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一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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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午八点十分，身穿套装的新贵白领们屈尊纡贵地跟流浪汉和水管修理工，濒临破产的职员，鸟笼区的帮厨小工混杂同行，一起被挤进几乎水泄不通的地下通道，乘上地铁，然后在地铁口又再次分成泾渭分明的人流，往各自的海洋奔流。
安德烈在圣母大街的拐角走进地铁站，他一边走一边没什么形象地大口啃着热狗，完全不在乎粘在手套上的芥末酱。
他在人群中几乎是一同被推搡着走下台阶，等车的人挤满了站台，安德烈吃完热狗，将包装纸揉成一团丢进垃圾箱，然后向站台一端走去，一直走到站台尽头才停下脚步，排在一群不耐烦的乘客后面。
差不多三分钟的时间，地铁呼啸着驶过，缓缓停在站台边，在人群开始骚动着向前推挤时，安德烈若无其事地后退着，在摄像头的范围之外跳下了站台，消失在黑暗里。
不一会儿地铁开动的轰鸣声就在隧道中传来，一股阴冷的风从身边穿过，安德烈摘掉手套塞进风衣口袋，又从贴身口袋中摸出烟盒与火机，就着两旁广告灯箱的光线点燃了，慢悠悠地向隧道中走进去。
没多久，安德烈就被黑暗完全笼罩了，他又在口袋里摸索一会儿，手机屏幕在黑暗中亮了起来，安德烈拨通了通讯录中的“101”。
“哈喽黄毛——”
“请叫我金毛，不胜感激，”安德烈把烟头丢在地上，“我已经在隧道里了，不过只靠大概可没法确定目标位置，毕竟我们的客人比较擅长捉迷藏。通知他随便干点什么，让我知道他在哪儿。”
“好吧。”
电话对面稍停了片刻，“他的电话已无法接通，我猜他一定没带充电宝之类的，靠自己吧黄毛，跳个踢踏舞或者唱个图兰朵，让他知道你在哪儿。”
“啧啧，感谢你的技术支持。”
“不用谢，黄毛。”
安德烈挂断电话，在黑暗中说道，“不懂得欣赏美是多么可悲啊，唉。”
按他的估算，自己应该已经接近了目的地，但就像刚才自己说的那样，你要怎么在四通八达的黑暗中找到一个刻意隐藏自己的吸血鬼呢。
尤其当前提是找到，而不是干掉，这就更加叫人头疼了。
大河之舞可没什么用处，那些家伙在身处危险时就像刚偷看过恋爱对象手机的人一样敏感又容易激动。
我可不打算做个被病人杀掉的999医生，安德烈感觉有点头疼，完全是生理上的头疼。
这可不是好兆头，安德烈将手伸进了风衣内袋，脚下谨慎起来。
那是血的气味，吸血鬼也好，变形怪也罢，这些生物的血总会让安德烈生理不适，而如果一个就像传说里一样，能迅速自愈的吸血鬼到了流血不止的地步，对它来说可不是“不适”的程度。
安德烈警惕而尽量快速地向前行进，黑暗对他来说不算障碍，当面对未知的危险与敌人，黑暗是最好的保护色。
空气中的血腥味越来越浓，这显示他接近目标。
脚下踩到了隧道里的积水或是什么有些泥泞的地面，安德烈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他正打算拿出手机照明，铁轨上传来一阵震动，前方远处列车的头灯在隧道中投来刺眼的光。
来得正巧。
安德烈贴近墙壁，就着逐渐靠近的光柱看了看地面。
“啊哦——”
这可不好，地面上是一大滩深黑色还没有干涸的血迹，“妈的”
安德烈一边紧贴着墙壁一边把鞋底在地面上使劲蹭了蹭。
看来他要迎接的对象是凶多吉少了，但它在哪儿呢？受了这种程度的重伤，它即使能脱身也走不了太远，而且这看起来可不是一场不干掉一方能结束的战斗，那么被击杀的敌人又在哪儿呢？
地铁列车马上就要到面前，安德烈收回四下张望的眼神，尽量将身体贴紧在墙上，头也向上仰起靠在后面，眼睛不经意地扫过隧道顶端。
“什——他妈的！”
一具无头的尸体被倒吊在隧道顶上，地面的血液显然是不久前刚从断颈里喷到了地面上，而且——
安德烈还没来得及，也来不及挽救，地铁从面前飞驰而过。
“嘭！”
虽然只听到一声，但安德烈发誓，那具尸体一定被车头撞得惨不忍睹，然后砸在某节车厢上，又滚到铁轨旁。
而在这个过程中，至少十几个人看见它从窗外滚落，整节车厢都会听到它掉在顶上的声音。然后今天晚报头条就要出现地铁尸体的惊悚标题。
真该死！
地铁驶离了视线，安德烈在心里咒骂了一句，往地铁行驶的方向走过去，在手机的照明下找到了躺在地上的尸体。
他伸手拨开尸体的衣领，那齐颈而断的创面十分整齐，就像被切开的奶酪。
这要么是一把非常巨大的利刃，要么就是这家伙躺着不动让人慢慢切掉它的脑袋。
安德烈拨通了电话：“喂，任务终止，目标死亡，杀手已经离开了，我不打算追踪。马上派人来地铁站接应，带上能装下一百七十厘米长度尸体的容器，圣母大街到中心公园之间的路段封闭至少30分钟，然后让人搞定三分钟前那辆车上的乘客，我不确定有多少人看到了尸体。”
社会事务局的办事效率一向很高，不到十五分钟，就有三个身穿铁路养护工作服的男人推着一个绑着大箱子的卸货推车到达了安德烈所在位置。
“你好，请出示你的证件。”
其中一个对安德烈展示出工作证，上面写着社会事务局的编号及钢印，安德烈从口袋里拿出一个类似迷你手电的小东西对着它照了一下，工作证在灯光下显示出特种油墨印制的底纹。
安德烈将贴身口袋的证件交给对方，那位工作人员用同样的流程检验后，将证件和背包里的一套铁路养护制服递给了安德烈。
“只有这些吗？”
另外两人已经将箱子卸下来摆在了地上，等待着指令。
“只有这些，”安德烈回答道，皱了皱鼻子，“我清查了这附近，没有找到其他部分，我想头部被切下来带走了，不过我想还需要你们仔细搜查一遍，确保没有遗漏。”
“呃，”对方发出了一声厌恶的喉音，“真是些病态的家伙，这些——”
他又打量了一眼，确定安德烈是个普通人类，然后才说下去：“恶心的怪物。”
安德烈对此不予置评，他脱下外套一同丢进装尸体的箱子，然后穿上了那身蓝色的连体制服，“如果可以的话，我们最好加快动作，我得把这个带给法医。”
他拉好拉链，露出一个牙医广告似的完美笑容，指了指箱子。
“这上面说不定有什么糟糕的，最好别碰到的东西。”
“什么！”
“嘿，别紧张，只是活跃下气氛。”安德烈冲一把丢下箱子的两人举起手，确保他们都能看到上面干涸的血迹，“普通的凶杀，先生们，只是普通的凶杀而已。”
没人跟他搭腔，不到十分钟，装着尸体的箱子就被飞快运到站台的升降机里，由安德烈一个人接手了。
“啧，官僚流程。”
按照处理规定，机动人员立刻归队待命，将证物或目标物带回事务局的工作只能由安德烈自己完成，而且必须得坐上那辆他避之不及的运输车。
运输车飞快地驶出地铁站，汇入早高峰的车流，穿过繁华热闹的主城区，拐入一条狭窄的街道，最终在鸟笼区里的一幢五层楼房前停下来。
安德烈跳下车，楼道口的信箱上立着只猫头鹰，听见响动，睁开一只眼看看他，又闭上了。
这时，一个穿着便装的高个子青年走下楼梯，嘴里嚼着口香糖，嬉皮笑脸：“噢，回来啦，黄毛。”
他叫亚当，这个看上去永远吊里郎当的青年是社会事务局的调派专员，负责协调任务人员的分配与各科室间的纽接合作。
以安德烈的说法：这个事务局真是前途渺茫。
社会事务局，历史悠久但毫无名气的政府机构，下设多个乡镇分局，全称大概是（非人类）（特殊）社会事务（调查与处理）局。
职责范围包括一切非人类相关事件，其中工作人员有一半是人类，另一半则是真实意义的群魔乱舞，至于门口站岗的猫头鹰先生，拿着副科长级的编制津贴。
安德烈从上衣口袋里抽出钢笔，签掉移交单，将它丢在箱子上：“帮忙把这家伙送去鉴识科，看看这个被砍掉脑袋的倒霉蛋究竟是怎么死的。”
“放心，我会叫人过来，这家伙可惹了个不小的麻烦。”亚当说，“你要去哪里？”
“去买杯咖啡——”安德烈一面说，一面走到楼房下的水槽边，拧开龙头冲掉手上的血迹，“要知道现在可不算是我的通常上班时间。”
“记得帮我向可爱的妮娜小姐问好。”亚当飞了声口哨，“顺便外带一杯摩卡，多谢。”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一夜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