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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哥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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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潜没有立刻回答，他现在整个人都很眩晕，像是被许多复杂和不可名状的东西撕扯着，他感觉很意外，也很不可置信。
他的家，一栋两层的白色破旧小楼，一楼只有一个大堂，一个墙壁上布满了油渍和烟渍的厨房，以及一个算得上是干净的厕所。
甚至连一个吃饭的地方都没有，不过其实也不需要，因为他家连餐桌都没有，平时吃饭也只是舀好了，随便拿一条小板凳坐着或直接站着吃。
一楼后面也只有一个简易的塑料棚搭建起来的，专门用来囤积木柴，处理垃圾和烧火的后院。
二楼只有两个房间，和一个狭窄的，堆满了杂物的客厅，除此之外，就什么都没有了。
这个地方，只有这样的一个家，和这样一个没有任何可取之处的自己，可那个人，却说愿意陪他住在这个地方，说要保护他，他不敢相信，也不敢去相信。
怎么会有这样的一个人呢，为了那么久之前，自己那么微小的一点善意，就做到这个地步？
“虽然听上去可能像威胁，”祁意等不到他的回答，就自己先站了起来，指着地上的两个旅行袋一脸失落的说，“但是我所有的东西都在这里了，你如果拒绝我的话，我就只能抱着这两个袋子去你门口的雪地里躺着了，这个冬天很冷，我会死掉的。”
我会死掉的。
宋潜突然有些心情复杂，他面前现在这个高中生，为了曾经自己给予的一点的温暖，就愿意留下来吃苦受罪，要是自己不给他这个吃苦受罪的机会，他就会一本正经的说自己会死掉的。
要他怎么相信会有这样的一个人呢。
“我，”宋潜想了很久之后垂着眼睫低声说，“我不值得。”
“我还以为你是还在警惕我呢，”祁意轻轻地笑了起来，“如果不是在警惕我，只是在想值得不值得的问题的话，那我告诉你我的回答，宋潜，我觉得值得，以后不论如何，我都觉得值得，也不会后悔。”
宋潜张了张嘴，又说不出话来了，只能继续低着头。
“嗯？”祁意问，“还是你不喜欢我，不愿意和这样的我一起生活？”
“没有没有，”宋潜刚忙抬头，一连串的说，“我没有不喜欢你，我没有，没有不愿意。”
“看你这样，”祁意又笑得露出了虎牙，“我也觉得你应该是愿意的。”
宋潜：“……”
“我是在想，”宋潜说，“如果你真的住了下来，和我一起生活，我们以什么关系住在一起呢？”
“当然是我是你哥哥，”祁意走到宋潜面前，伸出手摸了摸他柔软的头发，语气带满了笑意，“当然，要是宋潜不愿意，我当童养媳也是可以的。”
宋潜脸红了个透，他激动得脱口而出：“哥哥。”
祁意轻轻的笑声戛然而止。
两秒后，祁意猛地转身快步的走进了厕所。
一把将门关上，祁意就把手撑在了墙壁上，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半晌之后，几颗眼泪不受控制的滚了下来。
祁意自嘲的勾了勾嘴角。
原来无论表面上装得怎样的轻松自如，实际上自己还是紧张得听到一句肯定就会忍不住哭，太不像一个要做哥哥的人了。
“祁……哥……哥哥，”宋潜在厕所外面紧张的敲着门，“你怎么了？没事吧？”
祁意赶快把眼泪全擦干净，努力压制住哭腔：“没事，我就是刚才突然肚子痛。”
宋潜更加紧张着急了：“那怎么办？肯定是我刚刚让你在门口站着吹了那么久的风，进来了也没有带你去烤火，所以你才着凉了，对不起，你怎么样了？痛得很厉害吗？”
厕所里面突然就沉默了。
十几秒后，传出了一阵水流的声音，旋即祁意打开了厕所的门，甩了甩手上的水，然后在正站在厕所门口的宋潜面前蹲了下来。
“你……”宋潜刚皱着眉头打算说话，祁意就突然仰头抬手捏了一下他的脸，同时开口打断了他。
“哥肚子不痛了，已经完全没事了，但哥刚刚发现了宋潜的一个错误。”
宋潜：“什么？”
“不应该是这样的，”祁意站起来，手扶在宋潜的肩膀上，“像刚才那样，明明不是你的错，但小心翼翼的把所有的错都往自己身上揽的做法，是一个致命的错误，很抱歉第一天当你的哥哥就教训你……但哥还是要说，人应该是善良的，应该有责任有担当，但这不代表你要善良到为别人的错误负责，哥也不允许你像刚刚那样小心翼翼，关心可以，但不能瞎揽错误。”
“我不知道以前你爸对你有多不好，虽然听刘爷爷提过一点，但我知道别人看到的必然只是片面，你一定，比任何一个人看起来，要更加不容易的过活着，”祁意说，“但现在我来了，我会尽我最大的努力，做一个好哥哥，会好好的教你养你保护你，你可以不用小心翼翼，可以不用紧张害怕，可以像其他的小朋友一样，想撒娇的时候就撒娇，因为你有哥哥了。”
宋潜狠狠的眨了眨眼睛，一把抱住了祁意。
祁意愣了愣，但很快也回手抱住了宋潜。
“对不起。”祁意说。
对不起，装肚子疼却还以此教训你，但哥哥是真的希望你好。
“宋潜？”祁意在他背上轻轻地拍着，“哭了？”
他这句话刚落地，宋潜就立刻像惊弓之鸟一样的推开了他，这个年纪孩子特有的自尊在此时被无限的放大了，宋潜仰着头，眼睛睁得很大，踮着脚尖把脸凑到祁意眼前，不服气的说：“我没哭，宋潜不会哭。”
祁意刚想说“没有人不会哭，不会流泪。”就听到宋潜不确定的问：“哥，你好像……不，你就是，你眼睛红了。”
祁意突然就明白宋潜刚才的感受了，他后退一步，脖子也向后一仰，拿手搓了搓脸。
宋潜定定地看着他。
祁意放下手，重新站直了，就像宋潜刚刚那样，不服气的说：“我也没哭，祁意也不会哭。”
的确，没有人不会哭，不会流泪。
但同时，也总是有那么些人，他们会为了各种得已或者不得已的原因而想要拼命的让别人觉得他们是不会哭，不会流泪的。
宋潜挺满意祁意这个和自己一样的答案的，于是不由地抿嘴笑了笑。
宋潜是那种特别清秀的长相，皮肤还是奶白奶白的，眼睛形状很好看，笑起来的时候格外好看。
“笑起来多好看啊，”祁意很敏锐的捕捉到了宋潜这个细微的笑容，“而且很可爱，多笑笑，以后在很多方面都会容易很多的……追小姑娘也一样哦。”
宋潜立刻就不笑了。
“这么容易害羞的啊，”祁意走向自己的旅行袋那边，“那就不逗你了，现在先带我去楼上看看你……我们家，好吗？”
宋潜很快的跑到了祁意前面，拿起蜡烛往楼上走，很积极的带着路：“好。”
走了好几个台阶之后，他却又停了下来，抓着楼梯扶手回过头，看着差点撞上他的祁意，很不好意思的小声说：“我家真的很穷，所以房间都很破旧，看了之后你不要嫌弃好吗？”
祁意等他说完后，放低了声音说：“宋潜，我要生气了。”
宋潜抓着扶手的手指骤然收紧。
“我刚刚才说过，”祁意说，“不许你在我面前这样小心翼翼的，你忘了吗？”
宋潜骤然收紧的手指悄然放松，他同时在心里也松了口气。
“我没有忘，哥，我会记住的。”
宋潜说自己家二楼破旧，是真的破旧。
客厅里除了一台屏幕很小的老电视机，几乎没有一个像样的家具，连窗帘都没有，还堆满了乱七八糟的杂物，墙壁上也像常年被烟熏着一样，又黄又黑。
祁意把自己的旅行袋放到破了好几个大洞的沙发上，对正在想办法把蜡烛立在木桌子上的宋潜说：“可以去看看房间吗？”
房间也很破旧，宋潜下意识的想说，不过还是及时的止住了。
“可以。”他把蜡烛立稳了，点了点头说。
宋潜的房间比客厅更加的简陋，就只有一张没有多宽的床，一条叠了十几件衣服的木椅，一张一看就用了很久的书桌，和书桌前的那条脚下塞了两本书才勉强维持平衡的椅子。
连床上的被子仿佛都不是很厚似的。
祁意这样想着，走到床边拿起被子掂了掂，果然很轻很薄。
床上的被套是灰色的，祁意这么突然过去一掂，让宋潜以为他是觉得自己的床脏。
宋潜虽然穷得有些悲凉，但他是真的很爱干净的，所以完全容忍不了被这样的误会。
“那个，＂宋潜清了清嗓子，小心的说，“我这个被套和床单本身就是灰色的，不是脏。”
祁意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等到回过味儿了就忍不住乐了，他一把拉过宋潜，把他按进怀里狠狠的揉了揉，笑着说：“我是在看你被子有多厚，你这一天到晚小脑袋瓜子里面都在想什么呢？”
原来是自己误会了。
宋潜更加不好意思了，他在祁意怀里，脸热得像是要烧起来了一样。
祁意揉够了，就放开了宋潜，问：“你被子这么薄，晚上身上怎么热得起来？家里没有其他的被子吗？”
“有，在我爸房间。”
“你爸的房间？”祁意说，“是隔壁那间吧，我能过去看看吗？”
宋潜抓住祁意的手臂摇了摇头：“别去看了，他那样的人的房间，都是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又脏又乱，他死了之后我就拿锁锁了，我不想再看到关于他的东西，你也，别去看好吗？”
祁意想了想，点点头说：“好。”
宋潜放开他的手臂，在床边坐了下来。
祁意走到了书桌旁边，之前火盆在桌子底下，他就没发现，现在走近了才看到了。
“你平时就这样边烤火边写作业吗？”祁意摸了摸椅背问。
“是，停电了，无论是煮饭还是热水都只能烧火，不过我打算过两天去买点煤球放到厨房里的灶里烧，就不用去后院了，会方便很多，家里后面堆的柴也没有多少了。”
“明天去吧，再去买几床厚被子，还有，我刚刚抱你的时候，发现你衣服也挺薄的，明天再去买几件厚衣服，我好担心你被冻坏了。”
宋潜咬了咬下唇：“可是我没有钱。”
“我又要生气了，”祁意说，“我现在是你的哥哥，我说过要养你，保护你，所以钱不用担心，等雪停了过年前我还打算去买些必备的家具，我都这么大了，钱没了我可以去赚，但我不能让我弟受苦。”
宋潜本来是仰头看着他的，听了他这话之后却突然把头低了下去，闷着声音说：“谢谢。”
祁意：“不用谢谢，这是我应该做的。”
宋潜还是固执的重复了一遍：“谢谢”
祁意拗不过他，也没坚持了。
他低下头，随便拿起宋潜的一本作业翻了翻。
“字写得不错啊，”祁意说，“对了，你这里写的宋景页是谁？”
“宋景页？”宋潜疑问了一句，然后立刻从床上跳了下来，凑到了书桌旁边，“啊，这个是我没写好，偏旁和部首隔得太宽了，那个不是景页，是颢，宋颢，是我想换的名字，但也只是想想，没打算真的去换的。”
“宋颢？”祁意慢慢的念了一遍，“为什么想叫这个名字？”
“我是偶然间在字典上看到这个字的，它的寓意很好的，作形容词的话是会意、从景的意思，做名词它又代指天空，不同的组词也可以有雪白，光明的意思，多好的字啊。”
祁意沉默片刻后说：“既然你这么喜欢这个字，又没有打算改名字的话，那以后就我们两个相处的时候，就由我来叫，就当你的小名叫，好吗？”
宋潜很开心，笑着点点头：“好。”
“那先试着叫一句，宋颢？”祁意刚叫完，还没等宋潜说什么，他就自顾自的说，“宋颢听上去好像不够亲切，那小颢？不行，我不是很喜欢这样叫，那颢哥？这个也不行，我比你大呢……对了，叫宋之颢怎么样？好像三个字会莫名比两个字叫起来亲切？”
宋潜怎样都好，他依旧笑着点头：“可以。”
“那，”祁意一本正经的咳了咳，“宋之颢小朋友，从今天开始，我就是你的哥哥了。”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