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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3、因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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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乱七八糟的……”乍听到这两个问题,女人的丈夫忍不住犯起了嘀咕,当然他的声音很小,只是病房内很安静,就把他的话显了出来。
他自知失言,小心翼翼地觑了眼卫褚的脸色,后者自然听见了,只是没空也没心思跟他计较。
他的注意力全在陈婧雅,即这个女人的身上。
她的反应在他的意料之中,她也很惊讶,不过他看得出,她的惊讶跟她丈夫完全不同。
而且卫褚注意到,她在听到第二个问题之后,原本就憔悴的脸色迅速转为惨白。
与此同时,刘子阳递过一个“这个女人有问题”的眼神,很显然,他跟卫褚想到了同一处。
卫褚几不可察地朝他颔首,而后又望向陈婧雅:“您能回答我么?”
“我……”陈婧雅做了个吞咽的动作,似乎很抗拒作答,不过在卫褚与刘子阳的双重压力夏,还是点了下头,“昨晚是做了个梦。”
卫褚随即发问:“梦见了什么?”
她迟疑了一下:“……不记得了。”
这个答案跟之前的死者差不多,只是她开口之前的停顿让卫褚有些在意。
不过他也没追根究底,转而问道:“还记得事发时的情形么?”
女人的眼角抽搐了一下,惊恐在她的眼底蔓延。
“当时……我也不知道我在想什么……”陈婧雅抓着自己的头发,悔恨又害怕,“之前明明在跟老公说话,我儿子突然哭了起来,一听到哭声,我就焦躁起来,觉得他好吵,吵的我想要……”
她停在这里,说不下去了,刘子阳却替她补完了剩下的字眼:“杀了他?”
陈婧雅的肩膀瑟缩了一下,她的丈夫的脸色也很难看,夫妻俩显然都对此心有余悸,不愿多提。
刘子阳见状,侧过脸看着卫褚:“要不把事情的严重性跟他们说说?”
卫褚适时地出声,将前四起案子的案情有条不紊地叙述了一遍,听得那夫妻俩惶惶不安,女子紧抿着苍白干裂的双唇,她丈夫急吼吼地起身,盯着卫褚:“您的意思是,我老婆也被人盯上了?”
卫褚颔首:“看样子是。”
男子面上的血色褪的一干二净,他转向妻子:“你还记得什么就老老实实的跟人家说,这种事不能再发生了!”
陈婧雅许是想到了自己刚出生不久的儿子,蓦地打了个寒噤,她咬着嘴唇,终于不再沉默:“我……我隐约记得一点点梦境……我梦见,我当时在睡觉,有人缓缓地走近我的床边,我听到了动静,心里很害怕,想睁眼喊人,却怎么都睁不开。”
刘子阳挑眉:“这听起来,倒像是被‘鬼压床’了。”
他这话又让那夫妻俩吓了一跳,刘子阳笑着摆摆手:“不过这世上肯定是没有鬼的,但异能是真实存在的,这玩意在某种意义上也是一种超自然现象。”
他说完之后便朝陈婧雅一点头,示意她继续往下说。
“我那时候没有意识到自己在做梦,可能是感觉太真实了……还以为是进了贼,但身上又动弹不得,就只能听着对方越来越接近。”
陈婧雅顿了一下,字里行间还掺杂着后怕:“最后那个人停在了我床边,一直没出声,但我能感觉到对方一直在看我。”
“我被看的浑身发冷,生怕那人杀了我……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突然在我耳边说了句话。”
这个女人之前说自己不记得显然是谎话,她描述了这么多,明显对梦境记忆深刻。
但之前几位死者,确实是不记得梦境了,他们没有必要撒谎。
为什么只有她记得梦的内容?
卫褚再次陷入困惑。
“那个声音是男是女?”刘子阳抓住了重点,“跟你说了什么?”
“是个女孩子的声音……听起来很年轻……”陈婧雅想起那个梦的时候,仍是手心淌汗,脚掌头皮发麻,“她说的是……‘杀了他’。”
“我一开始没听懂,下意识地问了句‘杀了谁’,”女人面白如纸,“我问完就吓了一跳,不明白自己怎么突然能说话了……结果就听到她笑了一声,回答了我。”
“她说的是,‘杀了你儿子’。”
她说完之后,病房里陷入了短暂的静默中。
不得不说,这个梦真是诡谲的令人毛骨悚然,难怪她不愿提起。
可对于卫褚来说,这是一个难得的佐证——这意味着,这系列案子的幕后黑手的确是某个梦境异能者。
而出现在陈婧雅梦里的女孩,应该就是石嘉妍。
不过石嘉妍为什么要女人杀了她的儿子呢?
卫褚心头一跳,他之前琢磨过石嘉妍在这个案子里扮演过的角色,目前已知的是代替同伴于同祥的“见证者”,以及代替其他“复仇者”对各个目标出手的“执行者”。
那除此之外呢?会不会,她自己也是“复仇者”之一?
如果真是这样,那她对应的复仇目标,就是眼前的这个女人!
“对了,你还有个问题没有回答。”
卫褚的眼神一下子锋利起来,让陈婧雅不由自主地攥紧床单:“……什么?”
“你少年的时候,是不是做过什么错事?”
卫褚质问的同时,依旧思考不停:石嘉妍是为自己复仇呢?还是替别人复仇呢?
可对陈婧雅复仇的话,为什么想要杀死的对象,却是女人的儿子?
石嘉妍跟陈婧雅究竟是什么关系?
陈婧雅第二回听到这个话题,反应要比前一次激烈得多,她倒吸一口凉气,过了好一会儿才故作镇定地开口:“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不过她隐隐发颤的尾音,反而令人起疑。
卫褚可以断定,她跟前头几位一样,肯定也做过某些不可告人的事。
“都到这时候了,我希望你不要有所隐瞒。”卫褚的表情很严肃,“这是涉及到你和你儿子性命安危的事。”
他有意提及了她的孩子,果不其然,她呼吸一滞,手背上青筋凸起,显然正处于剧烈的思想斗争中。
她丈夫急了:“你到底干过什么?怎么就波及到儿子身上了?!”
不知道为什么,陈婧雅听了他的话,仿佛是晴天霹雳一般,木头一般地坐在那儿一动不动,楞着两只眼睛发痴地望着某个方向。
她的状态很奇怪。
卫褚与刘子阳对视一眼,接着后者出声:“你一点都不担心你儿子吗?”
陈婧雅的眼珠子僵硬地转了一圈,卫褚一直在捕捉她的一举一动,他注意到她的视线表面上在他跟刘子阳之间打转,实则余光却快速地掠过了她的丈夫。
卫褚顿时猜到了她迟迟不肯说实话的缘由——想必是因为她丈夫在场。
“对了,”他装作不经意地样子,随口提了一句,“你们夫妻俩都在这儿,孩子谁看着?现在很危险,要是……”
他一句话没说完,陈婧雅的丈夫就变了脸色,快步走向门口:“我去看看!”
他离开病房后,卫褚瞥见女人明显松了口气。
“他走了,”他慢悠悠地出声,“现在可以说实话了吧?”
陈婧雅面色一赧,她飞快地觑了眼卫褚,又垂下眼睑。
“我……我在十几岁的时候,被人强/奸了。”她的声音听起来很虚弱,回想起当年的惨剧让她很痛苦,“我父母很早就离婚了,我一直跟我父亲,他很严厉,被侵/犯的事我根本不敢告诉他,怕他打死我,更没想过报案。”
“我那时候还小,什么都不懂,好几个月后,肚子鼓起来才知道自己怀孕了。我父亲也发现了不对,他暴怒地拉着我去医院,想让我打胎,可那时候月份已经很大了,我年纪又小,医院不敢帮我做引产……最后没办法,只能把那孩子生下来。”
“那几个月是我人生中最压抑难过的日子,我父亲把我关在家里,不允许我出家门一步,他生怕被人看到了,耻笑他。他不停地咒骂侮辱我,让我一度崩溃得想自杀。”
“他把怒气发泄在我身上,而我学着他,把怨恨转嫁到了那个孩子身上,认为她是孽种,毁了我的人生。我不止一次自残,想把自己弄流产,但没有成功。”
“我临产的时候,我父亲甚至不愿把我送到医院,他怕遇到认识的人……”陈婧雅说到这里,已然泪流满面,“我痛了整整一天一夜,真的恨不得去死,可最后,我跟她,谁也没死,都好端端地活了下来。”
刘子阳深深地叹息:“你把那个孩子生下来了?”
“是……”
“是女孩吗?”卫褚突然问道,她用袖子擦去眼泪:“是。”过后又神色复杂地审视着他:“……你怎么知道的?”
卫褚不答反问:“你是不是对那个孩子做了什么?抛弃了她么?”
无论是陈婧雅的父亲,还是陈婧雅自己,他们的态度看起来都不像会把那个孩子留下。
果然,陈婧雅点点头:“我父亲让我扔了她,否则就让我跟她一起滚……”她说着突然冷笑起来:“他多虑了,我怎么可能会想要那个孽种……我毫不犹豫地同意了。”
“是因为这个吗?”卫褚皱起眉,他想起她刚才说的一句“我跟她都好端端地活了下来”,他想起石嘉妍的残疾,有了不太好的预感。
“那个女孩生下来的时候,是健康的吗?”
他这个问题犹如一枚深水炸弹,再次引起了陈婧雅强烈的应激反应。
她仿佛被人从头到脚浇了一盆凉水,全身麻木,声音哆嗦:“你……你怎么……”
“你不用管我怎么知道的,回答我就行了。”
陈婧雅重重地咬了下嘴唇,然后深深地呼出一口气,面上带着点惨笑:“刚生下来的时候是,后来我拿枕头想捂死她……但最后关头,还是没狠下心。”
“虽然没死,但她因为缺氧而重度窒息,留下了后遗症,医生说左腿肌肉神经受损,长大之后肌肉很可能会萎缩……”
卫褚闭了闭眼,难怪石嘉妍这么恨她。
原来,她的残疾并非先天,而是她的亲生母亲亲手所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