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6、谈谈 ...
-
首都行星力哲
一辆黑色轿车疾驰于通往宇宙港的高速路上。
这是普通家庭中最常见的车型，轻易便能在行星力哲最繁忙的高速路上隐入川流不息的车流中，不会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本该是如此。
前面就是高速路出口，再有10分钟就能抵达宇宙港，然而车流速度却明显变慢了，很快，在出口前排起了几条长队。
无奈之下，黑色轿车只能跟随前方车辆缓缓停了下来。
【前方出口临时检查，预计通行时间20分钟。】
车内，行车系统响起的提示音让司机紧张了起来，他第一时间通过后视镜看向后座的人，试图寻求指示。
也正是因为这一眼，他发现后方一左一右两辆车身印有银河联邦政府徽章的公务车，无声无息地将他们的退路堵死。
车门打开，从车上下来数名身穿黑色西装的男人，围拢到黑色轿车旁。
后座车窗缓缓降下，露出财务部长金正荣那张神色阴郁的侧脸，他的身旁，妻子紧紧抱着五六岁的女儿，惊恐不安地看着窗外的来人。
车窗外，为首的男人从个人终端中调出证件，开口说道：“我是联邦情报局的调查员查理·奈尔，您是金正荣部长吗？”
金正荣脸色铁青：“这是我的私人行程！你们想干什么？”
“给您造成不便很抱歉。”
尽管是这么说，但对方无论是表情或语气都毫无歉意，“您此次行程涉嫌违规未报备，请立刻跟我们回去接受问询。”
金正荣和妻子绝望地对视了一眼，无比沉重地叹了一口气。
-
“这几天非本教官员潜逃事件频发，其中职位最高的是人力部长伊莉莎·恩格。今天，财务部长金正荣在前往宇宙港途中被我们成功拦截。”
身后是情报部长特鲁伊·多洛尼的汇报。
汉斯·沃克站在高处，俯视着下方大厅，刚刚完成清晨祷告的教徒们，身着统一的白袍，正井然有序地往外走，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驱赶出羊圈的羊群。
“这是通往终点的必经之路，分道扬镳在所难免。”
汉斯·沃克转过身，那双仿佛永远不起波澜的眼睛看向特鲁伊，“我们无法奢求所有人目光一致，所以，才需要‘神’的指引。”
“能蒙受银河之神的垂青，想必金部长很快就能醒悟。”
特鲁伊视线低垂，在微微欠身的时候话锋一转，“只是，联盟的‘药物治疗’对我们造成不小困扰，像林万雄那样意志不坚的教徒，近期流失了不少。”
汉斯·沃克说：“一时之间的挫折不代表什么，摧毁他们的首领就是了。”
又来了，又是用最轻松的语调下达最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特鲁伊始终没有抬起头：“我们目前仍无法锁定蒋悍森的行踪，暗杀行动恐怕还……”
“摧毁一个人，不是只有终结生命这一种方式。”
汉斯·沃克的目光落在会议桌上的纸质新闻，头版头条上，刊登了联盟以第一夫人孟允名义成立儿童慈善基金会的内容。
照片中，那名黑发男子正对着难民营的孩子们展露微笑，那笑容仿佛藏有魔力，带着其身后所代表的联盟政权，在短时间内俘获了无数人心。
特鲁伊略略抬起那双死寂的，连一丝光芒都无法透入的灰色眼眸，看向封面上那张卓越的面容。
“明白，我安排的杀手已经成功潜入。”
他略作停顿，补充道，“这个人从没失手过。”
“去吧。”汉斯·沃克背过身去。
特鲁伊终于站直了起来，他抬眼，以暗藏冰冷杀意的眼神看了这位教主的背影一眼。
随即，他转过身，和身后守在门口的一名教徒交换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尽管旁人难以察觉，但离开的时候，特鲁伊迈出的脚步确实比来时轻快了几分。
——双重保险，这次，总该稳妥了吧？
-
“还以为您要多忍耐一段时间才会想起我，是吃不惯难民营的东西吗？元帅。”
隔着办公桌，蒋悍森看着眼前的人，以玩笑的口吻如此明知故问。
“少跟我来这套！”
联邦前总司令唐肃里眯起眼，满脸不悦，“当初撂下烂摊子说走就走，这笔账我还没跟你算！明知道我在斯维拉，还不赶紧滚来见我？要不是我认出姓苏那混小子，都不知道你人早在这儿了！”
自从脱离了联邦，前上将阁下已经很久没有被人像训狗一样训斥过了，此时面对久违的前顶头上司，蒋悍森脸上的神情跟从前无异，说好听点叫“老实本分”，说难听点就叫“死猪不怕开水烫”。
他端坐于办公桌后，面不改色地狡辩道：“请息怒，听说您身边都是情报局的人，为了保护您的安全，我当然要看清楚情况再让人做事。”
“放屁！”
唐肃里毫不客气地戳穿他，“你小子就是想看我吃瘪！”
面对前顶头上司的指责，联盟总指挥未置可否，甚至古怪地牵了牵嘴角，权当默认。
唐肃里冷哼了一声：“怎么？报我当年把你踢到克斯提亚啃营养剂的仇？”
“您这么一提。”
蒋悍森十指交叠搁在桌面，咧嘴扯出个混不吝的笑，“倒真有点怀念顿顿营养剂的日子，连着吃一个月，尿都变成荧光黄。”
唐肃里瞪着他看了几秒，一肚子火只能憋出三个字：“……臭小子。”
“元帅。”
面对前顶头上司不满的眼神，蒋悍森突然收起笑容，以郑重的语气说道，“克斯提亚是我的起点，更是您给我的机会，无论您当初调我过去的初衷是什么，我对您，只有感激。”
望着那双比引力坍缩形成的致命天体更幽深的眼睛，唐肃里自嘲一笑：“我现在算什么元帅？不过是你手下败将。”
蒋悍森凝视着他：“听说您辞职后在力哲遭软禁，我一直在积极寻找救援机会，可惜……”
“不，你根本没有。”唐肃里毫不犹豫地打断他。
蒋悍森眨了眨眼，脸皮厚得刀枪不入：“但我心里是一直挂念着元帅的。”
永远能用最诚恳的表情，说着连自己都不信的鬼话。
前联邦总司令只觉得自己的肝又开始隐隐作痛，被迫重温当年屡次被这小子气得跳脚的噩梦。
“我现在总算知道了，你小子凭什么招女人喜欢。”
唐肃里看了眼他无名指上的戒指，“你知道我侄女那次回去哭得多惨吗？”
蒋悍森一愣，随即毫无诚意地说了四个字：“深感遗憾。”
“蒋悍森。”
唐肃里看着他，声音随之沉了下去，“你不应该在这种时候给自己套上个软肋。”
提起那个人，蒋悍森脸上罕见地出现几分坦然的温柔，那是唐肃里从没在他那张脸上见到过的神情。
“我夫人是个没安全感的人。”
他说，“我总为自己给不到他足够多的安全感而感到自责。”
唐肃里眼角抽搐：“照你这么说，我这个半个月没给家里通电话的老家伙，可真该死。”
“需要给家里报个平安吗？”
蒋悍森看着他，用彻底褪去伪装的眼神，就像盯着无处可逃的猎物的猛兽，没有半分旧情可言。
唐肃里盯着这双眼睛，一字一顿地说：“联邦要没了。”
蒋悍森没说话。
“我这次来。”
唐肃里说，“代表的是反战派。”
“哦？”
蒋悍森挑眉，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好奇，“您身边带的可全是情报局的人，特鲁伊·多洛尼什么时候也变成反战派了？”
“他本来就是个双面人。”
提到那位情报部部长，唐肃里嗤之以鼻，“他们中以他为首的一部分人已经回过味来了，那教主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别说根本没办法给他们带来永久不变的权势，再折腾下去，整个联邦都得跟他陪葬，他们后悔，可是现在骑虎难下，收不了场了。”
蒋悍森目光深沉：“他们？”
“三大家族，‘莫顿’家是始作俑者，当初引狼入室的就是加特罗·莫顿。”
唐肃里说，“按他们心照不宣的规矩，上届国务委员长是秦家的秦定远，下一任本来应该轮到我夫人的姐姐——伊莉莎·恩格。”
蒋悍森：“嗯，加特罗·莫顿想把联邦彻底握在自己家族手里，这我知道。”
“秦严早就放话，秦家谁敢跟银河教扯上关系，他不会念家族情分。”
唐肃里冷笑了一声，“所以如果单凭莫顿家是掀不起这么大风波的，三大家族本来就是制衡关系，谁知道恩格家几个蠢货脑子不清楚的被银河教下药了，才会导致今天这个局面。”
蒋悍森面无表情：“所以？”
“但你要清楚，伊莉莎·恩格本人，从头到尾与银河教毫无瓜葛，她人现在已经离开行星力哲。”
唐肃里看着他，终于进了正题，“她是下一届的国务委员长，以她为首的反战派，加上那些急于跟邪教切割的官员，想跟你当面谈谈。”
“谈？”
蒋悍森身子微微前倾，一股无形的压迫感瞬间涌向这位前联邦总司令，他说，“没什么好谈的，公开向联盟投降就行了，我会按约提供药物，让他们乖乖呆在自己的豪宅里戒毒。”
随着一秒的停顿，这个男人眼神骤然锋利，“到时候，我将亲自到力哲，把那些邪教徒，一个不留，彻底抹除干净。”
“你心知肚明，明面上的投降是不可能的。”
唐肃里肃然反驳道，“公开认输，等于承认邪教入侵政府高层，这会动摇三大家族的统治根基。”
蒋悍森往后靠向椅背，以漠然的神情回望他：“您觉得，比起我联盟的统治根基，我会在乎三大家族的根基会不会动摇吗？”
只有联邦公开向联盟投降，联盟才能真正从“叛乱军”蜕变为与联邦平起平坐的合法政权。
在蒋悍森毫不退让的态度之下，唐肃里揉了揉胀痛的太阳穴，片刻后，他终于抬起头。
“为表诚意，这边会归还你一直在找的——”
唐肃里叹了口气，沉声说，“一具遗体。”
因为他最后的四个字，蒋悍森的眼神彻底冷了下来。
作者有话说
第236章 谈谈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