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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各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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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他追随着脚步声。
苍白的月光似水银泻地,浸泡着后半夜的江户旧城区,大小房屋门窗紧闭。月光触及之处和阴影处朦胧地混合着,整个街道浮动在明明暗暗之中。
急速的奔跑中呼吸刺耳粗重,除此之外能听见的是叫喊和枪声,以及腰里的刀不安分地一下下撞击着刀鞘的金属音。
——没想到会演变成巷战呐。
“轰”的一声,他立刻趴下,感觉滚烫的气流从头顶上冲了过去。炮弹击中了身后不远的民房,顿时腾起火焰。
火光中,冲田注意到他的脸色变了变。
/该死的!!三番,先救人!!!/他大吼一声,一跃而起继续向前追赶。
/土方!!他们有枪!!/
冲田警告性的喊声没有效果,土方十四郎已经拔出了刀。少年疾步跟上,真选组黑色制服被气流掀起,如同上扬的鸟羽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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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那样奔跑在江户的黑夜。道路两侧,客栈或酒馆门前的地上还亮着一盏盏彻夜不灭的四方纸地灯,光晕黄白。土方想起盂兰节时那些漂浮着布满水面的河灯,它们写着一个个亡灵的名字,照亮这个动荡的时代。
而他们奔跑在同样的幽灵般的微光之中。
逃窜不及的攘夷分子开始丢弃武器。鬼副长下刀凌厉干脆,近身战毫无胜算。他们看见他鬼魅一样逼近,倒映在眼眸里的分不清是剑光还是月光。刀刃的锋芒流转,划出的弧线中风雷涌动,直奔后颈劈来。
然后是闷痛的叫喊。敌人瘫倒在他脚边,男人轻易地跨过,并不停下来看一眼。
这是生死相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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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没伤着?/
/唔。/
扛着火箭炮的少年站在街道中心,用袖子擦了擦脸上溅到的血迹,机械地环视了一下四周,眼神疲惫中带着迷茫。一瞬之间他发觉总悟真的还只是个让人心疼的孩子。
——说实话不愿意啊。让这家伙做这种事情。
/我们跑出多远了,土方先生。/
/三四条街吧。/他喘息着在口袋里摸索烟盒。后援在磨蹭什么,怎么还没有跟上来?
香烟顶端的红点由小变大,土方咔嗒一声合上打火机,塞进怀里,然后把烟从嘴里取出来,吁一口气。
这个动作,冲田已经不知看过了多少遍。包括他点烟时候习惯性略微前倾的样子,以及总是稍稍合上的海灰色眼睛。
土方学会抽烟是在来到江户以后。冲田写信回去终于忍不住跟姐姐抱怨过一回,收到三叶的回信却很简短。
[告诉十四郎,抽烟不好的。还是戒了吧。]
于是他在下一次土方掏出烟来的时候更简短地转告。
/喂,姐姐说抽烟不好。/
然后得到更简短的回应。
/……哦。/
此后他依旧抽烟抽得很凶。近藤只当他是压力太大,而冲田也懒得再次提起。少女的叮嘱,连同她本身,都被不动声色地遗落在遥远宁静的记忆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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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头上的火光晃动着,有些许燃烧着的红点掉落,落到土方的衣服上。
/活着的带回去,问清他们武器的来源。/土方说。/最近的浪士手里火器越来越多了。/
现在那红点从衣服上晃动着移到了他的太阳穴。冲田眨了眨眼睛,突然回过神来。
这是……镭射瞄准点?!!
少年猝然把肩头的火箭炮对准土方,炮弹破膛而出。一声巨响,房檐的瓦碎裂飞溅,硝烟顿时把他们包围起来。
/咳咳……混小子,你往哪瞄准啊?!/
/反正你肯定能躲开不是么。/冲田轻描淡写地朝土方背后仰了仰下颌。/有人偷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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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当马先生。/
他对三叶点点头。/我先出去一下。/
/什么事?/
属下压低了声音。/最近真选组查得更严了,前天夜里鬼副长亲自出动,桥田屋下属的转运点被全盘端掉了。/
/真选组么。/
土方十四郎果然是根难啃的骨头。
他略加思索,说道:
/先不要轻举妄动,看看情况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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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最近有哪里觉得不舒服么?/
/感觉最近每次见到,好像都会变瘦一些的样子。/
/啊…那个是…前几天去医院的时候听说了……已经,没有太多日子的事…/
/她自己还不知道这件事…也不知道能不能顺利熬过这个冬天…/
他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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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叶。/
藏场当马回到庭院里的时候她还在廊下坐着。姑娘把双手放在膝上,仰着脸出神地凝视着树枝上叽叽啾啾的小鸟。
/今天已经去看过医生时说了些什么?/
/啊,您今天不用到店里去吗?/
/…啊啊.刚听下人说你身体没什么大碍,但是也不准太勉强自己。/
他走到她身边,把外衣小心地轻轻披在她身上。
/来,风已经变得这么冷了,快点回屋里去吧。/
/…我在想,/
/想起了,和你初次你相遇时的情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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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这个女人唯一可以利用的,就只有她是冲田总悟的姐姐这件事
——只有活着才能发挥作用的工具
/也是像这样,风微微吹拂着的时候。/
——应该舍弃
/很不可思议呢,明明是还不到一年的事情,却像是发生在很多年前的过去一样。/
他看着她。女孩子扭过头来迎上他的目光。她发丝柔顺,脖颈雪白,眼瞳晶莹,永远像水一样清爽恬淡。干净,温柔地,荡涤着所有靠近她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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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没有利用价值的女人呢.您不是很清楚吗?/
——她,是知道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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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
人物参见TV 51-52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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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喔唷唷,银乐君~叫妈妈哟~~/
/我说神乐!!!你到底给孩子喂了什么东西啊!!!/
/醋昆布阿鲁。/
/有哪个脑子正常的人会给婴儿吃醋昆布么?!还有不要随便给人家起名字啊混蛋!!/
万事屋老板把脚翘在桌上看着眼镜少年和中国少女围着银色卷发的小宝宝玩得不亦乐乎,挠了挠头勾起嘴角。
/真是令人怀念呐,从前左手奶瓶右手木刀被称为‘护子狼’的银さん。/
他站起来,走到新八和神乐中间,把堪七郎抱起来,高高地举过头顶转了两圈,孩子咯咯地拍着手笑起来。
/小鬼,有没有想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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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来过得还不错?/
银时跟着阿房走到玄关,低头看着少妇拨弄着衣角有些复杂的表情。
/恩……托阿银的福。/年轻的母亲说。
/哪里,您家公子和我这样没出息的人混在一起可没好事情。会堕落的哟~喂新八,不要大呼小叫的,男人从小就是在与命运的搏斗中成长起来的啊。/
/完全不懂你在说什么!!神乐快让定春松口啊啊啊!!!!!!!!/
/先把宝宝给我抱阿鲁!!!/
无视客厅里的吵闹,他回过头来。
/那么……这次到底是什么事情?/
阿房咬了咬嘴唇,踌躇了一下。/桥田屋事发了。……老爷他,被真选组带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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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
/喂,你!干吗的?/
/探监。/万事屋背着孩子,径直进了真选组屯所的大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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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崎退抱着笔录夹子从审讯室低头出来,正撞见银时站在院子里和守卫的队士拉扯。
/老板?/他有些吃惊地望着他们,随即又看见银时背上的孩子和站在旁边忐忑不安的阿房。
/啊咧?!老板你是什么时候结婚的?!/
菊一文字的刀柄当地敲到了山崎头上。冲田跟在后面走出来,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
/连这个都不知道,你不是监察么。哟老板,终于下定决心负起责任了?不过补办结婚证不归真选组负责哦。/
/我说?你们是不是误会了什——/
话音未落,审讯室里传来一声惨叫,几个人都顿住了。阿房更是脸色发白。
银时把勘七郎从背上解下来,男人的死鱼眼对上婴孩亮晶晶的瞳孔。他把孩子交回母亲手中安慰地对她一笑。
/你们先到外面去等等吧。/
他目送母子俩走开,山崎和冲田也不再说话,银时隐约意识到了审讯室里正在发生什么。
——不应该让女人和孩子看到那样的场景。
铁门打开了。他们看见土方嘴里衔着烟,带着淡淡的血腥气味走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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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去被近藤或冲田某些不能用常识衡量的行为刺激到,忍不住抓狂的场合之外,土方十四郎总还算是个当断则断、决不藕断丝连,偶尔又沉稳到有些发闷的人。万事屋把右手小指伸进耳朵用力掏了掏,心里突然想这个动不动就要砍人的家伙到底会不会有哭鼻子的时候,随即又打消了自己的恶趣味。
/哟,多串君。/
/你再喊一声试试。/土方挑起了眉毛。/来做什么?/
/喂喂人家可是来办事的善良市民……/天然卷拖曳着声音,眼睛小心地注意着土方按在剑鞘上的左手拇指。
/没工夫跟你这样的闲人胡闹。/黑发男人闭上眼睛别开脸,把烟头吐在脚边地上打算绕过他走开。
银时没有动,把笑容稍稍敛了起来。
/呐副长先生。我是为桥田屋老头子的事情来的。/
(14)
/桥田屋贺兵卫和攘夷浪士关系密切。他和攘夷党通过不正常渠道有大量的武器交易,曾经雇佣过鬼兵队的冈田似藏,证据确凿。/
/我说……这年头,没有黑白全揽的本事,生意做不下去的啊。/
很久以后土方在褐发少年用竹剑劈头盖脸地向自己发难时听见过同样的话。他并非不通人情冷暖,只不过决定了走的是修罗道,哪怕伤人也只能挥刀向前。
/原来是来求情么。还是要行贿?/他冷笑着,脸上有“倒要看看你万事屋能有多少钱”的神色。
坂田银时换了个重心站着,左手叉腰,洞爷湖墨色的字迹轻微地摩挲着腰间的皮带。
/那么看来是想劫狱了。/土方说。
他敏捷地侧身,右手伸向和泉守兼定的刀柄。万事屋苦恼地揉了揉蓬松的头发,压下心底里‘在这打一架活动活动筋骨也不错’的小小想法。
/我知道呵。但那家伙已经洗手不干了不是么。所以——/
/哦,你怎么知道?/
土方的语气里有着玩味的意思。银时诧异地抬起头,忽然意识到自己撞上了面前这个人最不好对付的职业敏感。
/万事屋,要不要到审讯室把你自己的事情也好好地说清楚呐。/
……
坂田银时所知的土方十四郎,一旦较起真来谁也拦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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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
银时看着女人把孩子从探视的铁窗之间把孩子递向牢里年迈的老人,她泪花闪烁却勉强自己微笑。铁栏冰冷的触觉让孩子缩了缩幼小的身躯,却又在祖父温暖的怀里伸开白嫩的小手去擦他皱纹里纵横的老泪。
他转身走出真选组地牢的斑驳阴影,把一家三代单独留下。
土方十四郎站在墙边的枫树下面,红彤彤的叶子旋转蹁跹,纷纷扬扬划过他飘扬的发稍。
/桥田屋原本就会被释放的,轮不着你小子在这越描越黑地作证解释。虽然量刑肯定还要坐牢一段时间。/
/他那把老骨头,还不知能不能撑到出狱的那一天。……嘛,当初弄脏自己的手的时候,也早有了这样的心理准备了吧。/银时走过去,脚下被压碎的落叶唽簌作响。
他慵懒地仰头,树叶间的漏下的阳光扎疼了他的眼睛。
/不连我一起逮捕么。/
对方不冷不热地回一句:/改天一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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擦肩而过的一瞬他看见土方衣肩上因长时间同一坐姿产生的细小皱摺,以及眼角下淡淡的阴影。不成型的句子脱口而出,他的思维在话音落下的时候才跟上了节奏。
/放下些……吧……/
/恩?/
责任不需要一个人背,恶人的角色也用不着一个人演。亲自刑讯逼供这样的事情还是放到真实的历史里去吧这里明明是银魂不是么。我想方设法去逃开有着血腥弥漫的过往,你却要自己迎面走上去。
为什么。
——这样想着却最终说出‘多串你还是早点戒了烟吧要缓解压力干吗不选择看JUMP那样更有益身心的方式’,然后听见他从背后骂一句‘混蛋我果然应该立刻砍了你’。
土方十四郎所知的坂田银时,一旦认真起来的时候谁都拿他没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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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发男人掐了烟,缓慢地在脑海里倒转着刚才审讯室里的对话。
/在那次所谓的诱拐事件之后那位老爹就已经把他名下来路不正的实业经营权都放弃了不是么。/
/然后犯过的罪就一笔勾销了?开什么玩笑!!/
/——所以你们就在女人和孩子面前把他抓走?/
/哼,要是为了人情枉法那就不是真选组了。/
/我没有叫你把他赦免,只不过罪不当诛,总有好一点的处理方法吧。/
/和攘夷党纠缠不清的头号可疑分子,坂田银时,你有什么资格替别人开脱么。/
两个人针锋相对地凝视着对方的眼睛,银时沉默了。许久,他移开目光,不出声地叹了口气。
/土方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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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桥田屋从前或许是和高杉的人扯上了关系。不过他现在只是个疼爱自己孙子而不再追名逐利的老爷子而已。/
/我和他一样,现在是个只为自己想保护的东西活着的家伙,除此之外什么也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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土方望着银时塌着肩膀一点也不挺拔地走开的背影,天然卷银白色头发在风里吹得乱七八糟。
哼,保护么。
他低头看看手里掐断的烟,有些自嘲地笑了笑。
——万事屋,你知不知道,有个人,也和你刚刚一样,说过要我把烟戒掉的话。和你的引退相反,我拿起刀往前走,也只是
只为了……保护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