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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生死可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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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生死可许
两个各自回了自己的竹舍,纪晓芙无心做晚饭,杨逍也没来叫她。
她呆坐了半晌,起身将行礼打成包裹,并着剑一齐放在桌上,然后看着这些,又出神不语起来,直到月上柳梢,她终于下定决心,拎起包裹,拿起宝剑走了出去。
月明星稀,一地银霜,纪晓芙走到了院门,扶着一边门框,犹豫不决,心思千回百转,想到此一别怕是再难相见,终于还是觉得应该与杨逍道别一下。
她轻轻走到杨逍的竹舍,敲了敲门,里面传来杨逍微弱的一声“进来。”
纪晓芙一惊,忙推门进去,却见之前大杀四方的人,跌坐在地,衣襟上点点血迹,手中包裹和剑同时掉在地上,她连忙跑过去扶杨逍坐到床上。
又急又慌的问:“你这是怎么?”
杨逍的头无力的靠在她身上,语声微弱的说:“余毒未清,又发作起来。”
纪晓芙想不到杨逍竟然能压制毒性,好像无事一般,直到人都走了才爆发出来。
从怀里掏出丝绢给他擦擦脸上的血迹,埋怨到:“你这究竟是为了什么?”
“哼!”杨逍低低喘了两口气,“你看塞克里见到毒药失效时那副蠢样子!”
纪晓芙扶着他靠在床栏杆上,对这人的任性简直无话可说,她颦眉看着他,担忧的问:“现在要怎么办?”
杨逍胸口疼的厉害,却仍旧冷笑道:“就冲着他踢你那一脚,要不是因为赛顿汗是个忠诚的好汉子,要不是他们家就只这塞克里这一个男丁,我也不会就这么放过他!还好这人还算有救……”
纪晓芙小声说到:“以金代罚金额必然庞大,怕不是会被罚的倾家荡产……”这还是轻轻放过?
杨逍喘的有点急,“单他以下犯上、下毒行刺就够得上叛教,死刑也是正常的。”
纪晓芙沉默着不说话了,他与她终究无法彼此认同的想法。如他这般有本事又高傲的人,今日竟然中了人家的套路,也难怪他生气,只是他这脾气也是真的要不得,竟然硬要压制伤势,致使伤上加伤,也未免太任性!
杨逍看着门口掉落在地的包裹和剑,目中闪过暗光,他看着她问:“你这是要离开?”
纪晓芙似乎这个时候才想起来,她来找杨逍的目的,面露伤感,垂头到:“是,我们已经说好了的!”
杨逍摇头拒绝,“我不能让你走!”
纪晓芙从没见过出尔反尔得如此坦然得家伙,她瞬间色变:“杨逍你不要不讲道理!”
杨逍用力伸出手抓着她的肩,“晓芙,你想一想,你被我带走一月有余,现在又毫发无伤的回转峨嵋,有谁肯相信你我之间清清白白?”
纪晓芙被他问倒了。
“而且,你师傅灭绝师太与我有大仇,哪怕心里只是怀疑你我之间有了什么,又会如何待你?”
她直到他说的对,但她本能的反驳:“我便说行程出了差池,师傅不会知道的……”
“世上哪有不透风的墙?你难道不知你师傅?她脾气刚烈火爆,素来极爱面子又刚愎自用,若有一日被她得知,我只怕她真的会对你下毒手!”
“不会的!”纪晓芙猛地拨开杨逍扶着她肩膀的手,摇着头喊到:“没人会知道的!”
“万一呢?晓芙,我不能拿你的性命去赌。”杨逍不知如何才能跟她讲清楚他的心情,“你好好想想,回去你真的还能容于峨嵋么?”
纪晓芙被他说的眼中泛出泪光,脑子一片混乱,她猛地忽然看见杨逍挂在床头的龙泉剑,怒火攻心,愤然伸手拔出宝剑,指着杨逍:“都是你害我!今天你要么让我走,要么我就杀了你,也好为我大师伯报仇!”
杨逍显然被她这样无情的行为伤到了,眸子一瞬间深邃起来,他略微一怔,眼神却越发幽暗,转而露出一个毫不在乎的笑容, “好啊!”他两指捏住剑身,对着自己的心口, “来,刺这里!”
纪晓芙不敢依着他,怕这人狂性大发,真的就丝毫不躲不抗,她只得用力往后抽剑,杨逍却死死的攥住剑身,用力往自己的心口去,俊美的脸上淡淡冷笑,“这是你唯一杀我的机会,错过了,以后可就没有了!”
纪晓芙知道这人语气越是这样诡异的温和,心里越是气的发狠,她泪水夺眶而出,握剑的手颤抖着向后缩,杨逍不依不饶的拉着不放,纪晓芙争不过他,吓得失声哭出来,手抖得越发剧烈,明明所有的事情都是他惹出来的,他却比她还凶,她越哭越委屈!
杨逍听在耳里,心头一软,终究先松开了手,是他掳人在先,他怨她无情,却不忍心见她流泪。
纪晓芙终于收回剑,也不敢再威胁他,杨逍向后靠着床栏杆,闭上双眼,不再看她。
纪晓芙不得不承认,她确实无法对他下手,因不管她如何反抗,这人都已经占据她的心,她悲叹一声,只觉得世事弄人,令她将真心付给了这永不能相守之人。“呛啷”一声,手中宝剑落地,她泣不成声,只得转身而走。
只是刚走两步听见身后一声闷响,回头一看,杨逍仰倒在床,口鼻尽是涌出的鲜血,双目紧闭,人事不知!
纪晓芙悔痛交加,冲过去将他抱在怀里,声音已嘶哑的不成形:“杨、杨逍——”
那血流了他一身,那天青色的袍子,如今却被染的鲜红。
“杨逍……你不要吓我!”她把杨逍平放床上,不知道应该跑出去求救,还算要先给他用些药,而她不通医术,不知他到底是毒是伤?手足无措、心乱如麻,心里后悔不应该在他中毒受伤之时于他争执,害他伤上加伤,如果他真因此而丢了性命……她想到这里,痛苦的恨不得杀了自己。
纪晓芙此时忘了父母、兄长、师门,忘了她内心的犹豫纠结,也不需要再衡量取舍,所有的一切都拗不过自己的本心:若他真的有事,她是心甘情愿随他一起去!
想到这也不怯手怯脚了,纪晓芙反倒镇定下来,擦擦眼泪,她从腰带里翻出一个红布圆球,打开露出里面的蜡封药丸,用手捏碎,里面是比芝麻大一些的小药丸,共有二十颗,正是武当派的保命神药,天王保心丹。
纪晓芙把杨逍口鼻的血迹擦干净,捏开他的嘴,先是给他饮了些水,然后把天王保心丹全倒入他口中。药丸很小不会卡住,随着唾液会慢慢融化。她不知道这药对不对症,能不能救他性命,只能安静的坐在一旁等待。
看着杨逍昏睡的样子,纪晓芙忽而一笑,说起来,她还从没这么细细的端详过他,这人平日里高傲骄矜、盛气凌人,嘴巴又毒的很,她若是这样盯着他细细瞧,他定会狠狠取笑她,甚至、他还有可能会色心大发……想到这里,纪晓芙又笑了一下,刚才苍白的面上甚至有了些许红晕。
看杨逍躺的不那么舒服,纪晓芙又给他解开发髻,把染血的袍子扒了,中衣上也是点点血迹,但她终究没有再脱下去的勇气,所幸只是一点点而已,也就不再管它。
杨逍迷迷糊糊间感觉到有双柔软的小手在照顾他,知道纪晓芙终是没舍下他,甚感心安,再加上纪晓芙给他用的天王保心丹确实对症,杨逍感觉舒适了很多,很快陷入沉睡。
给杨逍盖了被子,纪晓芙想到今天还没吃晚饭,他若醒来说不定会饿。她出去来回几次,把小碳炉挪到杨逍房间外面,在炉子上小火熬起米粥。
第二天清晨,杨逍睁开眼睛,就看见纪晓芙趴在他床边,约莫是怕他半夜醒来不知道,因此她还用小手握着他小指。他抬起另一只手抚上她的面颊,微凉的手碰触到温热细腻的肌肤,他笑了一下,轻声嘀咕到:“小没良心的,总算没狠心到底!”
纪晓芙被惊醒,忙抬起头来。她还有点迷迷糊糊的,醒来之后似乎不知道眼前是什么情况,被杨逍捏了捏脸,略显迟钝的伸手抓住杨逍的手,然后低头看握在她小手里的大手,迟迟没有言语。
她感觉有点晕乎乎的,似乎是喝醉般,身体混沌着,神智又明白,却无法操纵这个混沌着的身体,用力甩甩头,努力清醒点问杨逍,“你是好了么……”
杨逍点头:“好多了。”见纪晓芙仍旧再抓着他手没放开,他有点惊喜,又不敢确定的低声问她,“你可认得清我是谁?”
纪晓芙甩甩脑袋,“杨逍……”
杨逍自识得她以来,从没听过她用这样软糯得语气,撒娇般的叫着他的名字,她迷茫的眼神,粉驼的脸颊,还有摆弄他手掌的小手,都像是对他无言的首肯,他眼神瞬息变得极亮,整个人充满了危险的气息,仿佛放开了束缚的魔鬼。
他反手抓住纪晓芙的手,纪晓芙本想严肃的让他放开,可她吐字含糊,哪有点威慑力,反倒像是受了委屈的小动物一样可爱,杨逍看着只觉得心都要化了,不仅没有放开,反倒抓到嘴边,轻轻吻了一下!“晓芙……”
他炽热的唇落在指尖,纪晓芙手一抖,仿佛被火烫了一样,粉面红艳,有若盛夏芙蓉,娇艳欲滴,一双大眼睛,更加水光盈盈。
这模样几乎令杨逍立刻就有了反应,他心里一直张牙舞爪的那恶魔瞬间占据了上风,他用力一拉,她便倒在床上。翻身将她圈在身下,杨逍细细打量她。
纪晓芙面色更红,小手按在他胸前娇软无力的推拒他:“你是好了么?你干什么!杨逍,你放开我!”
杨逍心猿意马,欲念横生,盯着身下人儿的目光好似嗜人,却没有再动作!
半晌,他长长的叹了口气,他真恨自己不够禽兽!伸手探纪晓芙的额头,果然热得烫手!定是昨夜又惊又吓、又怒又悲,加上她照顾他一夜没休息,此刻已经高热到神智不清了。
但是眼前得纪晓芙可遇不可求,他又实在不甘心,埋首在纪晓芙颈边,他声音暗哑的哄劝到:“你再叫我一声,我便放开你!”
“我不要叫你,你走开!都怪你,都怪你!师傅不会要我了……”许是生病时格外脆弱,纪晓芙一边怨怼着他,一面蜷成一团,缩进他怀里。
杨逍拔开她捂着脸的小手,看见点点泪痕,虽然还想多磨她一会儿,可是却心疼她难受,低头在她脸上再亲几下,终于拿出毕生最大的毅力,痛苦万分起身下床去,是真的痛!涨得他走不好路。
纪晓芙却依旧迷迷糊糊的在那咕哝着什么,像个不肯离开主人的小动物。杨逍不敢回头,他怕再看她一眼,那心里的魔鬼就要登基为王!
他到院子里扬手向天发出一道蓝色焰火,召唤近身跟随他的天门暗卫前来。回来给她喂了温水,让她好好躺下。
很快,就有三人匆匆现身,杨逍吩咐去请个大夫、烧热水,还有打扫打扫庭院。三个暗卫好一会才应了“是”,默默领命而去。
然后杨逍自己换了身衣服,再打来一盆清水回去房间,给纪晓芙冷敷降温,换毛巾的空挡,把昨晚纪晓芙温在炉子上的稀粥吃了两碗,感觉这伤好了大半。
其实,要不是他强行压制毒素,也不会受伤,要不是昨晚他俩争吵他心神大恸也不会爆发得那样狠,如今服过药,又经过一晚上的休息,加上他心情回复,这伤自然好了七七八八。
吃完东西,杨逍也无事可做,就坐在这照顾纪晓芙,心里慢慢觉得这真是天下最好的差事,时不时能摸摸她的小手,亲亲她的小脸儿。像是终于得到心爱玩具的小孩子,乐此不疲的独自玩儿的快活!若她日日让他这样照顾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