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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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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更的梆子刚敲过门外就传来下人走动的声音,我把头埋进枕头,长长地哀嚎了一声。不一会儿,房门被推开,锦绣那丫头走了进来,她看到了像鸵鸟一样埋在枕头里的我,捂着嘴咯咯笑了起来。
笑吧,笑吧,我自暴自弃地哀叹。
我,不,准确地说是本王,姓秦名翊,字殷鉴,是大周的摄政王。
原本只是21世纪备考选调生的大四狗一枚,就在考试前夕睡觉梦到一个声音说要本王替前世还什么债,信你个鬼哦,前世的债让前世去还呀,找本王干嘛?
可是本王的抗议无济于事,第二天一醒来就发现自己进了如今这个身体,算来已经十二年了。
这十二年本王没一天睡过多余六小时的觉,兢兢业业,如履薄冰地替小皇帝治理着这个国家,平西戎夷狄、开海陆商道、促进工坊改革、发展农业生产、建公学育人……当年备考公务员的那点干货被榨得一点没剩,没秃头还真得感谢这个身体基因好。
终于,就在三天前!小皇帝他——成亲了!
当晚,本王喝得酩酊大醉(其实只喝了三杯),回家后躲在被窝里——
笑了一晚上。
本王终于可以辞职了!就算现在想起来还是忍不住感动地想哭泣。
就这样,在皇帝大婚三天假期后的第一天早朝,本王决定递交辞职信。
……
侍女锦绣已经习惯了每天叫本王起床的工作,她像刨土豆一样将本王从床上刨出来后对外面唤了一声,然后侍从们捧着装衣服饰物的盘子鱼贯而入:嵌红宝石的银冠、玄黑绣金的云锦蟒袍、虎纹玉带钩腰带、狼裘领披风、厚底的暗云纹官靴……
这些都是锦绣安排的,十分有排面。
锦绣的名是本王取的,取“锦心绣口”之意,而她也完全不愧于此名,从十三岁起跟了本王十年,没一件事是办的不周到的。
换好朝服后,锦绣又温柔细致地替本王束发,这些贴身事务锦绣从不假手他人。在一双巧手下,不一会儿镜中出现一个面如冠玉、玉树临风的男人,锦绣打量了一遍,满意地弯起眼。
见笑得像只小狐狸的锦绣,本王也忍俊不禁。不是自夸,在人杰汇聚的颍都本王也是数一数二的靓仔。
锦绣把披风展开给本王系好,然后又塞来一个手炉,本王赶紧接过来抱住。这事儿说起来有点难为情,但也没啥好奇怪的,本王身为北方人——怕冷。
走出被地龙烤得暖洋洋的房间的时候本王打了个激灵,然后便被满目的银白震住了。
昨儿入睡的时候听锦绣说了一声“下雪了”,没想到今早起来雪居然积了这么厚,一脚踩透的话差不多能没到小腿。
本王不禁挂念起城西来,那里的安置房工程才规划了一半,也不知道那些没来得及改建的房子禁不禁得住这场雪。
就在本王沉思的时候,管家前来问府内下人过冬福利的问题,他想增添下人炭火的份额,本王大手一挥准了,又叮嘱他做好防火工作。
管家顺便问了一些采买、府内人员增减、亲旧往来赠礼的问题,本王让他自己看着办。
几件事谈下来又走到门口了,马车已经停在了门口,入冬的时候锦绣缝了许多垫子将里面布置得十分软和,躺进去后本王舒服得长叹了一声。
大将军那家伙总笑本王坐马车上朝娘唧唧的,不和他这武夫一般见识,怕冷怎么了?有本事他让老天把这里变成热带季风气候,那样本王就一年四季和他骑马上朝。
马车轱辘压在新雪上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听得本王昏昏欲睡,走到一半想起好像忘了什么,打了个激灵,从半睡半醒间清醒了过来,赶紧爬起来敲了敲车门,冲车夫道:
“去城西一趟。”
马车到城西时这里仍旧一片寂静,不过这时候算起来应该才四点过一点,除了本王这种劳碌命的公务员城里谁会这么早起。
坐在马车里大概看了一遍城西房屋街道的情况后便让车夫把马车折回了中央大街。
因为去城西一趟耗费了不少时间,原本起得最早的本王倒被其它人赶上了,这时的中央大街上大笑官员的马车、轿子络绎不绝。
这人一多就免不了碰上讨厌的,果然,走到一半马车外就传来了御史大夫那个老匹夫鸭叫一般的声音:
“今个儿居然与秦王遇上了,看来我起的不是时候。”
御史大夫这老头自诩忠君爱国,觉得本王是窃权小人,七老八十了还每天上蹿下跳与本王作对,也是厉害。
御史台那群家伙也和这老匹夫一个德行,若把他们参本王的奏章拿去糊墙能把颍都城墙都糊一遍。
有人叫阵本王总得应不是,于是叫停马车打开车窗,果然便看到坐在轿子里的像猴子一样干瘦的御史大夫。
本王悠悠回道:“是啊,御史大夫人老了素来起得迟,但今天似乎格外迟,不知是不是家中红袖添香的原因。”这老不羞半个月前纳了第七房小妾,比他孙女年纪还小,也不害臊。
老匹夫非但不脸红反倒讥讽道:“食色人之性,反倒是秦王已至而立却迟迟不纳正妃,莫非是有难言之隐?”
被踩到痛脚的本王忍不住想骂一声粗口。
本王也想娶媳妇儿啊!只是心心念念着回现代,自然不可能在这边安置家室。
为了堵人口舌前几年已把锦绣抬做侧妃,不过有名无实,而对外不纳正妃的借口就是幼年跟着隐士师父修学的时候已经定下了婚约。虽然糊弄了外人,但想起自己守了几十年的处男身本王还是不禁落下一把辛酸泪,也不知道本王的老婆冷了没?饿不饿?在哪里?几岁了?叫什么?
虽然心里苦得慌,但是嘴仗是不能输的,只能端着架子回御史大夫道:“本王已有婚约,君子一诺甚于千金,我想御使大夫是不会明白。”
那老匹夫听了我骂他不是君子一下子就气得吹胡子瞪眼。所以说肚量小就不要吵架嘛,还没两句就自己先气炸了。
御使大夫说不过本王起轿走人,今天的嘴仗又以他完败告终。
在和御史大夫嘴仗落幕的时候,街道拐角口也传来哒哒的马蹄声,这大冷天还坚持骑马上朝的,不用想也知道是大将军赵子轩了。
果然没过一会儿大将军披着红色披风的身影就出现在拐角,他的身姿挺拔得像一杆枪,而他□□的枣红色骏马也如他一般精神。
大将军老远就看到了本王的马车于是调转马头朝这边走来。
这家伙长得挺俊,典型的剑眉星目,一双黝黑的眼睛总是透着用不尽的精气神,就是人有点二愣子。
大将军在车窗前停马,笑道:“殷鉴今天迟了。”
本王还了他一个白眼:“得了吧,你这家伙天天亥时睡辰时起,还好意思来说我迟不迟。”没战事的时候这家伙叫一个闲,这就是人比人气死人了。
大将军笑了笑,然后翻下马背,动作流畅地窜进了马车。
他蹭马车本王也没意见,但这家伙除了带进来一股寒气,一进来就把冰冷的手朝本王的披风里摸,抓住本王的手揩了一把油,把本王冻了一个哆嗦,在得逞后又迅速躲开,一脸促狭地朝本王挤眼——这家伙都三个孩子的爹了还这么幼稚?
本王在心底默念,今年三十二了,不和他胡闹,不和他胡闹,然后压下了火气。
大将军见自己的恶作剧没有奏效,有些失望,便开门见山地说起正事:“你真的要走?”
本王知道他在说什么,也知道他的潜意思,但本王不会因任何人的挽留而改变退休的主意。于是回道:“自然不会假。”
大将军叹了一口气,颇为失落:“朝堂上下皆认为你是逆臣,但如果他们能做到你的十一,这天下又会是何等清明。”
平时那么乐天的大将军突然说这种话实在奇怪,仿佛透露出一种对黑暗朝堂的深切失望。
本王有些方了,开始担心起这位老友的心理健康状态,公务员心理状态不佳可是会影响工作质量的。于是反问:“你觉得我是被逼走的?”
大将军露出一抹苦笑:“你的选择很对,急流勇退谓之知机。”
本王只是想退休了啊!你别多想啊!跟着小皇帝还是很有前途的,你不要这么消极啊!
虽然心底很捉急,但是架子还是要端,逼还是要装的,于是本王也叹了一口气:“世浪择英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机遇,如今我的时代结束了,但你的正好,你要好好帮陛下。”
这话说得本王都感动不已,今天的b也装得有十分呢。
大将军又叹了一口气:“殷鉴你对陛下的忠心不知陛下能体谅几分。”
本王正色道:“我的付出不是为了陛下的回报。”是为了回家。
大将军还在叹气:“殷鉴心系天下,鞠躬尽瘁。我一辈子也赶不上。”
大将军还在吹,本王不知道说了什么了,要和他商业互吹吗?还是不了吧。不过大将军你老实说,你是不是偷偷加了本王的后援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