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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并肩而立 ...

  •   何垂衣忍俊不禁,他想往漠竹身边坐,不料漠竹一声不吭地将他提了起来。
      “给我好好站着。”

      他像教训阴风寨初入的手下似的,一板一眼地问:“你和他说了什么?”
      何垂衣无奈地抿了抿嘴,老实地回答道:“我问他,那日说的话还算不算数。”
      “还有呢?”漠竹不放心地将他浑身看了一遍,“他没对你动手动脚吧?”

      “我答应他,和他回京一趟。”
      漠竹惊怒道:“你当我闲得慌,带你出来遛一圈,然后再放你回去?”

      见漠竹气得吹胡子瞪眼,何垂衣敛起唇边笑意,安抚道:“他说要做一个了断。”
      “他说你就信?他骗你几回了,你还相信他?”漠竹不可置信地问道。

      “你不觉得他很可怜吗?”何垂衣神情缥缈起来,“他现在就像一个疯子,对我的执念几乎到了疯魔的地步,他以前待我有恩,我不想拖欠他什么。”
      “他只是要一个了断,我也不想一辈子因他受困,就成全他最后一次。”

      漠竹咬了咬牙关,“那钟家怎么办?”
      “他承诺我不会动除钟小石以外的任何人,所以我们计划照常进行,只是,我和他离开以后,要麻烦你将钟小石救走了。”
      “我不同意!”漠竹撇下这句话就大步摔门而去。

      何垂衣静立在原地,没有任何反应。
      本来就是萍水相逢,漠竹已经帮了自己很多,何垂衣不会强迫他,只是,没有了漠竹,他和武帝回城后怎么救钟小石呢?

      漠竹怒气冲冲地回了房间,倒没在一气之下关上房门。
      他板着脸站在门前,本以为何垂衣会追上来,谁知道半晌都没有动静,给他气得牙痒痒。
      “你是蠢的吗?就凭那鸟蛋脑子怎么活到这么大的?没有我你救得了钟小石?”

      他脚步沉沉地往外走,最终停在何垂衣房门外,吸了口气,从牙缝里硬挤出几个字来:“老、子、是、个、刺、客。”

      何垂衣哪里是根带毒的绵针,他就是根火折子,专往人心里点火。

      说完,漠竹折身回了房,然后将门死死地合上。
      少时,何垂衣敲响房门,声音里带着笑意问道:“你歇息了吗?”
      漠竹僵着脸半晌没吱声,何垂衣在房外不依不饶地敲门,“我有事委托你。”

      “不接。”

      何垂衣无奈道:“我带够银子了。”
      “阴风寨不接风流浪子的委托。”

      “……”我不是我没有。
      “浪子回头了,接吗?”

      漠江轻哼一声,道:“银子放门外,我自己取。”
      何垂衣弯腰将荷包放在门前,然后说道:“浪子有事情交待,能进去吗?”
      漠江没在难为他,打开了门。

      “什么事要交待?”漠江不冷不热地问。
      何垂衣将明日要去见钟小石的事与他说了,并交待了些自己的想法,漠江凝神忖度片刻,旋即点头同意:“那我明日就行动。”
      “有劳了。”

      翌日,漠江一早就离开了客栈,临近午时,何垂衣也起身前往太守府。
      他戴着帷帽,披着大斗篷,完全看不出身形,太守府门外的侍卫却目不转睛地看着前方,像是没看到何垂衣这个人一般,何垂衣也没啰嗦,直接进了太守府。

      进门,钟公公早已恭候多时。
      “何公子,请跟我来。”
      何垂衣见后诧异地问:“皇帝没抓你?”
      弑君是株连九族的大罪,钟公公居然能够独善其身?

      钟公公没有回答,往前走了一段路后,突然说道:“何公公,以前我瞧不上你,我以为你为了保住性命……”
      何垂衣仿佛知道他要说什么,脸色不佳地说:“过去的事不要再提,我也瞧不上自己。”

      “何公公脾气这么大?以往在皇宫你从不这样对老奴说话。”
      何垂衣冷下脸来,耐住性子没说话。

      “老奴瞧不上你,明知夜将军是你与皇上的隔阂,还故意往你伤口里戳。”钟公公放慢了脚步。
      “夜将军?”何垂衣疑惑地看向他,钟公公却没进行解释,而是自顾自地说:“没想到,有朝一日,老奴一家的性命都捏在你手里。老奴想向你道个歉,再道谢。”

      “不必了,不要再提以前的事,至于道谢,你还是谢谢钟小石吧。”
      说完之后,何垂衣别过了头,明确地拒绝了和钟公公交谈,见状,钟公公微微地叹了口气,没再说话。

      将何垂衣带到武帝面前,钟公公得到旨意后退去。
      武帝准备了一桌丰盛的菜肴,对何垂衣招了招手,唤道:“饿了吗?朕让人准备了你爱吃的饭菜。”
      被钟公公提了一遭过往,何垂衣有些愠怒,他看了眼桌上菜色,摇头拒绝:“不必了,我不爱吃。”

      武帝笑容僵了瞬间,很快又恢复如常。
      “别说笑了,你忘了朕不要紧,总不至于连自己从小爱吃的东西都忘了。吃饱了,朕带你去见钟小石。”

      何垂衣眉宇间隐有不耐,武帝替他摆好碗筷,他只好坐了下来。
      武帝说过昨夜那番话,整个人通透了不少,一顿饭下来绝不多说半句话,就算偶然提起一件事都是和颜悦色,仿佛之前的一切都不曾发生过,对待何垂衣就像平常的老友一般,不显得生疏也不显得过分热情。

      两人之间奇妙的变化,竟让何垂衣有些不适,频频抬头向武帝看去,武帝被他看得多了,不禁问道:“你老是看朕做什么?”
      何垂衣没扭捏,直接说道:“你这么安静地和我坐在一起,还是头一回。”

      头一回?
      武帝眸光暗了两分,脸上却笑容不改,“说到这里,这些日子朕对你做的事,还没好好向你道过歉。”
      何垂衣一眨不眨地看着他,忽而勾唇一笑,声色浅浅地说:“那我也向你道歉,忘记了你,真是对不起。”

      “没事。朕才是,这三年一直枉顾你的想法,这就是报应吧。”
      何垂衣收回视线,垂眸笑了笑没说话。

      用完膳,武帝将他带进太守府地下的监狱。
      在进入地牢途中,何垂衣问道:“你为何不将他们带回京城问罪?我直接追到京城岂不是更好。”

      武帝道:“钟家其他人已经被暗中押回了京城,地牢里只有钟小石一人。”
      闻言,何垂衣拳头一紧,心中却松了口气。
      漠竹已经在想办法为钟小石洗脱弑君罪名,只要罪名一脱,就算钟家人身在京城,漠竹救走钟小石后,武帝也不能拿他们泄愤。

      为防武帝起疑心,何垂衣追问道:“你想怎么惩治钟小石?你答应过我,只要我和你回去,你就对钟小石做过的事既往不咎。”
      “朕可以对他弑君一事既往不咎,但另一件事,哪怕是朕也不能轻易做主。”
      “可是……”

      “到了。”武帝打断了他的话。
      两人停在牢房前,地牢昏暗的烛光照得不远,何垂衣只看到一团影子缩在稻草地上,何垂衣眉头皱起 ,转头对武帝说道:“我有事问他。”
      “好,那朕先不打扰你们,钥匙给你。”

      将钥匙交给何垂衣,他转身要走,何垂衣忙将他喊住:“等等。”
      “还有何事?”
      “我们今日启程前往京城如何?”何垂衣道。
      武帝意味不明地笑了声,“那么迫不及待想和朕划清界限?”

      何垂衣没否认,武帝却像不在意了一般,“朕答应你。”
      说罢,他深深看了何垂衣一眼,转身向外走去。

      直到武帝走出地牢甬道,何垂衣才收回视线,走到牢房边,喊了两声:“钟小石?”
      地上那团身影没有动静,何垂衣从甬道取下一盏烛光,打开牢房走了进去。

      他将灯盏放到一旁,用手推了推钟小石,“醒着吗?”
      钟小石身体冰冷,被何垂衣推得动了两下,紧接着又一动不动。
      何垂衣笑问:“没睡着吧?害羞了?”

      钟小石背对着何垂衣,沉默了许久,才沙哑地说:“你为何要回来。”
      他的声音极其干涩,像多日不曾饮过水一般。

      “我不回来,你和钟家就全都没命了。”
      “那也是我的事!”钟小石声音激动起来。

      “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我不会不管你。”何垂衣说道。
      钟小石吸了吸鼻子,好像是哭了。
      “可我不想你来救我。你救我一次,我救你一次,我们就扯平了 ,我不想又欠你什么。”

      何垂衣怔了一瞬,心脏蓦地被牵痛。
      他柔声安慰道:“别哭。”

      钟小石蜷缩着身子,低低的啜泣声传了出来。
      “你走好不好?”他哀求道。
      “我不走。”何垂衣默默地回答道。

      “走啊……”
      “我不走。”

      “不要再救我了,我不想被你当成是报恩,我想和你成为同等的男人。”
      “垂衣……你走吧,别和皇上回去……走得远远的……”
      “对不起……”他有些泣不成声了。

      何垂衣摸了摸钟小石的头顶,“你总说对不起,你对不起我什么?”
      “一月前……你要离开罗州城,是我、是我向皇上报信,告诉他你要走了……对不起!对不起!”

      何垂衣顿了片刻,旋即笑了笑,“没事,都过去了。”

      毫无预兆的,一口腥甜冲破牙关,猛地呕了出来。
      鲜血洒落地面,借着微弱的烛光,隐约能看到鲜血中轻轻蠕动的蛊虫,然而蛊虫在血液里挣扎了两下就静止了下来。
      就像从口里吐出来的肉块,看得让人触目惊心。

      “垂衣!”
      钟小石慌张地回身接住何垂衣,冰凉的手抚上他的脸,“血……你的嘴唇怎么这么黑……你中毒了?何垂衣……你中毒了?”

      四肢百骸传来的无力感让何垂衣不自觉地闭上双眼,钟小石的呼喊声渐渐变得悠远起来。
      他感觉身体像沉入水里,四肢都沉重极了。
      “小石……帮我……帮我把笛子……笛子拿来……”

      钟小石双手哆嗦地在他腰间摸索,等他拿起长笛,何垂衣已经快失去意识了。
      “垂衣……笛子拿来了!该怎么办?怎么办!”

      何垂衣艰难地伸起手,扣在长笛上,“吹……”
      他的手,已经无力到连敲响长笛都做不到了。

      钟小石根据何垂衣的指示吹响长笛,瞬息后,醒来的蛊虫飞快钻入何垂衣体内,堪堪阻止了毒素继续蔓延。

      蛊虫也撑不了多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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