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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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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贵妃话出口就后悔了。
她不是这个意思,她、其实想和林采人好好说话,说说温柔的贴心话来着,但不知道为何张嘴就成了这!
苏贵妃气得想打人!
她嘴一抿,愤恨地坐到椅子上,拿起冷透了的蝉花云梦卷狠狠咬一口。
冷掉的蝉花云梦卷硬邦邦的,难吃死了。
这么难吃的东西怎么能给她的小采人吃!
苏贵妃正要责问为什么糕点还未上,几个贴身宫女迅速地换掉冷茶冷糕。
热气腾腾的香茶青烟袅袅,朦胧的烟雾笼罩得小采人越发失真,宛如要原地飞升。
苏贵妃一把拽住要飞升的林梳,冷眼瞪她:“要本宫亲自请你坐?”语气又冷又凶。
呜呜呜,不是不是,她想说小采人你快坐。
管不住的该死的嘴!
苏贵妃气得端起茶杯狠狠啜饮一口。
“嘶——”
滚淌的茶水沾嘴就烫得苏贵妃龇牙咧嘴,茶杯从她手里“啪嗒”掉在地上碎成渣,烫人的水四溅。
“娘娘——”
贴身宫女惊恐地大叫一声,商嬷嬷赶紧端冷水,又命人去请太医。
一时间,整个云华宫乱成一团。
“林采人远些罢,小心烫着您。”商嬷嬷说。
林梳听话地站到一边去。刚走一步,手腕被人拽住。
苏贵妃瞪着双浸满泪水的眸子,凶凶地看她,就像是林梳烫了她似的。
林梳真心觉得苏贵妃怪可怜的。
她抿了抿嘴,试探性地说:“贵妃娘娘,不若我先回去,改日再来看娘娘?”
苏贵妃怎么可能让小采人离开,拽住不放手。
林梳继续道:“真的,娘娘几时叫我来我便来,打扮得花枝招展地来,不骗娘娘。”
苏贵妃依旧不松手。
商嬷嬷皱眉,就算林采人再招娘娘厌恶,娘娘现在无法开口,留着不放也不是办法。
何况,林采人是个好姑娘。
她私心里希望林采人赶紧回去。
她是看着苏贵妃长大的,娘娘狠起来,手段非一般。
商嬷嬷:“娘娘松手吧,林采人就在女萝殿,等娘娘伤好了,随时都能唤她来。”
苏贵妃还是不想松。
她虽然烫了嘴,没法和小采人说话,但是小采人坐她面前,看着小采人吃吃糕点,喝喝香茶,她也很开心!
可是,小采人想回去了。
小采人是不是怕她了,嫌她凶?
上天作证,她真不是想凶漂亮的小采人!
“娘娘。”林梳抬起左手,按住苏贵妃抓住她的手。
贵妃当真是贵妃,手背又滑又嫩,宛如上好的白玉。
一摸,还想两摸。
林梳状似拍她手背地又摸了一下。
苏贵妃小心脏砰砰砰跳。
小采人摸我手了!
小采人的小手心好软,比她的锦被还要柔软,像天上厚厚的白云,软得好似力气大了些就能戳破。
苏贵妃小心翼翼地松了手。
林梳再摸。
苏贵妃彻底松了手。
林梳念念不舍地收回自己的手,掌心还有嫩滑的温润触感。
就这时,殿外太监快速来报:“太医到了。”
林梳:“娘娘好好养伤。”
苏贵妃:“嘶——额——嘶嗯——”
小采人真是人美心善!没有笑我被茶烫到,还叫我好好养伤!
呜呜呜,舍不得小采人走!
苏贵妃无声地流着泪笑。
宫娥们皆以为娘娘烫狠了,忙催促着林梳赶紧走,让太医给娘娘看伤。
绣花接过小太监递来的油纸伞,给林梳撑上。
“小主,咱们走吧。”
林梳点点头。
出了云华宫,她突然顿住。
林梳摸摸头上的花钿,又提提裙摆,突然转头问绣花:“这……衣裳是要洗干净还给贵妃吧?”
绣花:“?”
绣花愣了好一会儿,说:“应该不用吧?”
林梳:“你们宫规怎么说?”
绣花:“……宫规会管娘娘之间的衣裳吗?”
林梳:“你问我?”
绣花:“……不是不是,小主……奴婢不是问您,就是宫规它不管贵妃娘娘给您衣裳穿还不还回去。”
绣花说得又急又快,如果地方不对,又正逢下雨。林梳会怀疑她要当场跪下磕头,告诉她她说得都是真的。
林梳凝眉想了一会儿。
苏贵妃是个高傲的人,怎么会穿别人穿过的衣服呢。
她还回去,苏贵妃大概会丢火堆里烧了。
那就这样吧。
想通了,林梳走路的步伐都轻快多了,连裙摆上溅起雨水,也不觉得于心不安。
女萝殿不是一般的偏僻,从云华宫走回来,林梳的小腿丝丝疼。
这副身躯太弱。
她刚坐下,气还没有喘匀。
一群太监头顶着绵绵细雨进来。
领头太监格外眼熟——正是云华宫的小太监。
“奴婢小云子见过采人。”
小太监行着礼,声音清清朗朗,再不复午后来寻人的倨傲之色。
林梳下意识抓了一把身上的裙子,摸不准苏贵妃叫人来是几个意思。
“云公公请起。”林梳笑得春光明媚,一心想用美色诱惑小云子透露点什么,“贵妃娘娘派云公公来,所为何事?”
林采人不仅身体软弱,声音也软得像棉花。
小云子不敢直视林梳的眼睛,但余光看见了她翘起的红润唇角,弯弯的一个小钩钩,像天上的月亮。
小云子红着耳根偏开头,低咳一声,故作镇定地提高声音道:“贵妃娘娘赏采人碧玉滕花一枚、红翡翠滴珠耳环一对、赤金宝钗花钿一双、银丝菱花坠角儿一对、缠丝双扣镯一对、点翠步摇一支、粉霞锦绶落丝罗一件、玫瑰纹锦一件、曳地飞花一条、银罗花绡一条、银狐披风一件……”
小云子念了好久好久。
久到林梳裙摆上的雨水浸透里面的长裤,他还在念。
林梳被冰凉凉的裤子冰得颤了颤脚。
绣花担忧地皱眉,但打断贵妃的赏赐是大不敬。
就在林梳悄悄背着手提起裙摆时,小云子终于收了赏单,换了句话:“贵妃娘娘让奴婢转告采人,往后面见贵妃娘娘,请务必盛装前往。”
随着他的话,几个太监抬着一个大红木箱子进来。
箱子打开,五彩斑斓的衣裳,饰品,一一铺呈开来。
每一样的颜色艳丽到极致,一看就知是贵妃娘娘专属物。
整个后宫,只有苏贵妃最娇艳又精致。
林梳:“……”
她有点后悔刚才对苏贵妃说以后见她一定会打扮得花枝招展的话。
太坑自己了!
一想到往后得把很多的宝贝往头上顶,她现在就脖子酸。
内心后悔得要命,嘴上还得温软道谢:“谢谢贵妃娘娘。”
观七摸了摸裤腰,又去摸观九。
没银子!
林梳赶紧挥手让绣花把枕头下的银子取来。
绣花把银子塞小云子手里。
小云子极力退让,硬气地不收。
全宫无人不知林采人有多破落,林采人穷得瘦到只剩骨头,他怎么狠得下心拿林采人的银子!
林采人的银子合该去买些吃食回来好好养养,养得白白胖胖才是最好!
“采人休息,奴婢告退。”小云子退出殿门。
绣花直接把银子塞他怀里,“以后还靠小云公公多多照拂。”
直说就是,以后有关采人的什么不好的事情,请提前知一声。
小云子:这是必须的!
以后不管是谁,只要谁对采人有恶意,怎么着都会来传个话。
小采人的安全,他们来守护!
但怀里的银子——采人送他的银子。
全宫就他一人得了采人的赏银。
好香!
小云子宝贝地摸摸了胸口鼓起的衣襟,心满意足地昂起头。
这银子,他会好好珍藏!
*
四喜望着一整箱的赏赐嗷嗷叫。
林梳换了干净的衣裳出来,还见她两眼发光地蹲在箱子边,想伸手摸摸,又不敢。
小主的东西,她摸了会摸脏。
看看就好。
林梳笑她:“想摸就摸。”
四喜惊喜得跳了起来,将手洗了一遍又一遍,终于小心翼翼地摸上去。
“嗷嗷,好舒服!这是奴婢摸过最光滑的绸缎,最柔软的貂毛!冬日里穿肯定暖和!”四喜真想躺进去打滚,她愿意长眠在里面!
“小主,这……”绣花到底是贴身大宫女,想得要比另三人多一层,“贵妃娘娘突然赏赐小主这么多礼,会不会有什么事?”
毕竟宫里可没有免费的大礼,又是品位最低的采人。
林梳撑头想了想,说:“大概是见我花容月貌,想收买我吧。”肯定不能把“人见人爱”告诉她们。
四喜立刻附和:“对!咱们小主就是花容月貌,国色天香!贵妃娘娘也喜欢咱们小主!”
观七赞同。小主人美心软,没有人不爱!
观九沉默。
绣花还是别扭。
后宫里,哪有真姐妹啊?
但看小主笑眯眯的模样,很是痴迷于其中。
小主清冷破落了两年,好不容易搭上贵妃娘娘这条大鱼,肯定不愿自拔。
绣花也不忍心戳破小主的美梦,万一、万一真能见着皇上一面,如四喜所说,小主国色天香,皇上肯定也会喜欢的。
到时候,小主便可宠冠六宫,诞下皇子,荣登妃位。
就在女萝殿几个人各自沉迷于自己的幻想中时,贵妃娘娘赏赐林采人一箱宝物的事传遍了后宫。
后宫清净了近三年,八个嫔妃谁也不登谁的宫门,各过各的。
连皇后也是固定的每月十五朝见一次,怎么突然苏贵妃就请了林采人去吃点心?
吃点心没什么,大可说是苏贵妃闲得躺不住,想找林采人立规矩。
立就立,苏贵妃有这个权利。
但是,立着立着苏贵妃被茶烫了嘴?
苏贵妃请太医后,又给林采人送一箱赏赐。
这……
苏贵妃真有这么好心?
说出去谁信!
初进宫那会儿,最傲娇最目中无人的当属苏贵妃。仗着家世,对皇后都能顶上两句。
今天,苏贵妃却对林采人另眼相待了。
一箱赏赐!
皇帝赏赐皇后,也只是一双一对一匹一支。自从新帝登基,宫中几时有过这么丰厚的赏赐?
各宫都在暗自琢磨苏贵妃这是何意。
清闲嘛,一听前所未有的事,就能翻天覆地琢磨上好几天。
琢磨到最后,连御书房外值守太监闲来无事都唠上了。
正午时分。
一心沉于奏折的长玟正好翻到一本无聊又不知所云的奏折,思绪顿时从奏折里抽了出来。
他丢下朱砂笔,问:“外面何事?”
刚查看回来的洪公公道:“苏贵妃赏了林采人一箱礼。”
长玟:“嗯?”
林采人?谁?
见他疑惑,肩负朝中大臣让他劝皇帝进后宫的巨大任务的洪公公,深吸一口气,正要上前向皇帝好好解释苏贵妃是谁,再夸赞苏贵妃如何貌若天仙时,他的皇帝转身回到案桌旁,提起朱砂笔,在那道不知所云的奏折上批:阅,不必上本。
洪公公:“……”
不是在说苏贵妃吗?
洪公公心里苦得堪比塞进了黄连。
一想到明天还要听朝中大臣让他劝皇帝进后宫的话,耳朵都立刻疼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