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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25岁-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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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天,林莉穿着睡衣瘫在沙发上装土豆,突然听见有人敲门。
谁?她住的小区公寓有门禁,过滤大部分闲人;自从有了手机,朋友不会不联系直接登门,万一不在呢;自己也没点过外卖。所以,谁会不通知就上门。
林莉想了想,多半是推销的。
拿了件外套套在睡衣上,林莉抓着手机从猫眼往外看。得,出租房的猫眼,花得只能看见一个人影轮廓。林莉拉开一个缝隙,“请问……姐?”
门外,林玫拉着个大行李箱站着,见她出来,挤出个笑脸:“莉啊,我来帮你搬家。”
“哦,好啊,好啊,进来吧。”林莉赶紧让她进来,心里错愕难言。
“吃饭没有?”林莉捡开沙发上各种娃娃,给她腾出个坐的地方。
“还不饿。”
林莉从客厅纸箱里翻出薯片、雪饼、汽水、豆腐干,一股脑堆在小茶几上,“那吃零食吧。”
“真不饿。”林玫道,“你别忙了,我就是来帮你搬家。”
“零食又不是饿才吃的,占着嘴啊。”林莉不接她的话,说什么帮忙搬家都是骗鬼的,她带着行李箱呢。环视出租屋,之前塞得满满当当的客厅已经只剩下沙发、小茶几、电视机和各种纸箱,卧室里只剩下床和一个小凳子,几乎所有东西都搬到新房子去了,只是林妈坚持要挑个好日子“进屋”。
寒暄完这些废话,两姐妹相对无言,沉默在客厅里蔓延。
林莉装着看电视,心思都在看林玫的脸色上。半响,林莉道:“我去楼下买点儿吃的,你想吃什么?”
“我陪你一起去。”林玫跟着站起身。
不是这个走向,标准答案应该是:“我随便/我不吃,不用麻烦。”然后林莉就有了单独空间,能打电话问问,到底怎么回事儿。既然林玫要跟着走,那就是不想让她联系姐夫的意思。都是成年人,一切尽在不言中。
林莉点头,“好啊,那走吧。”
林莉换了身衣服,盖了个大帽子遮住没梳头没洗脸的自己,去小区外面的卤菜摊子买了点儿零嘴,又去超市拎了一打啤酒。
“整点儿?”林莉坐在沙发上,拉开易拉罐的瓶口。
林玫沉默着拿过一瓶,豪迈开瓶,和林莉碰了一下,仰头就灌。一口气灌了半瓶下去,林玫低头对上林莉担忧的目光。
“嗨,就想喝点儿。”林玫自嘲一笑,“自从想要孩子,都没喝过酒。”
“尝尝这家的卤郡肝和卤肚条,小时候你最爱吃这两个。郡肝脆口,肚条有嚼劲,咱们老家菜市场卤菜摊子老板都认识你,咱还干过一块钱买三根肚条的事情,吃得津津有味。”林莉笑道。
“是啊。”林玫尝了尝卤菜,粉饰太平:“味道不错。”
然后,林玫又敦敦敦灌下去半瓶,把易拉罐一捏,又开了一瓶。
“姐……”
“没事儿,就是想喝酒。”林玫又灌了半瓶,突然道:“你什么都不问,是知道了吧?”
林莉沉默,只有知道内情的人呢,才会沉默。
“我和你姐夫出了点问题,你什么时候知道的?妈知道吗?”
酒精催生真话,林莉也不再藏着掖着。“去年有一回你带我去吃酸汤鱼,都走到店门口了,突然去了海底捞。我说要去买奶茶,其实倒回去看了。你俩回家不吵架,见着我又粉饰太平。我想着你不愿意说,肯定自己能处理,就没挑破。”
“是啊,我当时也想着自己能处理,别闹出来,难看!妈什么脾气你不知道,真闹出来,以后是离婚还是继续过,都少不得人指指点点,我可不想成为小区八卦头条。”林玫仰天叹气,瘫在沙发上,自嘲:“你知道的居然不比我晚你几天,你一两个月不见得去省城一趟,看来我真是瞎子聋子。”
既然妹妹知道,林玫也不怕丢脸,平铺直叙道:“去年,端午的时候,我看见家里有人送粽子过来,你知道,他喜欢吃鲜豆瓣粽子。这种反人类的东西,是他在江苏读书时候养成的习惯。咱们省谁会吃?买都找不到卖家。我看那粽子,还不是买的,就是自己包的。当时我就觉得不对劲,那段时间他连着加班。虽说医院忙,医生加班是常事,可也不至于忙成那样。有回我在街上碰到他们科主任,说今天难得手术少,出来散步。我就心里明白,他一个麻醉师,没有手术怎么还在加班。我怕被人看笑话,附和着主任说话,都没挑破。”
“还有他那辆破车。省城的空气你知道,小区车库也神经病一样,灰尘大得和沙尘暴有一拼,以往他都懒得洗车,一个月洗一次,表示车还有人用也就行了。我坐车的时候,经常一模门把手都是灰。那段时间,突然之间天天洗车,我看见那些洗车票据,还有保养项目,问他,他说是为了见重要客人。我就不明白了,他一个医生,又不管着采购,也没有往行政转的意思,能有什么重要客人。”
“我直接和他挑明了,问他是不是外面有人。睡在一张床上夫妻,突然之间改了生活习惯,傻子才察觉不到吧。”林玫冷笑,“他说我多心了。说我因为闲在家里做全职太太生活空间太小胡思乱想,说我是疑心病。然后就是你看到的了,真的,那天在店门口,我突然有一种的第二只靴子终于落地的感觉。”
“可那天晚上你们没吵架。”林莉当晚竖着耳朵听了一晚上。
“你还在呢。我当时还自大的以为,这事儿在我能解决的范围内。”
“你确定他出轨了?”林莉问道。
“我确定。这些生活习惯改了,他也无可否认,不是我编出来的。可他不承认自己出轨,说自己没和那个女人上床。呵呵,笑话,没捉奸在床,我是不能铁口直断。可精神出轨也叫出轨,真以为我做了一年多的全职太太,职业素养都不见了。”
“他不承认,是还想挽回你,还是死不承认装傻,想糊弄过去。”
“不知道,我不知道。结婚这么多年,突然发现,我的枕边人这么陌生。我一毕业就认识他的,顺理成章结婚生子,哦,若是上次不流产,我都不知道他在外边有人,更惨。多久了,什么时候开始的,我统统不知道。”
“行吧,现在事实已经基本清楚了。重点、关键,现在的任务是,你想怎么办?离婚吗?”林莉想起上回,林玫笑盈盈反驳自己:没结过婚的人才会轻而易举说离婚。
现在,林玫没有底气说这句话了。
“不知道,不知道~”林玫思考了一会儿,还是摇头。
“你先在我这儿住着吧。客房已经腾空了,你可以和我一起睡,也可以睡沙发,嗯,我们也可以一起去新房子住,怎么着都行。我当时和你说,新房给你留了一间屋子,说话算是。对了,你来我这儿的事情,他知道吗?咱爸妈知道吗?”
“放心,我三十岁了,不是三岁,不搞离家出走那一套。走之前那我和他说了,分开冷静一下,我不想冲动做决定,以后会后悔的。我连你都是第一次说真话,更何况爸妈。”
“行!走吧,我带你去下去超市买牙刷。”
“不用,我带着呢,现在就想喝酒。”
“我陪你,不醉不归。”林莉学着林玫的样子,直接缩到地板上,靠着沙发大口喝酒,把烦劳苦闷通通吞下去。
林玫喝呛着了,跑到厕所咳,咳完了吐,吐完了,继续回来喝。她最喜欢的郡肝和肚条都没动,一打啤酒林莉喝了一瓶,剩下全进了她的肚子。
久不经职场锻炼,林玫酒量锐减,几瓶啤酒就彻底放翻了。林莉把给她擦脸,见她没有吐的意向,把人扶到床上。
林莉呆坐在客厅狼藉里,她还没有结婚,可对婚姻产生了许多恐惧。林玫这种高学历、高智商的人,她的丈夫也算是知识分子家庭,没有人是蛮不讲理的极品,可她的婚姻人就在破碎边缘。林彬从小调皮,仗着是男孩子,没少欺负家里姐妹,在林莉看来,他是不讨喜的。可从二爸二妈的话里,也知道这事儿他是受害者,怎么会有这样厉害的女人,从一个打工仔手里掏走那么多血汗钱。
男人都出轨,女人都拜金,现在的婚姻怎么了?
电话铃声打断林莉思考人生,屏幕上跳出“姐夫”两个字。
林莉看了看敞开的卧室门,转身去了阳台,并关上了阳台窗户。
“林莉啊,你姐在你那边不?”
“在呢。”
“哦,我们说一起来和你搬家,我有车方便呢,结果突然有点儿事,她先过去了。”姐夫在电话里找了同样一个借口,以前是夫妻默契,现在算什么。听林莉沉默,姐夫突然明白,试探到:“你姐和你说了?”
“去年六一刚好是星期六,我姐带我去外面吃饭。在仁和春天下面的贵州酸汤鱼门口,她不让我进去,拉着我去了别的店。当时,我看到了。”
姐夫沉默,这么早,还不是林玫说的。姐夫对林玫非常了解,要面子、爱名声,不可能主动说。当然,这并不是什么缺点,谁都希望自己呈现在别人面前是光鲜亮丽的一面。生活的苦辣酸甜,只有自己才清楚。
“林莉,不是那么回事儿,我就是谈客户……”
“你想改行了?”林莉打断他的解释。
“不是,你别听你姐的……”
“我谁都不听,也没资格指手画脚。我只看事实,前年,林玫流产,修养做全职太太。去年她老公出轨,一直忍着。今年,她终于想清楚了。你们夫妻婚姻我管不着,我只知道她是我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