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32、番外1宁安康 ...
-
那是在一座金碧辉煌的宫殿里,一位面容秀丽善良的女人哼着小曲怀抱一个娇小的孩子哄她睡觉。
她轻轻摸着孩子的后背,就仿佛抚摸着一件珍宝一般轻柔。
与她这副温柔截然相反的是宫殿外面喧哗的吵闹声。
为何吵闹?女人是知道原因的,也是能够理解的。
毕竟今日是北阳国皇后北清晨执行死刑的一天。
女人名为宁安康,是当今朝迟王的王妃。她怀里的孩子名为夏解忧,是朝迟王的独女,却不是自己的孩子。
夏解忧睡得香甜,对外面的世界一无所知。宁安康宁愿她一无所知。
喧哗逐渐平静下来。宁安康知道,大家都去看北清晨的处刑了。她也是想看的,比任何人都想,但她还不能离开这个地方。
“吱呀。”
随着宫殿的门被推开,宁安康的小曲也停了下来。大门摩擦着地面的声音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可这对于熟睡的夏解忧来说还是过于吵闹。
她朦胧的动了动,声音停止了她也就没再动作。
进入宫殿的,是一个男人和另一个女孩。
男人衣着朴素,显然是不想让外人发现自己来这里。他名为安东臣,是宫外的一个神秘商人。他们安家世代祖传了着高超的腹语术和易容术,其中腹语术只传女,易容术只传男。
而跟着安东臣进来的女孩则和夏解忧差不多大。这女孩儿眨巴黑似墨的水汪汪的眼眸,她面对这座豪华的宫殿没有丝毫的畏惧,倒像是习惯了这一切一样。
宁安康见到女孩立马露出了笑颜。她将夏解忧放到床上,然后走近女孩。
“你叫什么名字?”
宁安康牵起女孩儿的手轻声问道。
女孩儿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不知道。
安东臣对着宁安康行了礼然后开口:“这女孩名为墨凉婉,是墨家最后的血脉,但是失忆了记不清自己是谁。”
一听到墨家,宁安康的眉头皱了皱。那墨家不是因为包庇北清晨而被灭了满门吗?怎么可能还有后代流出?
安东臣好像知道宁安康在想什么,于是接着解释道:“有人暗中保护了她和她的哥哥,可惜现在只剩下了她。那个叫做墨凉洛的孩子我们找不到。”
宁安康眼底出现了一丝转瞬即逝的冰冷,但她随即笑着对墨凉婉说:“找不到也没关系。过了今天没人再记得认识你了。”
安东臣点头表示同意。他知道这句话是对自己下达的命令。
“没人记得我了吗?”墨凉婉歪着脑袋不解地问。
宁安康拉着她来到夏解忧的床边,她指着夏解忧对墨凉婉说:“你看这个姐姐好看吗?”
墨凉婉左看看右看看,她恨不得整个眼睛都贴的夏解忧的脸上。
“好看!好看的很,我喜欢这个姐姐!”墨凉婉欣喜的道。
这个姐姐虽然正在睡觉,可那张白皙精致的面孔让墨凉婉熟悉无比,就好像在哪里见过。
“你喜欢就好,你也要变成和这个姐姐一样的样子。”
和这个姐姐一样?那自己岂不是也要如此漂亮了。
墨凉婉着急的点点头,她现在巴不得立马照照镜子看看有没有变化。
宁安康笑着摸了摸她的头:“不要着急,你很快就会成这个样子的。从今天起你就是我的女儿,名字叫解愁。”
“解愁?”墨凉婉重复着说了一遍,“那我姓什么呢?”
“……你姓宁,宁解愁。”
“宁解愁,好好听的名字!”
见墨凉婉很满意的样子。宁安康对安东臣使了个眼色。安东臣领命的将墨凉婉带去易容。
墨凉婉前脚刚要踏出宫殿,她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转身对宁安康问道:“母亲不和我一起去吗?”
听到“母亲”二字,宁安康明显一愣。她缓缓的说:“啊……,我……母亲还有些事情,就不和愁儿一起了。”
墨凉婉点了点头,然后拉着安东臣欢快的跑掉了。
母亲?这是自己多么想听见的称呼,她本来以为会从夏解忧的口中听到,可没想到墨凉婉会先叫出来。
不过没关系,从今日起,她就只有宁解愁这一个孩子了。
不知不觉中,她看着夏解忧的双眸也凶恶了起来。
她转身从自己的锦囊里抽出四根银针来。这银针的针尖被毒所侵蚀的锈迹斑斑。普通的毒不能使银针有这般变化,就是毒性强一些的也顶多会让针尖发黑而已。可这四根银针早已超出了毒性强大的范畴,谁也不知道它们的上面究竟附上了怎样的毒。
宁安康看着银针笑出声了,她小心翼翼的捏起一根毒针慢慢刺去夏解忧的手腕。
她的动作极轻极轻,也不知道是怕吵醒夏解忧还是害怕误伤到自己。
银针上的铜色的锈迹完全没入了夏解忧的手腕。夏解忧的鲜血好似贪恋这锈迹纷纷蔓延其上将其舔舐的干干净净。
待宁安康将银针抽出,那银针也如同新的一般锈迹全无看不出异样。
见毒与夏解忧的身体如此贴合,宁安康不禁皱了皱眉头。这个丫头果然继承了那个女人的血统,希望日后不要挡住自己去路才好。
一边胡思乱想着,她又一边将其他三根毒针都扎了进去。
夏解忧对这一切一无所知,甚至觉得还没有开门声来的吵闹。
等宁安康把毒全部埋入夏解忧的身体后,她为她披上一件黑色的外套,也给自己穿上了一件斗篷,然后悄悄将她带出了宫殿。
北清晨的处刑台是在距离皇宫外不远的地方,也就是北阳国的正中心。北清王特意将地点定在这里就是为了让整个北阳国的人都看见这个女人惨死的下场。
宁安康的行动极为隐蔽,可她还是选择在处刑台那里看完仪式再离开。她太想看到那个女人落败的模样。
处刑台周围被人围得水泄不通,百姓们纷纷抗议谩骂着。他们有一部分是在说北清晨不守妇道,背叛圣上,不配当一国之母。另一部分是说朝迟王是被恶人勾引陷害,朝迟王妃好生可怜。
无论是哪种说法,宁安康听了只觉得令人舒坦。这群愚民竟然才发觉北清晨是个怎样的女人,今日终于可以将她的伪装撕下来了。
她混迹在人群之中,等待着亲眼看见北清晨人头落地的瞬间。
正午时分,太阳正悬在上空。闷热的空气和毒辣的阳光争相袭击大地。宁安康待的时间长了只觉得头昏脑涨浑身难受,就连眼前的景象都变了形状。豆大的汗滴顺着她的脸颊流到脖子处,让她瘙痒不已。她只好把夏解忧放到阴凉的楼梯上自己转过身来擦拭着汗水。
等她处理好之后再回头,夏解忧已不见了踪影。那楼梯上只剩下了黑色的外套。
宁安康仿佛被人当头一棒打懵了一般。她四处张望,到处寻找。
夏解忧才被埋入了剧毒,她应该光是醒着就费劲,怎么可能还会快跑。唯一的可能就是被人带走了!
她现在心里的恐惧不可名状,若是人贩子抓走也罢了,要是夏子舟身边的人带走那自己岂不是无论如何也解释不清楚。
她发疯一般找人询问,可不管找了多少人都没有结果。夏解忧仿佛人间蒸发一般彻底消失了。
终于,行刑的时间到了。宁安康无心去看她一直期待的场景。
北清晨身着一袭深蓝色的纱裙,墨发毫无修饰,如同瀑布一般倾洒而下。白皙透骨的面容上,她血红的双眸中不含一丝畏惧,甚至还带着笑意。她身负沉重的手铐,可腰背依旧挺得笔直。直到这时大家才想起来,无论眼前的女人究竟犯了什么错,身上背负了多少道枷锁,她终究还是北阳国最体面,最尊贵的女人。
负责押送北清晨的侍卫不敢上前,他们只能像随从一般低着头跟在她的身后。
百姓们被北清晨的气质和气场深深折服。他们主动向两边靠拢让出一条道路来,就连防卫的士兵们也不自觉的向她行礼。就仿佛她这不是走向刑场,而是去向神圣的地方。
身缠罪孽的北清晨不卑不亢,忍辱负重的宁安康狼狈不堪。
她们两人就这样擦肩而过,都不约而同的看向了对方。一个优雅从容且眼里尽是骄傲,一个大汗淋漓却杀意不断展露。
北清晨,你何时才能低下头?
夏解忧站在在人群中,眼前过往的人流不断,可她的目光始终停留在北清晨的身上。
她的眸子一会儿明一会儿暗,可就是让人琢磨不透她到底在想什么。在这种杂乱沉闷的场合里,夏解忧没有一丝的迷茫和恐惧。仿佛这世界里只剩下了她和眼前的人。
北清晨没有发现小小的她。她径直从夏解忧的面前走了过去。
她踩着阶梯上了处刑台。处刑台的中央当着一张桌子,而桌子上有用红色的锦面铺垫。在红色的锦面上是一杯酒。
酒清澈不浑浊,正好倒映出了北清晨的样子。
北清王坐在不远处观望,他一手扶着下巴一边等待北清晨能向自己求饶。那样自己就会真的放过她。
北清晨怎么可能会做出那样的事。只见她端起酒杯转身面向下面的百姓。
空气在一瞬间好像静止了一般,没有一个人敢发出声音。
北清王看她坚毅的模样心慌起来。难道这个女人真的想死?不,他不能让她死。
“你就没有什么话想对本王说?”
北清王直视着她问道。
北清晨却没有看他。她不知道在看向哪里,她似乎是在寻找着什么人一般。
“一花一树一世界,只为一人着朱衣。”北清晨淡淡地说出这句话,然后将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
众人哗然,他们都认为这话是在对北清王说。可只有当事者知道,她在说给谁。
北清晨最终还是倒下了。倒下的悄无声息,没有任何留恋。
不少人都不忍心看见这个场景,纷纷扭过了头。甚至连北清王都情不自禁的闭上了双眼。
唯有夏解忧硬是看完了一切,连眼睛都没眨一下。
众人等了两三个时辰,可结束没用了半柱香。
人群被卫兵遣散,老太监扶着面色苍白的北清王也离开了。
宁安康还在四处寻找夏解忧,她也没有看清最后是谁带走了北清晨的身体。
“你在干什么?”
虽然清脆却带着稍许成熟的声音响起。
宁安康猛的转过身来,没想到夏解忧就站在她的身后。
对上了夏解忧墨色的双眼,她不自觉的移开了视线。
“我正在找你呢。”
“现在我来了,你要带我去哪里就去吧。”
宁安康心头一惊: “……你知道?”
夏解忧突然笑了。这是宁安康从没见过的笑容。也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总之她抬手挠了一下被毒针扎过的手腕,眸子变得微红。
“你不说我又怎会知道?”
看着还愣在原地的宁安康。夏解忧率先向处刑台走去。
北清晨的身体早已不在了那里,她就对着处刑台上的血迹深深行了礼。
“你不可以这样!”宁安康疯了一般抓住夏解忧大吼,“你不可以!”
周围清理现场的士兵听见了都用诧异的眼光看着她。
她也猛然反应过来,忙用斗篷将自己裹得更严。
“怕什么?”夏解忧笑的天真烂漫,“反正过了今晚,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宁安康不禁背后发凉。她好像在夏解忧的身上看到了北清晨的影子。
北清晨,为什么你在哪里都阴魂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