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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03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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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贵妃冲进去之后,太医也很快赶过来,提着药箱颤颤巍巍的进了勤政殿。
紧接着大批御林军手持刀枪冲过来,把勤政殿里里外外包围得水泄不通。
以为进宫就是游玩的官眷们,此刻更是吓得脸色发白,都担心自己性命不保,扯着嗓子嚎啕大哭,哭得十分百分的真情实意。
声音太刺,吵得裴璎耳朵疼。
裴璎眉头微蹙,举步走进勤政殿。
勤政殿里,赵瑞歪在椅子上,柳如是领口敞开,跪在地上呜呜的哭。
而椅子边,皇贵妃抱着赵瑞的腿哭。
太医想靠近赵瑞,又顾及和皇贵妃男女有别,拱着双手请示,“娘娘,请容微臣替陛下诊断。”
皇贵妃就当没听见。
裴璎一步一个脚印,双手拢在袖子里,对跪在一边的宫女内侍说:“愣着做什么?还不快把皇贵妃娘娘拉开。若是耽误了救治,你们可担待得起?”
龟爬在皇帝另一侧的刘进忠,立刻回过神来,从自己认的干儿子干孙子大喊,“你们这几个混账,还不快过来!”
几个小太监立刻上前,把皇贵妃和柳如是拉开。
皇贵妃和柳如是只嘤嘤的哭,完全一副被吓坏了的可怜模样。
太医给皇帝诊脉,扎针,翻他的眼皮掐他的人中……
折腾了好一会儿,皇帝手指微微动了一下。
他记得自己突然很恶心,想唤刘进忠茶水伺候,刚张嘴想要发声,一口气堵在喉咙里,喘不上来,两眼一翻就晕倒了。
眼睛闭了,但意识却没有走。
他就听到刘进忠嚎啕大哭。哭喊着让他睁眼睛。
真是个忠心的奴才,不枉疼了这狗奴才一场。
之后又听到女人在哭。
依稀是皇贵妃。
这个女人怎么跑过来了?
哎哟,脑子好疼,哪个敢扎朕?看朕不诛耳等九族。
皇帝挣扎着睁开眼,却发现自己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
围在他身边的太医兴冲冲的大喊,“太好了,陛下醒了。胸中那口淤血吐出来了。”
“吾皇万岁万万岁。”
“天佑我大应王朝。”
“呜呜……嘤嘤……”不知道哪个女人在哭。
皇帝清醒那一刻,皇贵妃和柳如是悄悄对视一眼,均从对方的眼神中看到类似的意味。
他怎么没有死?
这下麻烦了。
皇贵妃捏了捏手,绞尽脑汁回想,这个计划没有漏洞。
赵瑞被太医扶着坐起来,有气无力的询问,“朕怎么会突然晕倒?”
太医斟酌着回答,“陛下是因为……”
柳如是突然大喊,“陛下,救我。这些都是皇贵妃娘娘唆使小人做的。”
裴璎皱眉呵斥,“莫要胡说,这里是皇宫大内,不是你的绣澜坊。”
皇帝闭了闭眼。
他现在身体不好,精神衰弱,听不得喧哗。
“让她们都出去。”
柳如是一早就知道,这个计划一旦失败,自己就会被作为弃子牺牲掉。但她是穿越者,是天选之子。怎么可能落得失败的下场。在最后紧要的关头她想搏一搏。
“陛下身中奇毒,小人愿一五一十说出原委。”
皇贵妃知道柳如是这贱蹄子要临时反水,抬起头,睁着一双泪眼,可怜巴巴的瞅着皇帝,“陛下,柳如是已经承认自己有罪,却又空口白牙诬陷臣妾。臣妾冤枉啊。”
柳如是说:“皇贵妃娘娘真会做戏,我现在还什么都没说呢,你就说我冤枉你,莫不是做贼心虚?”
皇贵妃色厉内荏,大声呵斥,“放肆!这里是什么地方,岂容得你对我大呼小叫?”
要论仗势欺人,皇贵妃的架势可没在身边的大宫女足。但现在不知道那个贱蹄子跑哪去了,用她的时候偏生找不着了。
放眼这宫里伺候的,哪个敢如此懒散怠慢!
等这件事结束了,看她怎么收拾这个贱蹄子。
皇贵妃深深吸了一口气,暗自在腰间掐了一把,哭的脸上妆都花了。
“陛下,臣妾跟了你少说有二十年,打理后宫,兢兢业业,从来不敢怠慢。即便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但现今却被个下等人凭空污蔑。臣妾这张脸没法要了,还不如让臣妾去死。”
嚷嚷着,就提着裙摆站起来,猫腰往旁边的柱子上撞。
太医守在一旁,见状赶紧冲到柱子边。
皇贵妃狠狠的撞到太医肚子上。
爬起来再撞,被人牢牢拉住。
皇帝眯着眼睛不吭声,呼吸声却越发沉重。
若是平常,他肯定要斥责这两人,不要吵了,但现在他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听着他们的吵闹,只觉得心烦。
裴璎这时候开口:“吵吵闹闹的成何体统?把皇贵妃看住了,柳如是你且说说,究竟怎么回事?”
柳如是一五一十说了神药和玻璃弹珠药性相融,产生剧毒之事。
皇帝听得倒吸口凉气,问太医,“是这么回事?”
太医从袖中掏出手帕,擦额头上的冷汗,支吾着说:“也许,可能,真的,有这种情况。”
皇帝当即怒斥他,“真是个没用的东西。”
宫里的太医的方子都是平安方,不求有功但求无过,柳如是的歹计如此刁钻,哪里是这些平常混日子的太医能抗的住的!
皇帝正要处罚太医,喉咙又觉得腥甜,哇的一口血吐了出来。
这下更没劲说话了。
裴璎注意到,皇帝昏迷中吐的血发黑,还带着恶臭。清醒时候吐的这口血,已是鲜红色。像是书中记载的心头血。
这口血喷出来,皇帝元气大伤。
太医连忙又给皇帝扎针。
皇帝也能感觉自己身体大不如前,心里对把自己害到如此地步的柳如是,恨得咬牙切齿。
气喘吁吁的说:“把她们……把她们……都给我扣下。一个……一个都不许放走。等朕,朕……”
说着,大口喘粗气。
没人动。
裴璎挥挥手,宫人把柳如是和皇贵妃的胳膊反绑,拖着往偏殿走。
柳如是害怕这次被带走会彻底消失,狗急跳墙的大吼,“裴璎,你还是不是男人?你女人都被皇贵妃给搞死了,你居然无动于衷……”
然后又冲皇帝喊,“陛下!皇贵妃狼子野心,一心想让你驾崩,让她的儿子继位!你千万不要相信皇贵妃的花言巧语,被她给害了!”
这时候,得到消息的赵鹏和赵雀在殿外大叫,“父皇,母妃冤枉啊……”
勤政殿外虽然有御林军层层把守,但赵鹏和赵雀是皇嗣,仗着身份硬冲进来。
进入大殿,赵鹏扑到皇帝脚边,声泪泣下,“父皇,母妃是冤枉的!”
赵雀跪在皇贵妃身边,抱着她呜呜痛哭。
裴璎说:“五皇子不必焦急,此事非常蹊跷,陛下定会调查清楚。”
叹息一声,又说道:“皇贵妃娘娘身份已是珍贵至极,五皇子深受皇恩,实在没理由要对陛下下手呀。”
皇贵妃脑中灵光一闪,立刻直起腰指着,只知道面色发白的刘进忠说:“陛下!是这个狗奴才。一定是这个狗奴才,唆使柳如是做下这等作奸犯科之事。望陛下明察。”
刘进忠这条命完全拴在皇帝身上,见皇帝清醒,还松了一口气。
至于那两个女人的攀污指责,和他没半分关系,他也懒得插手。没想到皇贵妃一盆污水就扣到他头上。
刘进忠声音颤抖,仰头望着皇帝:“陛下,奴才就是你养的一条狗,哪有狗害主人的道理!”
皇贵妃说:“柳如是就是一条喂不饱的毒蛇,天天梦想创建一个商业帝国,你收她银子,自然替她做事。”
转而又膝行两步,走向皇帝,竖起三根手指头“陛下,我敢发誓,刘进忠家中肯定藏有柳如是送的大笔珍奇古玩,金银宝石!臣妾若有半句虚言,就遭天打雷劈。”
刘进忠像叫魂一样哭喊起来,“陛下啊,奴才的东西,都是您的东西。奴才只不过是替您暂时收着呢!”
皇帝听他们吵吵闹闹,完全失去耐心,而身边这个他颇为信任的大太监,也被拖下水了。
还有谁值得他信任?
皇帝用尽所有力气招了招手,示意裴璎在他身边。
裴璎敛袖行礼,转而让殿外守着的御林军,把殿内一干人等都拉出去关押。
勤政殿终于清静了。
裴璎扶着皇帝去梢间的卧室。
皇帝头挨着枕头。紧紧闭着眼睛。一句话都不想说。
裴璎帮他放下帘帐,快步出去。
皇贵妃,赵鹏和赵雀被关押在勤政殿偏殿里。殿外有御林军把守,禁止任何人进出。
柳如是和刘进忠被关押在地牢里。牢房都挨着。于是两人背对着背,隔着木栅栏聊天。
柳如是说:“我看官家的样子,估计一时半会儿好不了?现在是裴相主事,裴相会替咱们做主吧?”
刘进忠蜷缩着身体,还拿着大总管的腔调说话,“咱家和裴相是至交好友,一起吃过饭。咱家向他美言言两句,应该不至于有事儿……”
两人不知等了多久,就看到潮湿阴沉的黑色雾霾中,裴璎领着心腹进来。
两人一起扑到门边,“大人救我,我是冤枉的……”
裴璎在牢房门外站定。
心腹打开牢门,一人捧着托盘,托盘上盖着红布,迈过门槛进了牢房。
柳如是没见过这阵势,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刘进忠却白了脸。
他过往的十多年人生中,趾高气扬的做了很多类似的事情,端着毒酒,送人上西天。
那些人太多,一个个在他面前晃过,他都记不清那些人到底长什么样,但他们临死之前恶毒的诅咒他,记得很清楚……
“阉狗,不得好死!”
“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我在下面等着你……”
但是!
他就这么死了吗?
刘进忠突然暴起,扑在栏杆边,瞪着裴璎质问,“咱家扪心自问,从来没有对不起你,为什么?”
很快反应过来,“我要见陛下,我要见陛下!陛下救我……”
柳如是似有所感,也跟着扑到栏杆边上,“大人饶我一命,我把我所有的财产都给你…玻璃的制作方法,还有别的,我都给你。饶我一命……”
裴璎眉峰都没动,转身就走。
离开地牢,仰头看头顶的天。
天空又黑又蓝,星辰闪烁。
记忆中伯父死的那天,也是这样的黑蓝天色,刘进忠派来的小太监赐下毒酒,看着伯父死透了才离开。
伯父在北疆兢兢业业守了三十多年,不知道跑了多少次犯边的戎狄,身上功勋无数,却落得这般下场。
就因为伯父上奏折,参刘进忠贪污军饷。
奏折被刘进忠扣下了。
刘进忠向皇帝进谗言。
结果皇帝赐死伯父。
伯父一生无子,只有个收养的干儿子刘武。
他和刘武给伯父收尸,就发誓要报仇。
到现在,都结束了。
裴璎重新又回到勤政殿。
左相孟津带着文武百官叩见陛下。
一向低调的太子被百官推到最前面,跪倒叩首,殷殷陈情,“父皇,儿子担忧您的身体。愿以儿子这条命换您十年康健。父皇,您要多保重身体……”
元后早逝,太子的风头一直被贵妃的儿子抢了去,却隐忍不发这么多年,愣是一个错处都没有。
而现在皇帝重病,无法理政,自然得由太子监国。
当太子说了这番感天动地的肺腑之言,不少老臣泣涕横流,夸太子纯孝之余,恳请太子主持大局。
太子推脱两番。
孟津率先拱手行礼,再次邀请太子主持大局。
太子推脱不过,勉为其难的答应。
裴璎就在这时候开口,“陛下身体虚乏,现在仍然昏睡未醒。还请太子移步前殿。”
这便是表态,他承认太子的地位。
太子如愿以偿,对两位高权重的丞相拱手行礼,率百官去前殿。
裴璎又进了勤政殿。
大门关上。
门口有侍卫牢牢把守。
床上的皇帝费力的坐起来,哑着声音呼喊,“外面什么人在喧哗?来人哪!”
就见裴璎进来。
皇帝松了一口气,“裴爱卿,外面到底怎么回事?”
裴璎说:“太子在外面哭喊,想用自己的寿命换陛下的健康。朝中百官纷纷劝慰太子,不要太过伤心,当以大局为重。”
皇帝又气又急,“放肆,朕还活着,哪里容得那个孽畜主持大局!”
裴璎说:“文武百官皆知,陛下病弱,已无力处理朝政。活着和死了也没什么区别,陛下还是在此安心养病吧。”
皇帝微愣,慢慢的回过味儿来,“裴璎,你居然敢忤逆朕!乱臣贼子!乱臣贼子!”
裴璎的双手拢在袖口里,站在远处,冷冷的看着这个疯癫的男人。
看他因为情绪激动从床上摔下来,滚了两圈,额头破了一个大血口子,撇了撇嘴角。
“陛下,你好自为知吧。”
皇帝趴在地上,余光瞥到裴璎往外走时,掀起的衣摆衣袖。漂亮,又歹毒。
接着就听到裴璎吩咐殿外的侍卫,“陛下病重,任何人不得来叨扰。违者,就地正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