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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迷亭先生 ...

  •   在见到李柯时,崔琰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什么叫物以类聚,表面上都斯文有礼,实则虚伪龌龊,难怪这人能够与陈墨言成为朋友。

      他承认陈墨言交代的一切,也交出了倚云楼大火后他一直不敢出手的冰丝琵琶。

      “小生当晚一直都和几个同窗坐下楼下等着花魁大赛开场,从未离开,连出恭都被他们几个拦住了,大人明鉴。”李柯又重复说着起火时自己并不在场。

      裴长宁看向林秋寒,只见他点了点头,早间他们就将当晚与陈墨言和李柯同桌的书生都找到了,并一一作了核实。

      裴长宁勾了勾手指,邢鸣即刻将那些证词递到他手中,他一张张翻着,时不时看向李柯,光从头顶高窗投射进来,薄薄的纸张泛出的白光映在他脸上,星眸沉沉如水。

      这个李柯倒是比陈墨言有些脑子,可……他将证词还给邢鸣,“那么,在你们坐下之前你可离开过?”

      所有人的说辞都在强调李柯席间要出恭而被众人阻止的细节,连李柯自己都一再强调这一点,其实他就是利用了人的记忆侧重以及盲从这一特点,在入席后他的确没有离开,而且故意嚷着要出恭,吵得越凶,大家就会记得越清楚,更是加深了大家脑中他一直在场的印象,而事实上,他在正式入座前就趁乱离开了一会。

      “这……”李柯霍然抬头,望着这个一下子就能找出破绽的男子,眼中闪过一丝骇然。

      “怎么?要我们再去找你那些同窗再求证一次,倒也不费事,只是这说法怕是不会如此一致了。”裴长宁显出不是很有耐心的样子。

      “出、出去过,那天不知怎么的,肚子一直不舒服,所以在入席前去了趟茅房。”片刻思忖,李柯道。

      “是么?”裴长宁显然不满意这样的答案,“真是不巧的很,那日倚云楼的茅房一直都被个叫倪二的伙计占着。不过也巧,你们俩都闹肚子,你可瞧见他了?他可说了,当晚没瞧见任何人。”

      崔琰疑惑地看向林秋寒和邢鸣,显然这两人并不知情,同样疑惑地望着她。

      他从哪儿得到的这个消息?

      不过一瞬间,李柯的脸就变得惨白一片,“我……大人,”他脑中飞快地盘算着,“其实我是去找佩儿了,不过她不在房内,我就又回来了,怕说不清楚,就索性说自己没离开过。”

      不料裴长宁冷哼一声,“你经常出入倚云楼,难道竟不知道那儿根本没有一个叫倪二的伙计?”

      包括李柯在内的众人这才明白过来,他这是在诈他呢!

      “唉!”林秋寒笑着叹道,“你还是快说吧,你究竟干什么去了?”

      “回大人,”李柯颓然地垂下头,“我的确是去找佩儿了,看她不在我就下楼了。”

      “那你为何说谎?”邢鸣问。

      “没人给我作证,说不清楚。”他几乎是自言自语,又突然想起什么来,“大人,千万不要告诉我家里,我家中近日正给我说亲……”说着说着便止住,因为知道这样说也毫无意义了。

      显然,他这样的人并不能引起在场任何人的半点同情。

      “那冰丝琵琶你是几时换掉的?”林秋寒问。

      “大火前一日,我去找佩儿时趁机调换的。”李柯老实交代,再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了。

      “佩儿可知情?”林秋寒继续问。

      李柯摇头,“她不知道,她和阿沅感情很好,怎么会让我做这样的事?那天晚上,我趁她们都在楼下接客时换的,之后就把琵琶偷藏的佩儿房内,天不亮,她还没醒时我就带着琵琶离开了。”

      又审了一会儿,并没有什么进展,李柯还是只承认自己换了冰丝琵琶,邢鸣询问地看向另外两个人,“先行关押吧。”林秋寒捏了捏眉心道。

      “那……”邢鸣又小心翼翼地看向裴长宁,“那个陈墨言?”

      裴长宁看了看崔琰,“放了。”他淡淡地道。

      崔琰有了一种长时间闷在水里无法呼吸的感觉,自那把火烧过之后,一个一个的人被牵扯出来,一个一个心思叵测,可一个一个都没有越过那道最后的线,这让她有些后悔前世里没有多嘴问一问,毕竟,他们现在苦苦追寻的答案曾经离她那么近。

      因为心里不大自在,虽然从府衙出来已经是傍晚了,可她还是去了医馆,埋头于各种病例倒是冲淡了她好些思虑。但是当夜幕笼罩,病人都散去的时候,她又开始坐在案前,想着倚云楼的事情。

      “想什么呢?”一袭素白的身影挡在她面前。

      “师兄。”

      他自然能看出她小小的魂不守舍,也很想伸手替她抚平紧蹙的眉,可是他没有这样的资格……

      “师父快回来了了吧?”倚云楼的事并不适宜跟他说,她便提起了另一件事。

      白苏黯然,她视他如兄长,可也只是当兄长一般的敬重,本想着来日方长,可如今眼见着她将另一个人放进了心里,不知不觉中喜怒哀乐也慢慢变得多起来,这是他认识她这么多年里不曾有过的变化。

      想到这,他心里便多了一份沉甸,“嗯,昨日收到来信,说下月初就到家。”

      “师父他这一向出去大概有半年了,不知带了多少珍稀药草回来?”她很是欣羡地道。

      白苏看着在灯下透着柔光的秀丽面庞,呼吸微窒,“等他老人家回来,我大概也要出一趟门。”

      崔琰讶然,“师兄要去哪里?”

      他笑着摇摇头,“现在还没定下来,”说着环视一下四周,吁了口气,“在医馆里坐久了,也要出去走走,四方行医,才能见识更多的病例,搜集更多的药草,总结出更好的救人之法。”

      “真好。”她由衷地赞叹。

      “其实,你也可以……”他试探着开口。

      “啪!”

      二人都寻声望去,原来是元胡在装门板,一个人有些吃力,门板从手中滑落了。白苏起身去帮忙,二人合力将门板一扇一扇地装好,最后留有一扇的位置,白苏便将一个贴着“药”字的灯笼挂在医馆外面,回来便要装上最后一扇门板。

      不料,就在这时进来一个披着斗篷的女子,看装扮定是不想让人认出自己。进屋后她径直走向崔琰,坐下后才拉下帽子。

      是佩儿。崔琰倒不觉吃惊,只略想了一下,便知她的来意。记得上一世时她也来找过自己,不过时间比现在早些。

      “抱歉,我有些事想单独跟崔大夫说。”佩儿看向白苏和元胡。

      这没什么奇怪,自打崔琰在这医馆坐诊,经常有妇人专门来找她看诊。人嘛,即便是生病,也总有难以启齿的地方。

      二人离开后,崔琰铺开纸,拿起笔准备写方子,那方子她还记得。

      “崔大夫,我想请你给我开张落胎的方子。”佩儿压低嗓音道。

      落胎?!崔琰猛地抬头,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怎么会?“你说什么?”

      “请你给我开张落胎的方子。”佩儿又重复了一遍。

      崔琰看向佩儿,虽然她半张脸隐在黑暗里,但仍能看出她的决绝。

      “崔大夫?”见崔琰不语,似乎有些愣神,佩儿又叫了一声。

      “对不起,”崔琰按下心头的疑惑,“恐怕我不能帮你。”

      “为什么?”即便她是个风尘女子,可在世人眼里,这毕竟是个不光彩的事情,况且如今她肩上还担着倚云楼,思来想去,只有这个女大夫还可靠些,不料竟碰了钉子。

      “我从不替人落胎。”

      “可是……”佩儿一脸焦急,却欲言又止,想了想还是道出了实情,这个女大夫常和府衙的人在一起,想来对于凶案也是有一定了解的,“唉……实话告诉你吧,这孩子是李柯的,他如今被府衙抓了,我得为自己考虑,还有这孩子,难道要他一生出来就顶着杀人犯的儿子这个名头被万人唾骂吗?”

      崔琰专心给她把脉,对于病人的私事,她向来是不关心的,可方才佩儿的话却着实把她吓了一跳,李柯是今日近午时被带进府衙的,这会佩儿却已经得到了消息,也难怪,倚云楼这种地方,什么消息听不到?

      “从脉象来看,你已经有了三个月的身孕,但你的脉象又很不稳定,要小心才是。”崔琰丝毫不提落胎方子的事。

      “崔大夫,你就不能帮帮我吗?”佩儿仍不死心。

      “方才我说了,我从不替人落胎,”崔琰态度坚决地说着,“我治病救人,落胎这样的事有悖我的准则,或许有的医者以为这是无所谓的事情,可我不这样想,胎儿也是生命,我不能害他。”

      见这情形,佩儿知道要说动她是很难了,便匆匆道了谢,黯然地离去了。

      崔琰盯着那块空洞的门板缺口,微弱的光以外是漫无边际的黑。

      她还记得上一世佩儿来找她的情景,虽然也紧张害羞,可无法掩饰的期待都写在脸上,与今日的情形大相径庭。那时她说要和孩子的父亲成亲了,让她无论如何保住胎儿……

      那时她只见过佩儿一次,并不知道她是倚云楼的女子,她还叮嘱过她药服完后要再来复查,可她却再也没有出现过……

      再也没有出现过?崔琰一个激灵,好似刚从梦中惊醒,脑中闪过一个可怕的想法……

      上一世里,倚云楼那把大火烧死的究竟是谁?

      夜色已深,崔琰独自走在街市上,本想着去府衙找裴长宁,可思绪纷乱,再抬头时,发现自己站在离倚云楼不远的地方。她站在暗处,眼见着那里红袖招展,人来人往,歌声靡靡,好不热闹。

      不知站了有多久,她准备离开,转身之际,见佩儿送一个男子出来,她远远瞧着那人很是眼熟,可惜见不到正脸,二人在门口亲昵了好一会儿,她自然而然地撇开脸去,再看时,那人站在半明半暗处同佩儿挥手告别,随即便隐入黑暗中不见了踪影。

      崔琰即刻跟上去,那人显然是喝了酒,步履踉跄,走走停停,还哼着曲儿,是以要跟上他并不难。

      她在那人身后跟了大概有两条街了,也不知道他到底要去哪,正想着,那人突然冲到墙角,像是在呕吐。

      她赶忙找了个拐角藏好,听声音像是差不多了,便探出头去看,见那人果然又向前走去。

      她刚要跨步向前,不想被人拉住手腕,“他早就发现你了。”

      “是你。”她不自觉地笑起来。

      裴长宁见她笑了,一阵舒心,“走。”他轻步跟上去,将她拉在身后。

      “哎?”崔琰小声问,“你不是说他发现我了?”

      不料他却轻笑道:“可没发现我啊。”

      她不明就里,只好紧跟在他身后。又走了一会,来到一处空旷的所在。

      那人突然停住脚步,在黑暗中立了一会,像是在听身后的动静,突然,他侧头向着身后说道:“小娘子,跟了我这么久,出来吧。”

      “迷亭先生!”待那人转过身来,崔琰惊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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