻轻呼了口气,收敛心绪,继续道:“此外,你们还可以考虑延伸配套服务,比如数据平台、远程反馈、自动迭代更新,甚至结合情绪识别算法,做出更细致的患者分析服务。把单一设备,拓展成一整套生态闭环。”
      游稚沉默了很久,像是认真在脑海中构建着这个新模型。
      过了一会儿,他忽然抬眼看向他,眼里不再只有惯常的疏离和冷漠,而是多了一丝复杂的温度。
      “这些建议……你早就想好了?”
      程澍轻笑,低头抿了口水:“没有,只是你刚刚说的那些问题,让我不自觉就开始琢磨起来。”
      游稚低声笑了一下,语气似讽非讽:“你啊,真不愧是顶级资本家……”
      他说完,又低头喝了口水,像是随口一评,却又带着点难得的放松,“啊,别误会,我是在夸你的商业眼光和判断力……毕竟你说的这些,确实有很高的参考价值,谢谢。”
      他的语气轻描淡写,像是不想给太多肯定,却又无法否认那份专业所带来的冲击。
      但程澍听见了。
      他用手指轻轻扣着杯身,忍不住扬起唇角。
      那句看似调侃的话,比任何赞誉都更让他受用。
      他终于,在游稚面前,不只是那个追着他跑、总被回避的烦人精,而是一个可以被信任的、能并肩讨论难题的合作者。
      他抿了抿唇,像是在强压下激动的心情,最终只是轻轻笑了笑:“那就好。希望这次,是真的能帮上你的忙。”
      游稚没有接话,而是继续低头思索着方案中的利弊。
      程澍也没有再说话,静静地看着他,嘴角挂着一点若有若无的弧度。
      他知道,游稚愿意主动开口询问自己,听自己说完一整套方案,甚至认真考虑采纳,这本身就代表着某种正向的转变。
      或许连游稚自己都还没意识到,他对程澍的态度,早已悄悄软了下来。

      第二天一早,游稚准时到达公司,召开了高层例会。
      这次的议题,是关于枢衡计划中医疗辅助机器人的盈利模式调整。
      他将昨日与程澍讨论出的租赁加服务订阅模式简要陈述,并补充了对应的政策落地路径与试点部署策略。
      话音刚落,会议室里顿时炸开了锅。
      “这会不会压缩我们早期现金流?”戴明第一个发问,皱眉翻着预算草案,“如果订阅制推进不顺,前期资金回收可能拉得太长,风险太集中。”
      “但你要看数据沉淀,”林纪华推了推眼镜,语气理性,“订阅模式有助于我们持续掌握用户使用情况和后期维护需求,形成可控的数据闭环。对长期运营极其有利。”
      “我同意林总的说法。”余约翻开PPT,调出试点地区用户回访数据,“从去年底我们与几家中型医疗机构试运转的反馈来看,租赁比一次性采购更受欢迎,尤其在三线城市和民营医院。”
      “不过如果走订阅路线,机器人端的服务稳定性要求会更高。”坐在会议桌另一侧的初照人微蹙眉,“我们需要重新评估服务器运维能力,同时增加远程巡检、自动推送补丁包的支持能力。”
      “我们的数据流通目前是单向推送为主。”刘程接过话,“如果要做持续订阅制,数据反馈机制必须双向重建,我们后台的算法也得跟着做结构级重构。”
      “你们如果能开放部分接口,我们那边的动态调控模块就能实现实时同步。”黄瑱点头回应,“我们在生理反馈采集端已经做到了分钟级的数据刷新率。”
      “但同步算法要慎重。”何阡开口提醒道,“尤其是涉及患者病历与实时行为决策时,如果同步频率过高、预测触发过早,会被判定为系统过度干预。”
      “可以让AI只负责提示权重变化,最后仍由医生确认。”辟雍另一位研究员王弋适时补充道,“我们可以设一个介入阈值,比如病患状态评分超过80,系统才发出推送提示。”
      “所以要走分级服务路线。”林纪华从文件夹中抽出一页草案,“我们可以做三档服务等级,基础版做日常巡检,中阶版开放患者管理界面,高阶版加入病历辅助与AI风险预警——这样也便于后续调整价格模型。”
      “但你们得考虑监管,”法务总监抬眼道,“尤其是风险预警部分,一旦算法被质疑‘替代医生判断’,麻烦就大了。”
      “所以风控要和产品团队一起制定干预边界。”戴明点头接话,“AI不能脱离人类决策,只能做建议提示,不具备决策权。”
      讨论持续升温,几乎涵盖了产品交付、客户响应、后台运行、政策试点、法律边界等每一环节。
      游稚没有急着下结论,而是安静听着所有人的意见,在白板上逐项列出各部门的风险点和条件优先级。
      等所有人都说完,他才合上笔盖。
      “既然达成共识,林总和余总牵头整理一版调整后的定价模型草案,法务这周内对接政策文件梳理,黄瑱和初晖那边负责数据对接打通,王弋协调风险预警的权重机制。”
      他顿了顿,语气平稳而坚定:“这条路会很难,但比我们原本预设的更稳定,也更长远。”
      没人反对。
      每个人都低头记着任务,眼神中却多了一丝期待与冲劲。
      这不是一次普通的调整,是一场升级。
      而这套新模式的起点,却来自一个原本不在项目核心圈的人。

      会议结束后,游稚走回办公室。
      先前会议室的热烈争论还回荡在耳边,但一推开熟悉的办公室门,安静与秩序便扑面而来。
      桌面一尘不染,文件整齐分区叠放,连他昨天顺手放下的便签都被换成了新的;茶杯已经洗过,茶垫被换成了防滑款——他在前几天的家庭晚餐中随口提过“总是不小心打翻,很烦”。
      他目光微动,走向办公桌,椅子上的腰垫似乎有着微妙的变化,一坐上去,好像更贴合脊椎了;茶杯旁边摆着一小盒新上市的中药润喉糖,封口整齐,上面贴着一张淡黄色便签——
      喝水+润喉糖,不然晚上你又哑了。
      落款没有署名,字迹略显潦草,看起来像是匆忙写的,但游稚已经能认出这个笔迹的主人。
      他低头看着那个草绿色的小铁盒,唇角几不可察地翘了翘,倒了一颗含进嘴里。
      薄荷味不浓,甜度恰好,不黏不凉,入口十分舒缓。
      他靠在椅背上,闭了闭眼,脑中仍是那一场头脑风暴般的会议,原本预计要扯皮好几轮的方向,竟然在两个小时内达成了初步共识。
      他原本还准备了更强硬的应对策略,没想到流程推进如此顺利。
      而会议顺利的起点——就是昨晚那个穿着宽松T恤、窝在沙发里随口提了一句“那不如试试订阅制”的人。
      他没有提过要求,但程澍却在结束讨论之后认真分析、归纳、反推了一整晚。
      游稚记得他那时盘腿坐在沙发上,笔记本架在膝上,灯光落在侧脸,鼻梁高挺,眼神沉静。
      他没穿西装,只是随意套了件T恤和家居裤,看起来更像是个普通的、认真工作的年轻丈夫。
      可就是那个画面,不知为何,一直在他脑中反复回放。
      甚至在会议最焦灼时,他脑中浮现的也不是哪位专家的名字,而是那双略显疲倦却始终明亮的眼睛。
      游稚低头,看着那张便签,忽然伸手按住了它。
      薄纸下似乎还垫着一张同样大小的卡片,他犹豫了一下,将其一同抽出。
      是一张写得更整齐的卡片,上面是另一行字:
      “会议顺利的话,今晚早点回来,我试试做你喜欢的腌笃鲜。”
      游稚怔了怔,过了好几秒才缓缓收起那张卡片,将它夹进桌上的日程本里。
      他的动作很轻,却像在收纳一件重要的东西。
      他正想着,门外传来敲门声。
      “请进。”
      初见月一手抱着资料,一手提着食盒走了进来。
      “会议纪要和后续节点。”他将文件整齐放在桌上,又把食盒放在旁边,“午饭也顺便带上来了。”
      “嗯。”游稚淡淡应了一声,随手打开食盒,眼神微顿。
      不是常见的那种打包快餐盒,而是米白色的保温餐盒,内层分格清晰,主食和配菜色泽搭配考究,甚至还有一小格是削好的果块。
      他挑眉看了一眼:“换馆子了?”
      “不是。”初见月翻着资料头也不抬,“已经有一段时间不是我订的了,你没注意吗?”
      “呃……我最近太忙了。”
      “那你现在可以猜猜是谁订的。”初见月语气带着点笑意,“准时、低糖、高蛋白、调味温和,水果和汤水还分着来,连包装都设计得很科学。”
      游稚垂眸看了几秒那份午餐,忽然顿了一下。
      “程澍?”
      “除了他还能有谁?”初见月翻了翻资料,语气一如既往地淡,“他的人每天中午十一点四十五准时送到,进门也不说话,放下就走,一副深藏功与名的样子。”
      他顿了顿,语气略带一丝嗔怒:“真搞不懂他是怎么想的。之前闹那么多事,把你折腾成什么样,现在倒好,一声不吭地玩起这种‘细水长流’来了。”
      游稚没有立刻接话,脑子里飞快闪过这段时间里与程澍相处的画面。他突然意识到,程澍之前给他带来那些麻烦的记忆,好像不是那么清晰了。
      游时霖生病前的那些不愉快,就像一场梦一样,被逐渐升温的天气包裹着,浮上遥远的天际。
      “不过说句公道话,”初见月语调压低了一些,眼神落在那份看起来确实下过功夫设计的便当盒上,“这人的确很细心。你上次体检不是说血糖波动吗?他从那周开始就不让你喝含糖饮料了,还配了薏仁水和西洋参茶。”
      他抬眼看游稚一眼,像是在确认他此刻的情绪,“比我之前还上心。”
      游稚没说话,只是慢慢合上食盒盖,手指在杯垫边缘轻轻敲了两下。
      那动作像是下意识的,却又带着一点出神。
      他忽然想起昨晚程澍端出那碗豆腐虾仁煲时的神情,小心翼翼,却故作镇定地说“我试着照你说的炖了一次”。
      那道菜的味道不算完美,但分量刚好,温度合适,连姜丝都切得很细。
      游稚在那一刻本没有很期待,只是从夹了一块,到吃完了整整一碗。现在想来,不知怎的,竟还有点……想再吃一回。
      “晚饭你也不管了?”他忽然开口问道。
      “你最近不是每天都回家吃吗?”初见月笑了笑,“程总带着霖霖来接你的时候,我看你那叫一个准点。五点五十九,我刚想发微信催你,你就自己走了。”
      游稚尴尬地吭了声,低头看着桌上热气腾腾的茶杯,忽然轻声道:“你最近是不是也没加什么班?”
      “别说加班了,我现在甚至开始怀疑我是不是快被你们这一家三口联手架空了。”初见月语气里带点揶揄,“霖霖也很久没让我接送了,最近见他一面都得靠运气。”
      他顿了顿,略带点戏谑地叹气:“我现在的工作量大概只剩下会议纪要和每天看着你准点下班……真要再这么下去,我都快觉得我是不是要失业了。”
      游稚轻咳一声,假装没听见。
      初见月收回调笑的语气,眼神却认真下来。
      “不过说实在的,”初见月靠在桌沿,语气低了些,“不管他之前干了多少蠢事,至少现在的表现……倒真算得上体贴。”
      他看了游稚一眼,目光从他脸上扫过,“你自己都没发现,你的黑眼圈已经快没了,最近这段时间脸色终于有个人样了。”
      游稚没有回答,只是垂下视线,食盒在他指尖轻轻旋转了一下,最终停在那格果块前。他拿起一块切得整整齐齐的梨,放进嘴里咬了一口。
      味道很甜。
      不是腻歪的甜,是那种天然、恰如其分的甜。
      他嚼着那块梨,半晌,像是终于忍不住似的,低声问:“他这么累,图什么?”
      初见月耸耸肩,语气也难得平缓:“不知道。但至少目前看起来……他做的这些,好像真的只是想让你轻松一点。不过说实话,我真的松了一口气。虽然你这些年确实把霖霖和自己都照顾得不错,但是你身上的担子真的太重了,现在有个人帮你分担,我们也能多少更放心一点。”
      初见月离开办公室后,房间里重新恢复安静。
      游稚坐在桌前,望着那盒吃了一半的午餐,目光微动。
      他原以为这些改变只是偶然,或者某种心照不宣的偿还。但现在回想起来,那些细节——茶水温度、润喉糖、午饭的分量、干净整洁的家、他最近稳定的作息——无一不是经心之举。
      霖霖也不再像以前那么黏人,不会总是担心爸爸会突然忙到失约。反而每天吃饭时的话题,从“今天幼儿园发生了什么”变成了“今天爹地带我去了哪里” 。
      游稚回忆起昨天晚饭时的情景。
      霖霖兴奋地比划着说:“今天爹地带我去攀岩了!他说等我练得更好一点的时候,就带我去挑战真正的大山呢!”
      游稚一边听着,一边看向厨房里那个正蹲着擦桌脚、穿着一身灰蓝色家居服的男人。
      他头发微乱,没有定型发胶,发梢自然垂落,衬得脸部线条更加柔和,整个人居然意外地……安静、亲和,还有英俊。
      游稚在那瞬间有些愣神。
      像是第一次认真地看他,不是以合约限定的伴侣身份,只是……作为一个人。
      一个,最近一直默默出现在他生活里的人。
      他会记得他不喜欢太凉的白茶,也记得他加班时嗓子容易哑;会不动声色地教霖霖早上洗完手之后把毛巾挂好,也会在他忙得分身乏术的时候主动接下接送孩子的任务;会默默做完家中所有的家务,每周进行一次大扫除,却从不邀功。
      就像这段时间生活悄然发生的改变,细说起来没有一件谈得上轰轰烈烈,却都有一种令人难以忽视的温度。
      游稚眨了眨眼,脸颊莫名发热。
      他低头猛灌了几口已经不烫的白茶,手指落在键盘上,飞快敲了几行字,试图把思绪拉回文档中。
      他告诉自己要专注工作。
      但胸口的那一下下突然加快的心跳频率——他比谁都清楚,这不是过劳引起的。
      只是他现在还不打算去承认罢了。
      就在游稚坐回办公桌,尝试将纷乱的情绪重新塞进理智的文件夹时,城市另一端,也有一位母亲开始察觉到了一些异常。

      这天傍晚,程母王叙桐结束完一场老友聚会后,让司机转道去了程澍位于市中心的顶层公寓。
      她手上还提着一盒刚刚朋友送的茶点,想着儿子最近总说“很忙”,聚餐、电话、视频全都推脱得一干二净,心里多少有些不悦。
      “都快三个月了,这小子连回话都开始变得敷衍。”她皱着眉头暗自思忖,“不会真有事瞒着我吧。”
      电梯一层一层上行。
      顶层的安全门自动识别后缓缓打开,李叔恭敬迎了出来,一见她便神情有些迟疑:“夫人。”
      王叙桐眼神一厉:“怎么,小澍又不在?”
      李叔犹豫了一下:“少爷……已经两个多月没在这边过夜了。”
      “什么?”
      “他的东西大部分都还在,张禹几乎每天都会过来取送衣服,不过这个季度的量体……还没有机会做,裁缝那边也在催了。”
      王叙桐一脚踏进屋,放下手里的点心,目光锐利地扫视着这个熟悉却略显冷清的奢靡城堡。
      客厅收拾得一尘不染,却有种长期无人居住的空寂。
      她走到主卧门前,推门进去,看见衣帽间空了三分之一,洗手间的护肤品也是满的。
      她眉头一点点拧紧,望着那块空出来的衣架区,仿佛看见了一个被有意腾出的位置。
      这一瞬间,她的眼神冷了几分,心情相当不悦——作为一个商业、家庭、社交完美平衡的女强人,她无法忍受自己的儿子背着自己做出了重大的改变,而她却对此一无所知。
      “他去哪里住了?”
      李叔低声答道:“我不清楚,少爷没说。”
      王叙桐的脸色沉了下来。
      她当即掏出手机拨通程澍的电话,响了几声后才被接起。
      “妈?”程澍的声音听起来带着些许疲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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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公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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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