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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2、探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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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秀村不难找,根据那个女服务员的提示,海秀村的附近有一大片建筑工地,远远地就能望见。
周叙很快来到了那片被塑料布围挡起来的工地旁边,天还没完全黑,这边也还没停工,机器运转产生的巨大噪音相当具有穿透力,他感到自己的耳膜被震颤的隐隐作痛。
他稍作停顿,揉了揉耳朵,顺着蜿蜒曲折的水泥路继续往前走。
不远处的路边立着几间半旧不新的平房,周围栽了一圈椰子树,风吹过的时候,枝叶婆娑,沙沙作响,颇有海岛风情。
再走近一些,周叙看到其中一间挂了牌子,上头用记号笔歪歪斜斜地写着“超市”两个字,不过结合店面大小及货物种类,这顶多就是个杂货铺。
周叙掀开透明的门挡,从冰柜里拿了两瓶水,付钱的时候,随口问道:“这是海秀村没错吧?”
收银的是个四十多五十的大叔,肤色很深,脸上沟壑纵横,听了周叙的话,他一面递过印着二维码的牌子,一面咧嘴笑道:“对。你是外地人吧?”
周叙失笑,看来“外地来的”这四个字是刻在了他脸上,他很爽快地点头承认:“是。”
其实这在他意料之中,大排档里引发的围观足以证明这个海岛的外来者有多稀罕;如果是以前,周叙会用自己的幻象异能做一些伪装,可现在他剩下的那点精神力维持不了太长时间;不过话说回来,他一开始就没想过要遮掩自己的身份,否则也不会高调地去那间大排档吃饭了。
他知道这个行事风格会有很多后患,一旦后面真的查出点什么来,惊动了韩真的话,后者不用费什么力气就能揪出他的行迹……不过周叙对此倒是无所谓,若是韩真本尊自动现身,那更好,这本来就是他的目的。
算是破罐破摔了吧,反正有句老话叫光脚的不怕穿鞋的,现在的周叙,就是那个光脚走夜路的人。
“你是大城市来的吧?怎么跑我们这儿了?”店主有点好奇地打量着他,周叙拍了拍随身携带的一个摄影包:“噢,我来这里采风。”
大叔不知道什么是“采风”,但他认出了那是相机,面露讶色,眼角的褶子也更深了:“来拍照?可是这破地方穷山恶水的,什么都没有,你拍什么呀?”
周叙微笑:“你们这里不是还有海吗?我有个朋友是你们这里的人,他给我看过你们这里海上日出的照片,很美的。”
“日出?”大叔愈发不解的同时,又觉得新奇不已,“太阳不是天天都会出来吗?这有什么新奇的?”
周叙但笑不语,扫完码之后,又问:“对了,这村里有宾馆之类的吗?”
“你是要在这儿过夜?”店主大叔摇了摇头,“这里可没什么宾馆,自己人都不爱回来,更别说外边的人了。”
周叙一时犯起难来:“连招待所都没有吗?”
“没。”大叔仍是摇头,不过很快他又说,“说真的,你来的不是时候,明年来,应该就有地方住了。”
“哦?”
“就是那边嘛。”大叔抬起手指着某个方向,周叙扭过头顺着他的指向望过去,正是那片施工中的工地。
“说是要建一个什么度假酒店,好几个月了,吵得要死。”大叔抠了抠耳孔,“不过听说政府很支持,说是建好了,会带动我们这里的旅游发展,也能提供很多岗位……不知道是真是假。”
周叙眯起眼角,在一座初步成型的建筑物的绿色安全网后隐约看到了“千峰地产”四个大字,看来这间度假酒店就是这家公司负责开发的。
他收回视线,苦笑道:“那怎么办?我是露宿野外还是打道回府呢?”
店主被他逗乐了:“八点之后渡轮也不开了,你想回也回不了。”
没等周叙说什么,他大手一挥:“这样吧,你要是不嫌弃,就到我家将就一晚上吧……反正我儿子女儿都在外面念书,房间空着也是空着。”
周叙自然不会推辞,一脸感激地谢过之后,又主动提出要付住宿费。
大叔倒也直爽:“一晚上而已,你看着给吧。”
周叙拿出钱包,从里面抽出了五张一百,递了过去,这笔钱显然出乎对方的意料,他面露迟疑之色:“太多了吧?我在城里的宾馆住过,用不着那么多的。”
周叙把纸币塞到他手里:“您拿着吧,多亏您愿意收留我,不然我都没地方去了。”
大叔又推辞了一会儿,最后没拗过周叙,还是收下了。
他眉梢眼角藏着掩饰不住的喜意,很明显,这笔意外的收入还是让他很高兴的。对待这个出手大方的青年又热情了几分。
周叙之所以选择现金而非转账,就是因为钞票的冲击力更直白一些,之后他想打听点什么,想来也会容易得多。
既然定下了晚上在店主家过夜,周叙也就没再继续往前走,而是留在了杂货铺里,同店主摆起了龙门阵。
光临此店的基本都是本村的人,约莫是八点半后吧,上门的顾客越来越少,店主便准备关门歇业了。
周叙见状,上前一块帮忙。
在拉下卷帘门之后,大叔很不好意思地看他:“你是客人,还让你做了这么多事情,真是过意不去。”
周叙不以为意地笑道:“举手之劳而已。”
“你饿了吧?回去让我老婆整几个菜当夜宵,她的手艺不赖的……”
他们沿着马路边聊边走,几分钟后,大叔停在了一个院子前,笑道:“到了。”
借着路灯昏黄的光线,周叙关顾四周,大叔家的房子修的比邻居们的更高更结实,看样子,他家的条件在这一带算是不错的。
“房子很漂亮。”他的恭维令大叔的心情更好,他喜笑颜开地拉着周叙进了院子,还没进门就扯着嗓子喊起来:“金秀,来客人了!去弄几个菜,我们要喝几杯!”
他话音刚落,屋子里就出来了一个体形略显臃肿的中年妇人,她见到丈夫领回来的陌生人,显然相当意外:“这是……”
“这是小周。”大叔很快跟妻子介绍了周叙“摄影师”的身份,并主动从口袋里掏出了钱,上交给她,不过周叙的眼角余光瞥见他只交了三百块出去,看来剩下的两百是准备当私房钱了。
他不免觉得好笑,但也不至于去揭穿对方那点小心思。
大叔的妻子手里捏着钱,脸上笑成了一朵花,连带着投向周叙的眼神也格外殷勤,热络地招呼着他他坐下,又立即系起围裙到厨房里忙了。
她显然没有多想,在她看来,三百块住一晚上,完全超出了她的心理预期。
不得不说,当地人还是蛮热情的,不到半小时,女主人就将三个菜端上了桌,而大叔则拿出自家酿的米酒,邀他同饮。
盛情难却,周叙只好坐下来,他不怎么饿,意思意思地夹了几筷子之后,便握着酒杯小口地抿起来。
香淳微甜的液体缓缓地滑过食道,落到胃里之后,变为一股暖意扩散开来。
“这酒可以吧?”大叔一脸自豪,“我亲自酿的,祖传秘方。”
周叙自然要捧场,他竖起大拇指:“没得说,相当可以!”
大叔哈哈大笑,他老婆在一旁轻拍了他一下,不好意思地冲着周叙笑道:“别听他胡扯,哪有什么祖传秘方,他自己瞎捣鼓的。”
周叙笑着又补了一句:“不说别的,您这个油焖虾真的很绝。”
把老两口逗开心了,周叙才开始正事,他浅浅地啜了口米酒:“您还记得我提过的那位朋友吗?”
大叔回想了一下:“就是给你看日出照片的那个嘛……他也是我们这里的人?”
周叙颔首:“对。”
“你那朋友叫什么?”大叔说着来了兴致,他拍着胸脯,“不是我吹牛,这岛上每家每户都跟我多少有点交情。”
“他叫韩真,可能你没什么印象了……他十几年前就离开这里了。”周叙说完,顿了一下,面上露出了几分伤感,声音也低了几分,“他因为意外过世好多年了。”
乍然听到韩真这个名字,大叔确实愣了一下,他放下了酒杯:“韩真啊……让我想想这是哪个……”
他正冥思苦想着,身边的妻子却微微变色:“韩真?是丽姑的大儿子吧?”
丽姑?周叙的眉尾微微一动。
“啊,对!”大叔拍了下桌子,“那孩子确实出去好些年了,我都快不记得他了。”
他说着转向周叙:“他原来不叫这个名字,跟着他妈改嫁之后才改的姓。”
周叙点点头:“原来是这样。”
不过很快,大叔的表情也变得古怪起来:“原来他已经不在了,难怪这么多年也没回来过一次……”
“要是他还在,丽姑好歹也有人照顾啊……”他的妻子接过了话头,边说边摇头,“也至于现在这么孤苦伶仃的,唉……”
看来“丽姑”就是韩真的母亲了。
周叙正要再问,对方反而先问起了他:“丽姑的大儿子是怎么没的?”
周叙便沿用了韩真为他自己设定的死因,叹气道:“他工作的地方起了火,他没能逃出来。”
老两口登时唏嘘不已。
“丽姑是韩真的妈妈?她现在在哪儿?韩真是我的朋友,我理应去拜访她一下。”
周叙的谎扯的十分自然,大叔的妻子却是摇了摇头:“她不在村子里了,她老公被杀之后,她就没人管了……后来一个什么慈善会的人把她接到医院了,她也没再回来了。”
周叙立刻抓住了她话里的重点:“她老公被杀了?”
丽姑的老公,应该就是韩真的继父吧?
他这话一出,夫妻俩都齐齐沉默下来,气氛一时凝滞起来。
周叙皱起眉:“究竟怎么回事?”
大叔一口气喝干了酒杯里的酒,重重地一顿:“那就是个畜生!死有余辜!”
原来在韩真离开那个家后,他的继父按捺不住寂寞,跟隔壁村的一个寡妇勾搭上了,韩真的母亲瘫痪在床,根本管不了丈夫。
没多久,老韩竟然把寡妇堂而皇之地带进了家里,两个人像模像样地过起了日子,那寡妇甚至还给他生了个女儿。
老韩一度想把残疾的妻子赶出门,不过那寡妇心却不坏,劝下了老韩,甚至还反过来照顾丽姑。
丽姑很清楚自己一旦被扫地出门就绝对活不下去了,因此对于寡妇也是感恩戴德,三个人就在同一屋檐下过了十来年。
他们这种畸形的关系一直是岛上居民茶余饭后的话题,不过也就停留在鄙夷或是嘲笑的阶段,直到那件事发生。
老韩酗酒成性是众所周知的事,他喝醉了爱发酒疯,隔三差五地打老婆砸东西,大家伙都习以为常了,可谁都没想到,他能干出那种事。
大叔铁青着一张脸,他的妻子深深地叹气:“他马尿喝多了,把他亲女给糟蹋了……唉,作孽哦!”
周叙怔住了。
“那会儿姑娘还小呢,月/经都没来,痛得大喊大叫,把她亲妈引来了。那寡妇也是个烈性的,一看到那老东西做出这种禽兽不如的事,二话不说冲到厨房里拿了菜刀,一刀刀地把那混蛋给砍死了。”
“后来看新闻说他的尸体足有三十多个刀痕,老东西从一个屋子被追到另一个屋子,血流的到处都是……”
“寡妇把女儿送回娘家后就去自首了,丽姑亲眼看到他男人满身是血的死在她面前,被吓的精神失常了,人也变得疯疯癫癫……村委会组织大家轮流照顾她,过了一阵子,那个是慈善会就派了人把她接走了。”
周叙的眼角一跳,他的直觉告诉他——那个案子恐怕没那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