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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三个胡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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Usef的眼睛一直盯着Alias裤子里那份假想的数据,目不转睛。Paladin从他的大脑中读取到一连串异常信号:这家伙激动得过头了,几乎像是嗑了药,或者是神经出了什么问题。
“你应该动手。”他脱口而出。
“闭嘴,Usef。”Gina说,她正用一台小型质谱仪检查一箱样本。“那可是重罪,和反向破解快要进入公共领域的老药根本不是一回事。”
Alias立刻抓住了这个机会。“你以前反向破解过药物?”
Gina哼了一声。“勉强算吧。他大一的时候反编译过点GMed,还卖给了我们宿舍一半的人。”
“那GMed效果很好。”Usef看上去有些恼火,“你也知道不仅仅是那个,Gina。”
Paladin看到焦虑把血色推上了Gina的脸颊。Usef嘴唇紧绷。这个带北联邦口音的高个男人在外人面前谈这些,可是冒着大风险。Paladin对此感到佩服:Alias确实懂得如何赢得别人的信任。Usef会不会泄露一些真正有价值的消息?看起来,答案是肯定的。
“如果你是认真的,你应该见见我几个朋友,他们的实验室可不是靠大药厂资助的。”Usef说出“朋友”这个词时声音都变了调,Paladin意识到这个人还在经历青春期的最后阶段。
Gina插了进来,心率明显加快。“你知道吗,Usef,不是每个人都愿意违法来证明什么。”
Alias耸耸肩,好像根本没察觉到任何紧张气氛。“我不介意认识新朋友。”他对Usef说。
2144年7月6日
第二天下午,Alias和Paladin又回到了Lex酒吧,时间还早,距离欢乐时光还有一段,酒吧里人很少。一些学生安静地戴着护目镜学习,一个孤独的农场主在吧台前慢慢喝着伏特加。Alias和Paladin对面坐着一个人,脸被热气腾腾的汤稍稍遮住了,那就是Usef的朋友Thomas——一个确实不靠大药厂资助的人。
他确实看起来就像这么回事。Thomas的黑发被发胶打理成一圈乱中有序的造型,他的衬衫某些纤维上还能看到一个边缘人组织的旧标志,那个组织早在2120年代就已经消亡。说不清他是真的穿了这件衣服二十五年,还是买了一件刻意做旧、看起来“真实”的复古款。Thomas说话时总会略微前倾,好像他要说的每一句话都在把你拉进他的圈子。不同于Usef,他对自己的脸红反应和心率控制得很好。很难判断他何时在说谎——但正是因为他的反应过于平稳,这反倒成了破绽。他正在对周围一切情绪反应进行压抑和掩饰。
“Usef跟我说你在PharmX工作过,现在在找点新出路。”Thomas直视Alias,然后看了一眼Paladin。“你这机器人挺拉风啊,靠化学行政的薪水养得起?”
“我妈去世后,我继承了他。”
“明白了。那么你在PharmX到底是干什么的?”
“算法。”
“而且你还接触过那些正在申请专利的设计?”
Alias和Paladin默默盯着Thomas,什么也没说。
“Usef跟我说你想和我谈谈你见过的一些设计。”
沉默是获取更多信息的一种方式,是让对方先表态、先投入的策略。
Thomas用食指轻轻敲着桌子,继续说下去:“我和同事对你可能掌握的设计很感兴趣。我们出价收购好的知识产权,不问来源。”
Alias终于准备开口了。Paladin默数着他启动的时间,听见他调整呼吸和血压,直到平稳下来。
“我带着文件。你们想什么时候看?”
Paladin注意到,Alias故意没提价格。他想让自己听起来像个刚上道的新手。一个不甘的前员工,正好扮这个角色。
Thomas察觉到了这种稚嫩,顿时放松下来。他觉得这桩买卖已经到手了。
“我们现在就走。我车就停在外头。”
他们一路驶出城市五十公里,南巴芬的太阳能农场在车窗外掠过,宛如一支支光滑黑帆组成的浩大船队。Usef一边用手指敲打着车窗,一边刻意无视Paladin,而Thomas和Alias则坐在前排交谈。
几次转入土路之后,他们来到了太阳能田中央的一处新建农场。主建筑是一面厚玻璃弯墙,深嵌在一座如绿色气泡般从黑色太阳能天线海中隆起的草坡上。那些天线呈方块状,将碳氢化合物缓缓滴入地下储罐中。一道门开在玻璃墙上,里面突然传来一阵吵闹的声音——有人在听高音量的新闻推送。一个女人从门内走出,手臂绷紧,袖口下的两台超频物质切割器正启动。
根据Usef扫视周围环境时眼球移动的模式,Paladin判断他之前没来过这里的概率极高。这对Usef来说同样是一次考验,不只是对Alias。
“Thomas。”女人虽然喊了Thomas的名字,却依然站在门口挡着路。Paladin注意到这条车道是用高科技制造出来的——平滑得几乎不真实,还带着温暖的触感。道路泡沫中悬浮着几缕几乎看不见的长丝线,能在寒冷天气下发出柔和的热量。
“嗨,Ross。”
当Thomas带着他们从Ross的武器前经过时,她目光在Paladin身上停留了许久,尤其在他的护盾上扫了一圈。屋内由经过精确反射的自然光照亮,青苔覆盖的地面上竟然生长着树木。几乎所有的家具都是活的盆景。角落里,一台小型工业级打印机闪着一盏红灯,在一套加密等级高得连Paladin也只能获取屋内气候信息的系统中交换数据。有人在这栋小农舍上砸下了重金。
Thomas带他们来到一个圆形房间,中央是一张会议桌,竟是由地面直接生长出来的,其表面是精细编织的树枝构成。天花板上有个螺旋楼梯贯穿而下,由打印金属骨架构成,每当有人上下便发出叮当作响。三人正沿楼梯走下,看起来也是Thomas的同伴,他们的衣服同样是刻意打理过的“凌乱时尚”。
伊魁特是座大城,但也没大到无边无际。如果Jack正在通过这里走私药品,那她八成和这帮人有点关系。也许他们把黑市药品的生产外包给她在联邦的实验室,又或者通过他们在北方的关系网络帮她销售。即使没有直接合作,这些人也毫无疑问处在一个庞大社会网络的核心,那网络连接着反专利激进分子、海盗以及数以百万计渴望廉价药物的穷人。如果他和Alias能渗透进去,就能找到Jack。
“叫我‘蓝胡子’。”其中一个刚走下楼的人说道。她身穿蓝色防水外套,赤脚,黑发卷曲凌乱地遮住了大半张脸,几乎盖住左眼窝上的织物传感器贴片。从她肩膀和背部的紧绷来看,很明显她已经用手工作了好几个小时——不过是操作手势控制台,还是在田里劳作,Paladin无法判断。“这是我同伴,黑胡子和红胡子。”她指了指两个肤色苍白、衣着却与代号毫不相干的男人。“欢迎来到阿卡塔太阳能农场。请坐。”
蓝胡子的语气不含丝毫欢迎或邀请的成分,那根本就是一道命令。
红胡子用一台老式蒸汽驱动的机器煮着浓缩咖啡,而蓝胡子正注视着Alias传输到她眼罩上的数据。那是IPC为这个目的而特意获取的一种注意力稳定剂配方——这款药物在临床试验中失败后被悄悄处理掉了。至少有50%的服用者会出现持续数日的剧烈偏头痛。但单从配方上看,这种副作用根本无法被察觉,它看起来合法又可信。
“你说这是你从PharmX弄来的?”蓝胡子单眼凝视着Alias和Paladin,二人正坐在对面的盆景桌前。
Alias点了点头。
为了维持“精神有缺陷”的假象,Paladin强迫自己将前视觉传感器聚焦在桌子那棵小树中流动的水分子上,把头凑近木纹,像是在显微观察。而与此同时,他的其他感应器正在悄无声息地搜集一切可用数据,不触发任何警报的情况下尽可能多地获取信息。
“这个配方很有意思。”她继续说道,把数据甩到黑胡子面前的全息显示器上。“我需要你们留下来,让我们做更多分析。”她发出一道网络指令,不久之后Ross出现在会议室门口。“你们可以随便待着。”蓝胡子对Alias说,“如果想玩,我们有游戏系统。”
Alias握住Paladin的手臂。“可以,但机器人必须和我一起。”
蓝胡子耸了耸肩。“没问题。”然后她转向那个讨厌大药厂的高个联邦男人,“Usef,你跟我们走。”
Ross高大地立在一旁。当Paladin调频到她的外围网络时,收到的只是一团无法破译的加密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