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3、真相（十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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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话间一个人影阵风似的飞来，急慌慌落在素容和和御虚道的人中间，一手拦着素容，却不知究竟是在不许他乱来，还是在护着他：“素容别乱说话！”
连茴道：“他说他有尸毒的解药。”
商沉的眸子一动，望着素容：“果真？”
“果真。” 素容默然望着他。
“怎么得来的？”
素容低声道：“我等会儿同你说。”
商沉气急败坏：“你现在就同我说！”
素容闻言静静地看着他，一时有些不豫，深吸一口气：“我近几日落脚在御虚附近，今夜出门探听消息，回来时这解药就放在我桌上。”
弟子中有人听了冷笑一声：“好方便，从未听说过的解药，说送到门口就送到门口。”
商沉不理他，只是垂头沉思。何意……又是为了冤枉他？
甄敛此刻已经六神无主，恨不得他手中果真是解药，又知道这事实在匪夷所思：“商沉，能不能信他？”
商沉对甄敛道：“事情不论如何，都是他亲自上山送药。师叔能否让我带他回去我的住处，从长计议？”
道长们面面相觑，甄敛道：“商沉，他方才已经承认亲手下了尸毒，就算他手上真的是解药，这也——”
商沉对素容怒目而视：“你承认下了毒？”
“没承认。” 素容淡淡地说，“他问下毒的是不是我，我说随他的便。”
“你！”
素容默然看着他：“我说不是，他们就能信了么？你娘亲死时我根本没出生，她的尸体从哪里来的，能保存二十多年不见腐烂，是我能做到的事？他们只听想听的话，只看想看的事，我承认不承认，于他们来说又有什么关系？”
商沉冷冷道：“再说一遍，是不是你下的毒？”
素容咬着牙没出声，与商沉恨恨地对视，半晌将头一撇，忍气吞声道：“不是。”
“不是什么？”
素容几乎把牙齿咬碎：“不是我下的毒。”
“你把事情从头到尾说一遍。”
素容深知这是要逼他承认自己无辜，为自己辩解，恨恨地道：“你前些日子离开阴山回御虚，我在后面跟着你，路过静禅宗时，我收到了一封信。”
“什么信？”
“信里只有一行字，要我亲眼看着你被御虚道逼上绝路。”
商沉紧皱着眉。
路过静禅宗时，他被人陷害变成疯子一样，不说商隐，连扶铮都觉得他哪里不对。
“我晓得你在御虚道一定出事，却无论如何不能阻止你回家。可我知道，这些人根本保护不了你，也不会信你。”
一句话说得周围的人尽皆不知如何才好，各自面面相觑，商沉又问：“还有呢？”
“没了。” 素容冷冷淡淡地背着手，“昨天夜里御虚道出事，我出去打听消息，回来时解药就在了。”
“果真？”
“嗯。”
商沉从他手里接过小黑瓶子，轻轻将里面的药丸倒出来：“一、二、三、四……一共四枚。”
旁边已经有弟子忍不住：“昨天变成腐尸的外门弟子，大都被杀了，只有四个被关了起来。”
四个外门弟子，再加上商隐，一共五个人。
四枚药，五个人。
商沉忍不住冷冷地笑。
“这药是真的。” 商沉将药留下一枚，剩余的重新放进小瓶子里。这人就是这么个性情，喜欢将人傀儡似的玩弄，看着你痛苦神伤割刀断腕，他却从中取乐。
甄敛将药瓶从商沉手里接过来：“真的？这药连试都不能试，万一不是——”
“事到如今别无他法，人已经变成腐尸，再不解毒，身体只有继续腐化，那时候便真的死了。”
甄敛静了好半天：“叫人把山洞里关着的腐尸弟子带过来。”
两位道长匆匆而去，旁边有外门弟子忍不住问：“师叔，若解药是真的，到底是要救谁？”
甄敛垂脸望着药丸不语。
商沉环顾四周，见人群里站着不知何时悄悄走来的蓝英：“你过来。”
蓝英气定神闲地走过来，眼角的余光掠过一身黑衣的素容，悄声道：“就是他？这是你徒弟？”
商沉冷冷地看他一眼，将一枚药丸放在他手里：“三日之内能配得出么？”
蓝英将药丸放在鼻间细细地闻着，四周皆都静默下来，不知这不知从哪里冒出的书生究竟闭着眼在做什么。许久，他睁开眼，将药丸放回去：“我一生钻研奇门药物，这药丸里至少混了三四十种药物，其中不少珍贵之极，我能分辨出的不过七八种，要想搜集齐全，照这药丸配出药来，多则七八年，少则四五载。”
四五载……那时候腐尸全都化成了白骨，他父亲也不知是死是活，变成了什么模样。眼下配药是来不及了，只能让弟子们服药。
商沉半天没吭声，道：“验过药再说。”
说话间两位道长将山洞里关着的四个腐尸带了过来，俱都以铁链锁着，嘴巴堵住，依稀可见生前的相貌，却早已经变成野兽。甄敛这时候一言一行不能偏颇，将他们的名字写在四片树叶上，团成一团朝天扔上去，树叶落下时随手抓住一片，依照树叶上所写的名字走到一个弟子身边，拉开嘴将药送进去。
周围的人不知不觉没了声音，只是屏息而望。
那腐尸初时毫无清醒的动静，过不多久，那弟子张牙舞抓的动作慢慢缓下来，全身冒汗，捂着咽喉在地上挣扎打滚，看似痛苦之极。人群中忍不住有了躁动，不由自主地心生畏惧，正要爆发之极，那腐尸却缓缓地直起身来，望着四周围观的人，茫然不知发生了什么，一阵眼黑倒下来，哑涩不堪地说出两个字：“……好热……”
甄敛急忙走上去，垂首扒着他的眼皮，一下子站起来，声音已经因激动而哑了：“热气已褪，眼睛恢复如常。”
一时间众人耸然而动。
这药竟是真的。
尸毒有解！
尸毒多少年了都无人能配出解药，今日却让他们得见不可能之事。
有人忽得说道：“此药若是真的，便珍贵之极，掌门自然是该救了，可……若是全都用光，将来再有人中尸毒该如何是好？”
一句话引得周围躁动，心里不多不少全都存了一件事。这药只有四枚，若是自己哪天中了尸毒，没有药岂非死路一条？
众人的目光落在素容的身上，甄敛忍不住又问：“你再说一遍，究竟是不是你下的毒？”
素容望一眼商沉，若是商沉不在，他懒得同这些人说话，可商沉一双怒眼死死地看着他，他却不敢乱说什么，忍气吞声道：“不是我，我从头到尾都是被人陷害。”
甄敛的胸口起伏：“你敢不敢让我把你关起来，等这里的事情尘埃落定再做计较？”
素容看着商沉，不动声色地说：“随你的便。”
一句话让众人吃了定心丸，素容住在山里谁能放心，可他如今甘愿被关，却又不可同日而语。今甄敛皱起眉：“我御虚道里并没有牢房，你可愿让我将你的双手锁了？”
“悉听尊便。”
甄敛吩咐人找锁，商沉忍不住道：“甄师叔，素容能否跟着我住？我日夜看着他，他若生出事端，甄师叔只管找我问罪。”
“你爹若醒过来了，看着素容同你住在一起，他不会气死？”
这……
商沉不出声，眼睁睁地看着几位道长将锁链铐在素容的手上，不免心疼，走到他身边小声道：“你暂且受些委屈，我晚上去看你。”
此时不能同御虚道的人硬来，硬来只能坏事。
素容淡淡地看着他，似是看懂了他心中之意：“不妨事，弟子受什么委屈，师尊到时候补偿我便是。”
这话说得商沉心里一动，又不好再说什么，只是看着他。
“师尊记得去看看你娘亲。” 素容轻声道。
“我娘亲怎么了？”
素容不语，商沉心下只是古怪，目送他被人带走了。
此时只剩下御虚道的人，外门弟子的目光紧紧张张地落在甄敛手中的小黑瓶上，有人小声道：“死是我们死，救又先救道长们，我们抵挡腐尸本就艰难，又不管我们的死活。”
甄敛将手中的黑瓶一收：“此事不得再议论，弟子们都回屋睡觉，明日再说。”
不必外门弟子多事，他也清楚这事难办得很。解药只剩下三枚了，该给谁，不该给谁，要救人还是要留着，留着是福还是祸？
“商沉，此事该如何是好？”
“不知道……” 商沉的双眉紧紧蹙着，走到那树下被披风裹住的女子身边，轻轻拉开，一动不动地女子手臂上碎裂的衣服，忽得又一把盖上，“甄师叔。”
“何事？” 说话间他走过来，低头看着那女子，“怎么了？”
“刚才有人要对我娘下手。”
“下……什么手？”
商沉咬着唇不说话，甄敛一时间发怔：“怎么了……下什么手？”
商沉低着头：“谁碰过我娘？”
“这……” 甄敛想起刚才那外门弟子所说的话，“看到的人说是素容将她从山洞里救出来的。”
商沉铁青着脸将女子一把抱起：“我背她回去了，今夜她住在我院里。”
甄敛见他不声不响地走了，低头寻思片刻，对身边的人道：“刚才来报信看见素容的几个人在哪里，都叫出来见我！”
身边的人见他发怒，一时间无措，慌忙将方才那几个外门弟子寻了来送去训诫房里。找了半天，六个人中却只剩下五个，其中一个不知哪里去了。甄敛将那五个人分开来单独逼问，那几个人毕竟年轻，威逼利诱之下不敢再撒谎，慌得只是磕头：“全都是被他教唆的！我们真的不敢做那种事，都是被人引着！”
其中一个掉了泪：“他们说要报复，我心里只觉得不妥，却又不敢说。”
“死去的人都是我们相处了几年的兄弟，如今只剩下断肢残体，连个全尸都没有，我们自然伤心。偏偏那咬了人的罪魁祸首毫发无伤，我们被他说得一阵生气，什么都没想就、就冲出去了。”
甄敛从训诫房里走出来，只觉得神思恍惚，什么都已经难以做准。
不管事情真相如何，刚才把她送笼子里放出来的的确不是素容。可是这素容怎么这种脾气，被人冤枉连句话也不说的么？
他在山间慢慢地行走，不知不觉来到商隐的院门前，轻轻推门而入。
商隐在床上闭上双目躺着，甄敛低头静静而望，不知不觉地在他的床下跪下来：“掌门，我才疏学浅，愚昧无能，竟不知今天的事该如何处理。如今是多事之秋，谁在明谁在暗，谁能信谁不能信，我竟没有半点的主意。”
他静默许久，慢慢站起身：“不论如何，掌门的性命我不得不救。就算掌门自己不愿，别人非议，我也非救不得。”
他掏出怀中的黑色药瓶，走到商隐的身边，忽得墙角里一声动静，一个黑影的身型一动。
甄敛即刻转头：“谁？”
角落里的人从黑暗里慢慢地走出来，借着月光，看得甄敛失了神：“甄师叔。”
“素容？” 甄敛的脸色铁青，“你不是被人锁住了？”
“甄师叔如今在我的幻境里。”
“你！” 这混小子，怎么这么大的本事！
“我来，只是有一句话告诉你。”
“何事？”
素容轻声说道：“有句话我没有说，那小瓶子送来之时，里面还有一张字条。”
“写了什么？”
“究竟谁能得解药，谁不能得，须得好好地选。选错了，御虚道便要经历当年静禅宗和商家的惨事。”
甄敛一时怔着不能出声：“……何意？”
什么是选对，什么是选错？
“不知。字条上写的，我只是把话传给你罢了。”
“你师尊知道么？”
“不知。” 素容摇头，目不转睛地看着他，“师尊烦心的事情已经太多，那人的目的是要我师尊抉择，要我师尊做那个万人唾骂的人，要御虚上下将他抛弃，我不能让他再受其苦。”
“你的意思是……”
“素容自私，只想保我师尊平安无事。”
作者有话说
第93章 真相（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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