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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3、惊险再现 ...

  •   李馥芸端庄持重,相貌并无过人之处,只是一头又黑又密的秀发着实抓人眼球,光这繁复的发髻每日也不知道要花多少时间来梳理。她和柳氏是完全不同的两种性格,她更沉稳,也更坚定,不论林秋寒如何盘问,她只是一口咬定先前的证词,直到方才柳氏画了押的证词摆在她面前,她才轻轻叹了口气,承认了是她替柳氏说了谎。

      “那么,你在柳氏回来前一直待在她屋里?”林秋寒问。

      “是,大人。”

      “我很好奇,你连柳氏究竟去干什么了都没问出来,就这么替她撒谎了?”林秋寒微微挑眉,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

      李馥芸面无波澜,只是淡淡地道:“人么,谁还没个不想让人知道的秘密。”

      “你就这么相信不是她杀了二夫人?”

      “其实,就算是她杀的,我也会替她撒谎的。”她并未回答他的问题,“所以,于我而言,信与不信没有任何区别。”

      “噢?”林秋寒饶有趣味地笑了,“为何?”

      “我恨二夫人,不管是谁杀了她,我都感谢。”就算人已经死了,她提起来还是双目含恨,没有一丝遮掩。

      至于为何恨,都是因为平日里的欺压积成的。大宅子里的人就是这样,见不到天高地阔,整日里都被这些明枪暗箭折磨着,久而久之就累积成无法消解的恨,不死不休。

      人先行被带下去,林秋寒瞧着裴川依旧盯着她的背影,三两步便走到他面前,用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怎么?这人有问题?”

      “你说她为何在我们面前毫不掩饰对二夫人的恨?”那背影早已消失,裴川依旧没有收回视线,他总觉得她的背影怪怪的。

      “大概……是恨到极致了吧……”

      他不语,答案就藏在他的直觉里,可此刻却怎么也抓不住,就像平日里拼命想着一个自己熟悉的人名,却总卡在嘴边出不来。

      正是胶着的时候,无回突然出现在门外,打断了他们的思绪,“世子,刚刚收到的消息。”他将一个字条递给他。

      未及看完,他的脸便阴沉得可怕,“回头再说。”他只向着林秋寒说了一句便匆匆起身离开。

      “我等你的答案!”林秋寒冲着他的背影大声喊道。

      这两日崔琰晚间睡得都比较迟,因为阿窈听了崔瑶出嫁前的叮嘱,开始着手教她做衣服。阿窈先前很有自信,距离大婚还有两个月的时间,做一件衣服还不是绰绰有余?可是当她看着崔琰下来下去都还歪歪扭扭的针脚,真是恨没再早几日开始。她就不明白了,同样是针,那些细长的银针在崔琰手里翻飞自如,如同跳舞一般赏心悦目,怎么这个就不行?

      “小姐,照你这个速度,大婚前也只能做个袖子!”又一番的教导无果之后,阿窈泄了气,无精打采地趴在桌上望着她道。

      崔琰倒是淡定得很,不紧不慢地缝着,“不急,多练练就会好了。”

      又过了会,阿窈打了个哈欠,揉了揉眼睛道:“我先去睡了,你也早些睡吧,也不差这一时半刻。”她虽然着急,但更在意崔琰的身体。

      崔琰一个人在灯下静静坐着,四下无声,虽然手法笨拙,可是光看着这越爬越密的针线,想象着他穿上这件衣服的样子,心里就有无限的欢喜。

      玄色,最衬他不过了……

      时间久了,她渐渐觉得眼睛酸涩,脸上因为太过专注而泛出红潮,手脚却冰冷,下针也不那么灵活了,便要到院子里去走走。

      她起身披了件大氅,挑着一盏灯推门而出,至院子里将灯柄插在那株梨树的枝丫间,这个并不大的院子瞬间便亮了起来。夜间寒凉,但风却并不凌厉,那盏灯摇晃着,由它投射出的光影也跟着一晃一晃的。

      她像个小女孩似的,跟着那晃动的灯影慢慢踱步,不一会,脸上的红晕就被冷风吹散了,但身上却开始变得暖烘烘的。

      忽然,她听见背后似乎有轻微的脚步声,不过两下便停住了,她心中猛地一紧,脚步未停,努力去听四周的动静。

      除了她的脚步声,什么也没有,可是方才她明明听见了!耳边的鬓发被风吹拂着,她的脊背一阵发凉。

      她定了定心神,转过身来,只见离她不过一丈的地方站着一名蒙面黑衣人!透过一线缝隙射出的目光无情无义、无波无澜,在他的眼里,她的命只是换取金钱的筹码,不值一提。

      她愣住,这目光她永生难忘!不用再多做确定,她就能凭着这目光知道他就是上一世一剑杀了自己的人。

      此刻,他又出现了……

      她本能地后退,整个后背重重靠在梨树上,瞥见他正准备拔剑。

      不料没等他的剑出鞘,就被从天而降的三四个黑衣人团团围住。他愣了下,显然是没有想到原本他以为的最简单不过的任务竟会出了岔子。

      崔琰松了口气,就在那三四个黑衣人出现的同时,那个熟悉的颀长的背影也挡在了她的面前。

      纵然是个从未失手的职业杀手,在裴川精干的暗卫面前也是不堪一击,不过三两下就被打倒在地,不等他反应过来,无回已经第一时间除了他藏在牙齿间的毒药。

      “说吧,买家是谁?”裴川走到他面前问。

      杀手坐在地上,颈间架着剑,他只用手抹了抹嘴角的血迹,没有回答裴川的问题。

      裴川一声冷哼,猛地抽出其中一个暗卫的长剑,直直地扎进那杀手的手背,将他的手紧紧钉在地上,还用力慢慢转动着剑柄。

      即便这一世他和崔琰再度重逢,可她曾经逝去的生命和那几十年煎熬的光阴,都化作他心中难以消解的恨,成为他此刻持剑的力量。

      “啊——”那杀手望着不断涌出的血,叫得撕心裂肺。

      杀手疼得面目狰狞,死死地盯着裴川,干他们这一行的,说出买家的名字是大忌!

      “彭术,年二十六,灵州人氏,七岁入正九门。”裴川又冷不防地将剑拔出,不紧不慢地说着。

      “啊——”那杀手望着他手上的血窟窿,正汩汩地淌着血。不过他随即就惊诧地瞪大眼睛,像看魔鬼一样地盯着裴川。他不明白,他是一个散荡的杀手,拿钱杀人,从不拖泥带水,就连买家都不知道他的名字,这人怎么会知道?

      “你行走江湖这么些年,难道不明白有些钱不是那么好拿的?动手前也该查查对方的底细。竟敢动我裴川的女人,你是嫌系在腰带上头太牢靠了么!”

      杀手不可置信地看着面前的人,“你是……南临世子……裴川?”

      “真正了无牵挂的人才能行走江湖,可是你?你要置你一家老小于何境地?置正九门于何境地?你可以不说,但接下来,但凡跟你有一点关系的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你要干什么?”杀手无比挫败地瘫坐在地上,他犹豫着,从来不知道怕的他第一次心虚起来。

      “你以为我不知道买你杀人的是谁?我要你说,不过是给我自己一个杀她的理由。”

      “平阳郡主……”

      裴川抿唇,背着手向着京城的方向静立了片刻,“通知京城的人,动手。”

      说完,他就牵着崔琰的手进了屋。

      她见桌上还放着那件不成样的衣服,先行一步上前团成一团,转身用身子挡着不让他看见。

      不料他却笑了,“不用藏,早就看见了。”他探出头,假意要看。

      她懊恼地道:“这些绣花针在我手上一点都不好使。”

      “我说过,你不用费心做这些事情,不如多留些时间做你喜欢的事。”他注视着她,双目灼灼。

      她羞赧地低下头,小声地道:“这就是我喜欢做的事情。”

      他心中的欢喜满得几乎要溢出来,顺着她低下的头,忽然见她的发髻有些散乱,定是方才被逼到树干上弄散的。

      “别动。”他伸手,轻柔地一缕一缕地将她的头发顺好。

      突然,他顿住手,盯着她的发髻发愣,一个念头闪电般划过他的脑海,白日里怎么也想不出来的答案此刻却如此清晰地摆在眼前!

      “怎么了?”崔琰疑惑地问。

      “突然想明白一个问题,有没有兴趣跟我去府衙?”

      “好啊,反正这一闹也睡不着了。”

      大半夜里,已经沉寂了半宿的南临府衙突然间就喧闹起来,廊灯一盏接一盏地挂起来,公堂里阵仗大开,气氛肃穆而庄重。虽然都是被连夜叫醒,但没有人有怨言,甚至还有些小小的兴奋,因为他们知道,林大人允诺的假期就在眼前。

      李馥芸被带上来,她自早间被带来,就未离开过府衙,现在深更半夜还要受审,早已是满脸疲累,但依旧镇定自若,即便是在公堂上面对这么些严阵以待的公差也丝毫不见慌乱,梳得一丝不苟的发髻在满堂灯火的照耀下如同柔滑的黑缎子。

      “李馥芸,沈二夫人是你杀的吧?”林秋寒直截了当地问。

      李馥芸微微抬头,似是惊讶,“大人这是跟我开玩笑?还是找不到真凶要拿我交差?”

      林秋寒意味深长地笑了,横着手臂撑在桌上,她并不是什么难啃的骨头,只要点到要害,她自然会承认。

      “你并不是替柳氏制造不在场证明,而是你自己需要一个不在场证明。”

      “这个案件并不难破,凶手即便不是沈府里的人也一定与沈府有关联,只是费些时日罢了。话说绿珠杀了流菲之后不小心将那副芙蓉坠落在了现场,后来流菲的房间就只有很少的几个人进去过,二夫人就是其中之一,她看见了那副坠子,心中不安。白蕊之事当年流菲也有份,如今她出了事,二夫人自然紧张。她整天对着那副坠子疑神疑鬼,又不敢声张,她向来信鬼神,哎——”

      林秋寒像个说书的先生,将推断的细节讲得惟妙惟肖,关键自己还声情并茂的,真要惹人发笑。

      “有个人很合时机地给她荐了个‘小神仙’,病急乱投医,二夫人还就信了,那神仙给她定了个日子,说是要当晚亥时一刻向着那副坠子作个法,便万事大吉了。这哪里是救命的神仙?倒是个催命鬼!李姨娘你说巧不巧?二夫人就是死在作法的当晚!”

      李馥芸并未理睬他的意有所指,依旧挺直着脊背,“大人是要给我讲故事?”

      “你要是当故事听也行,就是不知道我这个故事讲得真不真?”林秋寒依旧是笑着向着她道,只是这笑里陡然换了内容,藏着令人胆寒的气魄。

      “那个给二夫人推荐‘小神仙’的人很聪明,她找了个四处游荡的神棍,他在一个地方停留的地方不超过十日,而她找到他时他刚准备离开南临府。只是弄巧成拙,这神棍贪恋我们这里的繁华富庶,原本是因为兜里没钱才要离开,可收了她的钱之后,觉得能在这里过个好年,便留了下来,至今都未离开。”

      说完,他感激地看向裴川,多亏了裴川,他们一直以为那芙蓉坠是凶手在流菲的屋子里发现的,然后将坠子藏在身上,再利用它伪装成白蕊复仇的场景。但是裴川想到了若仅仅是流菲失踪怕并不会引起二夫人的害怕,真正让她感到紧张的一定是某种有特殊意义的东西,那东西只能是芙蓉坠!

      然后他们就重新审视了二夫人死前的行踪,发现她曾去过西郊文庙,那里是乞丐流民聚集的地方,她到了文庙附近就找了个借口让随从等着,自己去了一会就回来了。

      耳目眼线发达的捕快们最擅长找人,他们毫不费力就揪出了这个还未离开的神棍,发现当初找到他的人就是李馥芸,是她花钱让他给沈二夫人说了要在某天晚上亥时给芙蓉坠作法方能驱邪的话。

      不过,至于裴川为什么确定李馥芸就是凶手然后引导他们找到神棍?他就不得而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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