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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7、真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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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褚觉得自己那会儿肯定是沉浸在周叙醒来的震惊中,所以才没有来得及去反驳他那句无聊的玩笑话。
等他想回怼的时候,那家伙居然提前一步把电话给挂了。
卫褚听着耳机里的“嘟嘟”声好气又好笑。
他继续开车,搭在方向盘上的双手不自觉地放松了许多,手背上紧绷的筋肉缓和了许多,他甚至准备发号施令,让车载电台放一曲轻音乐。
只是临了又硬生生地打住了——案子都没破,他高兴个什么劲儿?
不过,周叙平安无事,确实是个不赖的消息,这些日子,他收到的坏消息已经够多了。
说起来,他好像忘记问他身体如何了?
他那嘴欠的模样,估计也差不到哪儿去,何况他在隐山医院得到了很好的照顾。
卫褚抬眼瞄了眼前方的限速标注,将车速提到了超速的边缘,汽车一路疾驰,往隐山医院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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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川疲惫地回到家,进屋的时候,特意放缓了脚步,却没想到,一踏进大厅,就传来个声音:“回来了?”
客厅没有开灯,黑黢黢的,秦川以为卫南琴早就睡了,突然被她叫了这么一嗓子,他吓了一跳。
“妈,你怎么还没睡哪?”秦川摸到了开关,登时满室光亮,眼睛适应光线后,他看到他母亲孤零零地坐在华丽的沙发上,没有化妆,头发也凌乱地披着,面色憔悴,看起来比平时老了好几岁。
秦川一下子有些心酸。
“我哪睡得着啊?”卫南琴叹了口气,她拿起茶几上的水杯,送到嘴边之后才发现杯子里没水,她重重地放下,一副心烦意乱的模样。
秦川赶紧给她倒了杯水,同时环顾周围:“张姨呢?”
“我让她去睡了。”卫南琴揉着两侧的太阳穴,“她年纪大了,熬不了夜。”
秦川把水杯递给她:“这话说得,您年纪也不小了。”
要搁平时,卫南琴估计会跳起来抽他,可这会儿,她却只是苦笑一下:“你说的没错,你妈是老了。”
她这么说反而令秦川心情更加沉重,片刻后,他伸手搂过卫南琴的肩:“妈,别这样。”
卫南琴坐着发了会儿的呆,突然想起了什么:“对了,让你找律师,找的怎么样了?”
“我找了个大律咨询,”秦川告诉她,“他说爸爸那不是拘留,而是拘传,一般二十四小时以内就会放出来,也没必要在这阶段请律师。”
卫南琴眨巴眨巴眼睛:“啥意思?这个拘传没拘留那么严重?”
秦川点头:“也可以这么理解吧。”他顿了一下,又说道:“那律师还跟我说,八成是特监处没有实质性证据,这才把人叫过去审问,否则就直接拘留了。”
听到“特监处”三个字,卫南琴的脸色变了一下,她至今还没想通,秦广志为什么会跟异能扯上关系?
还有卫褚……
秦川在一旁看得清清楚楚,他对卫褚也颇有怨怼,尤其是他去特监处想见他一面却被拒之门外的时候。
“卫褚那小子还真是,六亲不认啊。”他缓缓地吐出一口闷气,最生气的时候已经过了,现在更多的是不忿,甚至还带着点委屈。
太过分了他!
卫南琴沉默了片刻,而后摇头:“算了,他也有他的难处。”
秦川也知道卫褚的职业特殊,不过理智上理解是一回事,感情上,他还是觉得卫褚太冷漠了些。
他就不能好好地跟他们说明一下吗?
母子俩相对而坐,一时无话,过了半晌,秦川才犹犹豫豫地开口:“妈,你说我爸他不会真的……”
他一句话才说了一半,卫南琴一个锋利的眼刀就扫了过来,她的语气十分笃定且严厉:“你说什么呢?这世上再不会有比你爸更老实的人了,他连私房钱都不会藏!他对他那些学生有多好,你又不是不知道,你怎么能……”
你怎么能怀疑他?后三个字卫南琴没能说出来就哽住了,秦川听到母亲的哭腔,再也不敢往下说了。
他连忙改口:“你想多了,我当然相信他了!我爸虽然没什么出息,但人品是一顶一好的!”
卫南琴点点头:“那是,不然我当初也不能看上他……他这么多年一直对我言听计从,也没跟外面的女人不清不楚过,他怎么能是坏人呢?一定是小褚他们弄错了……”
不知道为什么,秦川有种母亲在说服他,更在说服自己的感觉。
他垂下眼睑,脑子里浮起了关于最近那起大案的信息。
梦川最近突发一系列的自杀事件,因为频率过高引起了不少人注意,在媒体报道过后,更是掀起了讨论的风潮,其中更疯传跟异能有关,特监处已然介入调查。
原本只是传言,不过目前有主见坐实的趋势,一来是官方层面没有辟谣,二来是近日第一医院产妇跳楼却被特监处异能者救下的事情又为这一猜测添砖加瓦。
秦川从前是不怎么关注这些社会热点的,但一是因为亲自见证了当事人之一的韩淼淼的死亡,二是表弟卫褚参与了调查的缘故,让他对这个案子多了几分在意。
可他绝对没想到,这样怪诞的事件能跟自家老爹扯上关系。
老秦会是个杀人……犯吗?
秦川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他蓦地想起,他还帮卫褚打听过韩淼淼的黑料,还将她与父亲的师生关系说给他听,所以呢?卫褚从他的话里找到了突破口吗?由此怀疑上了秦广志吗?
这太可笑了。秦川咧了咧嘴角,他真觉得自己是个笑话。
他突然发现,不管是父亲,还是表弟,他都不那么了解,甚至可以说陌生。
这种感觉太糟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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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梯停在五楼,卫褚刚走出来的时候,还是大步流星,只是走着走着,步伐就不由自主地慢了下来。
最后在看到转角处的那间单人病房的时候,他彻底驻足了。
这种感觉还真是不好形容,这几个月下来,他跟周叙可以说是形影不离,在某种程度上,他也习惯了他的存在。
只不过周叙是以一种很诡异的方式“寄生”在他的精神世界里,卫褚习惯的也是这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半幽灵”的模式,现在他乍然切回正常人的模式,他反而觉得有些不自在了。
该用什么样的方式相处呢?他不自觉地思考起这个问题。
等他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的时候,立刻就后悔了,没必要,真的没必要,不就是个周叙吗?哪值得他浪费这么多脑细胞。
他不由得轻咳一声,提起脚步,快速地朝那间病房走去。
他站在门外站了两秒钟,而后抬手敲门,接着听到一个陌生的音色:“进来。”
这不是周叙的声音。卫褚第一时间就做出了判断,同时推开门走了进去,第一眼看到的是一个戴着眼镜的中年医生,他手里拿着一些医械,看样子正在给病人做检查。
“不好意思,打扰您了吗?”卫褚温文有礼地道歉,中年医生瞥了他一眼,摇头:“没有,例行检查而已。”
他说完便转过头,看着病床上的人:“各项体征都还算正常,就是躺了太久,四肢可能会乏力,需要逐步锻炼恢复。”
“谢谢张医生。”
病床前的张医生阻隔了视线,但那句道谢的声音极为耳熟,卫褚知道那是谁。
不知出于什么心态,他将视线投向了半开着的窗户,外边黑黝黝的,什么也看不清。
“不用。”张医生的表情和他的语气一样冷淡,“另外,我会让人通知特监处你已经清醒的事。”
“不用麻烦您了,”耳熟的声音带着笑意,“特监处已经来人了。”
张医生闻言,目光再次落到了卫褚身上,后者侧过脸对他微笑了一下。
“你就是特监处的?”
“是的,要看证件么?”
一般这只是过场的客套话,结果那位张医生却比想象的较真,真的检查了一番卫褚的证件。
确认了真实性之后,他把工作证还给卫褚,顺便解释了一下:“最近隐山医院出了太多的篓子,不得不警惕些,希望你能理解。”
“当然。”
张医生略略颔首:“那你们聊吧。”
他说完就走了,卫褚目送他离开,随着那扇门被带上,病房内一下子沉寂下来。
卫褚觉得这种安静的氛围很诡异——当然是相对于周叙来说,他不是个话痨吗?这会儿怎么一声不吭了?
说起来,这好像他们第一次在正常的环境下见面——不包括从前他登门拜访却被拒门外的时候,不包括他重伤垂死之时对视的一刻,也不包括他前来探病而他静卧于床的那一回。
这么一看,他们在现实世界的交集真是出乎意料的少。
卫褚的喉咙有点发痒,他忍住清嗓子的冲动,尽量自然地回过身,却冷不丁地对上了一双似笑非笑的眼睛。
他背后垫着个枕头,懒洋洋地倚在床头,毫不掩饰地打量着他。
卫褚不免有些尴尬,尽管他觉得自己不该在这个人面前出现这种情绪,但——它就是出现了。
“你看什么呢?”最后还是他先发的话,与此同时,眼角余光飞快地扫过对方,他有些消瘦,下颌线因此显得格外分明,发色和瞳色都很深,肤色是那种很久没见过阳光的冷白,整个人透着一股虚弱的无害。
要是平时,卫褚无法把“无害”这样的词跟那个老谋深算的周叙联系在一起,但此刻的他,看起来还真是……相当的柔弱。
“我在看,你打算对着那扇门多久?”周叙的唇角本就带着天然上翘的弧度,笑起来的时候更加明显,“是不是我大病初愈后难看的不忍直视,所以卫监宁愿看一扇门,也不愿看我。”
这个说话的风格,很周叙。
“别开玩笑了。”卫褚终于“正视”了他,他脸上没什么表情,问候也很例行公事,“感觉怎么样?”
“挺好的,真实和虚幻是完全不一样的视角。每一样景物,每一道声音,每一次呼吸,甚至每一种疼痛,都让我有再世为人之感。”
他看起来颇为感慨,卫褚暗暗腹诽:那就麻烦你以后好好做个人,别再当狗逼了。
周叙的视线在他脸上转了一圈,露出了抖M的笑容:“唯一的不好就是,再也不能第一时间听到卫监是怎么骂我的了,不得不说,真是个巨大的遗憾。”
偷窥别人思想本来就是件猥琐不堪的事儿,这人还能这么厚颜无耻地说出来。卫褚面无表情地想,果然还是那个老狗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