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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意外发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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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子里静悄悄的,显然又是各自忙各自的去了。崔琰出了房间,见桑玉一人独自坐在院子里,背对着她,不知在捣鼓着什么东西。她走上前去看,只见她一手拿一把刻刀,一手拿着一截木头,隐隐看着像个人形。
“做什么呢?”她绕到她面前,看着她认真地刻着。
“琰姐姐!”桑玉笑了,眉眼弯弯,甚是可爱,“你看这像不像阿布哥哥?”
崔琰迟疑了一下,虽然不忍扫她的兴,但更不想说假话,“再雕琢雕琢就像了吧。”
“啊?”桑玉撇着小嘴,很是泄气,“不像吗?我从前几天就开始刻了……”
“心意到了就行了。”崔琰还试图安慰她,看着她这般孩子气,突然想起了裴川竟要她防着她,又莫名地生了气。
“你不懂,”桑玉委屈得都要掉眼泪了,黑漆漆的眼睛里水汪汪的,“这是我们这的风俗,明日就是集会了,我要把这个小人人送给阿布哥哥。”
“什么集会?”
“噢,我都忘了告诉你了,明日晚上有个集会,马上就要过年了,这是为了替大家新年祈福才办的,也是一年里最隆重的一次集会,南夷九个寨子的人都会来,大祭司会作法,还有还有,”桑玉越说越兴奋,完全忘记了方才的失落,“圣女也会来,她一年只露这一次面,多少人都想一睹她的芳容。那场面可热闹了,琰姐姐,你跟我一同去吧?”
“我一定要去!”不等崔琰回答,她又接着说下去,“他们看见我肯定会大吃一惊的,我就是要看他们惊掉下巴的样子,大祭司说了,若我能活着离开老虎涧就放过我,以后没有谁可以为难我了……”
她握刀的手微微颤抖着,眼泪落在尚未成型的木雕上,裹着细小的木屑滚下来,“我不光要去,我还要亲手将这个小人送给阿布哥哥。”
崔琰望着这个自小颠沛流离、受尽欺辱的姑娘,心中不忍,便伸手拍了拍她的肩头,“那你还不快加紧赶工?”
桑玉笑了,“我手太拙了,什么时候能赶上陆乡司就好了。”
“陆乡司也会这个?”崔琰惊奇地问。
“是啊,没看出来吧?他的雕刻手艺是我们南夷最好的,他刻什么都栩栩如生,尤其是他妻子的雕像,见过的没有一个说不好的。可惜……”桑玉像是想起了什么事情,一脸惋惜。
“可惜什么?”崔琰不过顺嘴问了一句。
“他妻子几个月前去世了。”桑玉叹着气道。
“去世了?”这倒是出乎她的意料,她几次去乡司所,都没见过他妻子,原本以为是没有随他到任,不想却是去世了。
“嗯,他们夫妻二人一向感情好,那次一同上山去的,不想遇到野兽,二人无路可退,便从山上摔下来,他自己摔断了腿,可他妻子却丢了性命。唉,不说了,怪难受的。”桑玉抬头看了看默不作声的崔琰,“你看我,尽说些不开心的事情。你要不要试试?”
面对她递来的刻刀,崔琰连忙摆手,这种活她是做不来的。
“来嘛!”桑玉撒着娇,“你应该给裴世子雕个小像,明日送给他,祈福消灾的。”
她愣了下,鬼使神差地接过那把刻刀,烟霞似的红晕悄悄爬上脸庞。
晚饭时分,饭桌上气氛很是凝重,大家伙都埋头吃饭,神色都不像往常那般轻松,总要斗上两句嘴的小六和大刘也是闭口不言。崔琰因见大家都在,独独不见裴川,心里担忧又不好问,直到快吃完了才下定决心相询,这才知道他还在里屋看着卷宗。
她起身盛了些饭菜,却让林秋寒端着,一起进了屋。乍见她进来,裴川原本紧锁的眉头瞬间舒展开来,又见跟在她身后的林秋寒一边抬起手中的饭菜一边朝他使眼色,深眸里便又添了几分喜色。
不一会,大家都陆续进来,她听他们谈论着,大概了解了她受伤的这几日案件的进展情况。
“可是近来去世的人家我们都调查过了,没有什么可疑的,所以世子爷怀疑这人是不是不在这些卷宗里头。”一阵议论过后,小六向着她道。
她乍一听并没有觉得有什么问题,可细细想了会,隐隐地觉得自己像是知道答案似的。
白日里的一幕幕飞快地在脑中闪过,良久,“陆乡司。”她呆坐在那里,嘴里喃喃地道。
她声音很轻,可屋里的人都同时听见了,惊得停住了手里的活,小六更是张大嘴巴,手中的卷宗一松,“啪”地一声掉在地上。
“你说什么?”林秋寒快步走到她身边,不可置信地问道。
她抬起头,同样不可置信地望着他,将刚才的话又说了一遍:“陆乡司。”
邢鸣看着满屋子呆住的人,呵呵了两声,“怎么可能呢?陆乡司是朝廷命官。”
“杜恒也是朝廷命官。”是裴川的声音,陆乡司他也是早就留了心的,没有告诉他们是有他自己的考量,只是不知她是从何得知。
她本不知该从何说起,听见他说话便望向他,他温和地看着她,似乎是在鼓励她。“陆乡司的妻子几个月前去世了,是从山上摔死的,陆乡司自己也摔断了腿。”
“所以,启年看见的一瘸一拐的人就是他啊!”林秋寒用一只手托着另一只的手肘,指尖不住地摩挲着额头,“陆乡司夫妇都是外籍,自然不会立卷宗,他妻子去世了自然也就不会记载在册。”
“他木雕活了得,最善于用刻刀。”她想起了那些婴孩凹陷的双眼,便没有再说下去。
邢鸣连连点头,像是明白了什么,“难怪他手上有些细小的伤痕,原来是平日常用刻刀的缘故。那么,他要用这些眼睛复活他的妻子?”
答案是显而易见的,屋内的气氛一下子松动了许多,虽然大家都感到震惊,但是比起前几日没头没脑地抓瞎,案件的结果才是最让他们心安的。
“有一个问题,”裴川没有像他们一样松懈,依旧一脸的严肃,“陆乡司是一点武功都没有的,他是怎么顺利地潜入别人家里毫无声息地杀了那些孩子的呢?”
刚刚才觉得有了眉目,不想高兴了还没一会就又被打回原地,大家顿时觉得悻悻的。
“他有帮凶?”小六不想否定陆乡司与此案的联系,便大着胆子问道。
裴川没有做声,林秋寒走到他面前,“你是担心事态会闹大?”
他点头,向着众人道:“不管是不是陆乡司,大家都要保证不能声张,陆乡司是朝廷命官,南夷不比其他地方,我担心有人会借此大做文章。秋寒你留下,我和邢鸣现在就去乡司所看看。”
说着他便起身和邢鸣一同往外走,不想崔琰也跟着站起来,面有急色,因为着急,后腰不小心用了力,疼的赶忙用手去扶,“哎——”她忍痛叫住他,“总得吃了饭再去。”
“你别急。”裴川眼疾手快,在她还没站稳时便扶住了她,“我吃就是。”他笑道。
崔琰一时恍了神,他唇角上扬,弯成好看的弧度,眼中闪烁着如孩子般惊喜跳跃的神色。
裴川和邢鸣并没有费多大力便趁夜摸清了乡司所的隐秘。陆乡司并没有将他的妻子下葬,或者说是下葬了后又挖出来,用药水泡着藏在他的卧房里。至于那些女婴的眼睛,他也用同样的方式处理了,搁置在尸体旁不同的位置,看起来倒像是个什么阵型。
因为南夷规模最大的集会举办在即,若是当天就揭发了陆乡司,那么大祭司很有可能会接着此事大做文章,在集会上煽动百姓闹事,后果将是不可预见的。所以,他们决定先由几人盯着乡司所,等集会过后再去找他弄清案件真相。
“什么?咳咳——”烈烈火把照亮的密室里,长发白袍的男子听了下首女子的禀报,突然就剧烈地咳嗽起来,“你说裴川和林秋寒那里还是什么动静也没有?”
“是。”女子感受到主子越来越急躁的心情,有些紧张地望着他。
男子又咳了会才止住,他抬起头,“看来我倒是高估了你们……查了这么久都没有查到陆乡司头上!”
“不过是徒有虚名罢了,怎抵得过主上心思缜密、未雨绸缪?”女子恭敬地笑着。
男子也笑了,用手指了指她,“唉,本想今晚给他们制造点惊喜,罢了。你再去探探,可不能掉以轻心。还有,”他面色突地转冷,警告似的看向她,“那个医女,今晚无论如何你都要将她毫发无伤地给我带来。”
天还没向晚,南夷的各个寨子就开始热闹起来,人们从四面八方聚集而来,长长的街市一直通到祭台,到处都挂着长幡,上面尽是五神的画像。当昏黄的落日最后一角彻底消失在青山后头,街面上陆陆续续点上了灯,赶集的、卖艺的……一个挨一个将并不宽阔的道路排得满满当当,吃的玩的应有尽有,没想到,这个集会一点不逊色于别处的集市,还因为习俗的不同更让人耳目一新。
桑玉挽着崔琰的胳膊,昂首挺胸地走在喧闹的人群中。她盛装打扮,头上和胸前的银饰如流苏般摇摆,在明亮的灯光下熠熠生辉。
人头攒动,笑语喧哗,热闹处更是被挤得水泄不通。近几日,女婴意外死亡不是嘎婆唤婴而是凶杀的事情已经传遍南夷个每个寨子,所以当一行气质样貌都很出众的外族人出现在集市上时,大家就都猜到了他们的身份,又见桑玉同他们一起,看她的眼神便也不同往日。
桑玉拉着崔琰走在前面,后面跟着裴川和林秋寒,再后面便是邢鸣等人。桑玉好动,虽是当地人,却对什么都好奇,带着崔琰这走走那停停,崔琰对于桑玉带她看的小物什大多一笑而过,不是不喜欢,只是对那些稀有的药草更感兴趣,况且她也没有多余的钱。
正逛着,她忽地眼前一亮,停在路边一个老妇人跟前,指着那妇人身旁篮子里一株尚开着黄花的绿植,“老人家,这可是萝黄?”
“姑娘,你认得?”那老妇浑浊的眼里闪闪发亮,显然是因为遇到识货的人而高兴。
她点点头,小心翼翼将那株萝黄拿在手里看了又看,“老人家,你是在哪里找到的?我们在这周围的山里找了许多次都没有找到,还以为它已经绝迹了。”
“别说你一个外地人,我也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找到的。”妇人慈蔼殷切地看向她,她就等着卖了这好东西救急呢!
“怎么卖的?”
“二两银子,这些都给你。”妇人迟疑了一下才开口,像是很不好意思。
她摸了摸腰间,有些失望地将手中的萝黄放入篮子里,方才已经买了些草药,银子所剩无几了,“不好意思,我没有这么多……”说着站起身,眼睛却依依不舍地盯着那些屈指可数的萝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