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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栋梁 ...

  •   御辇到猎场时,大部分人早已到场等候,皇帝一行人是最后一波。皇帝高圭陵致辞举杯,众人同饮,高疏桐坐在皇帝下首方,对面是久违的皇太子殿下,能够和皇太子殿下并列,高疏桐除了感受到座位滚烫之外,还有些自鸣得意。
      只见皇太子殿下穿了储君的冕服,一张长脸显得格外庄严肃穆。储君如今与高疏桐偶尔对视,目光中已经没有身为长兄的温度,而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冰冷。虽然在意料之中,高疏桐仍然惊讶得一时无法接受。
      皇太子殿下身边寻常跟着四位伴读,然而今日,只有三位。长公主之子薛文秀坐在皇太子殿下右手方,另外两位伴读也在,不在的是尚书左仆射之子陆封仪。
      高疏桐觉得一道刺人的目标从皇太子殿下旁边射过来,教人如芒刺在身。转过眼一看,皇太子殿下左手边坐着的是淮南郡王,淮南郡王一身劲装,正冷冰冰地看着自己。高疏桐不动声色地移过目光,不再与淮南郡王对视。
      不远处王皇后被后宫女眷与诸位诰命夫人簇拥着与一位中年男子说话,中年男子身着官服,脚踩一双官靴,头戴金冠,腰佩金带,腰带上悬挂着一个小小的紫金鱼袋,面容与王皇后有几分相似,只是要严肃冷冽得多,此人便是邢国公王国舅。
      几位贵女在不远处坐着,文武百官又在另一处,此时众人听完皇帝的致辞,纷纷举杯同饮,高疏桐看了好一会儿热闹,听见皇帝叫唤自己的声音,连忙走到皇帝跟前行礼:“父皇。”说罢好奇地看向正与皇帝说话一身戎装的中年男子。
      中年男子显然是行伍之人,穿的骑装,身姿与文官相比格外挺拔,又比别的武将多一份叱咤沙场的霸气,与皇帝说话时不卑不吭,目光锐利,气场强大。
      皇帝向中年男子介绍高疏桐:“言诺,这是寡人的女儿,永宁公主,在各方面比寡人的儿子们要强得多,日后,骑射功夫还劳你多指点指点。”
      西北军总督大将军赵国公庾信,字言诺。
      庾大将军不知道是生性凉薄,还是不肯给皇帝面子,此时听完皇帝的话,冷冰冰地上下打量高疏桐,却没有开口回应。
      高疏桐上前一步,顺着皇帝的话说:“如此,再好不过,儿臣在此先行谢过。”说罢做了一个揖。
      高疏桐直起身来,看到皇帝满意的表情,而王国舅脸色铁青,似乎是被气得不轻,皇太子殿下毕竟年轻,心高气傲,则一副看戏的表情。
      高疏桐心里嘀咕,狩猎却已经开始,皇太子殿下坐在高头大马上向皇帝抱拳,高声道:“父皇,请看儿臣为父皇猎杀麋鹿,献给父皇。”
      皇帝点点头,于是皇太子殿下纵马疾驰,呼啸而去,身边一群人也打马而过。
      以皇太子为首的青年男子,便一个接着一个地往进场入口奔驰,除了男子以外,贵女中也有身着骑装的女子们在纷纷准备。高疏桐放眼望去,其中一人格外瞩目,穿着红色衣裳,行事与京城贵女不同,细节中带着豪爽不羁,英气逼人。仔细一看,面生,不知道是谁家的女儿?
      那红衣女子上前来,凑在庾大将军跟前,鸟语莺啼似的讨要礼物,庾大将军无奈地一一答应,然后红衣女子才一骑绝尘,飞奔而去。
      这是谁?高疏桐瞅着红衣女子行事,竟像是庾大将军的亲眷,看见皇帝笑着开口问道:“这就是唐国公的孙女?多年未见倒是长成大姑娘。”
      庾大将军望着少女离去的方向:“阿茵自小跟着我在西北军营里长大,身边一群大老爷们,养得她糙汉子一般的性格,不比京城贵女精细。”
      原来那是唐国公的孙女,宋茵。
      高疏桐的目光追随着宋茵英姿飒爽的背影,久久不能移开,这时听见皇帝笑着说道:“是个好孩子,堪为吾儿妇,只是被言诺拒绝,梓童跟朕说时,朕还不信,多好的女娃娃,你不给朕家,天下还有谁家是你看得上的?”
      什么?高疏桐大惊,原来被宋茵拒婚以后再选太子妃,难怪今日皇太子殿下脸色那么黑。
      庾大将军看了看皇帝,才说:“老宋膝下就剩这么一个女娃娃,跟我长大,性子野,哪里能做太子妇?陛下不要再说笑了,臣只希望阿茵日后过得自在快活,不拘什么身份家世。”
      皇帝望着庾信,嘴角似笑非笑。
      皇帝看向高疏桐,问:“永宁,今日围猎,可要在众人面前大显身手,将捕猎得的猎物呈上,献给寡人,以尽臣子本分?”
      高疏桐早就料到皇帝会有此问,于是抱拳回答:“回父皇,儿臣骑射功夫不佳,训练不够,恐怕难以捕射猎物,然而愿意下场,为父皇狩猎,也是儿臣的心意。”
      “我朝马上得天下,上书房的功课虽然重要,骑射功夫也不可落下。”皇帝训示几句,示意高疏桐可以出发。
      庾大将军突然看高疏桐一眼,高疏桐走远还能听到庾大将军在问皇帝:“陛下哪里找来的永宁公主?怎么臣之前回京都没有见过?女子天生力气不足,又没有日日演习的习惯,自然不及男子。然而愿意下场与诸位男子比试,这是多少人都没有的勇气,陛下倒是有个好女儿。”
      高疏桐下台以后,谢至正牵着马在台下等候:“公主,今日如何?”
      “陛下当着王国舅的面让庾大将军教我骑射功夫而不教太子,王国舅恨得牙痒痒,我就是个挡刀的工具人。”高疏桐拿起水壶喝一口水,用衣袖擦擦嘴角,“不过,能有机会被皇帝拉出来挡刀,已经是许多人求也求不到的好事儿。”
      “这是今日在集市找到的马匹,看着与马厩里的差不多,今日是公主第一次上马在围猎场比试,不敢直接用马厩的马。这马虽说比不上马厩最好的马,至少安全。”谢至牵着枣红马,将绳子拿到高疏桐手中,一直愣神看向台上与皇帝说话的庾大将军。
      “还是你谨慎,辛苦了。”高疏桐在谢至的帮助下上马,试了试,果然是一匹温顺的母马,见谢至眼珠子盯着庾大将军不动,“那是庾大将军,西北的大英雄,听闻他未娶妻生子,至今还没有弟子,世家子弟中不知道多少人瞅着他徒弟的位子。今日,皇帝也开口让庾大将军指点我,也许他见我羸弱,没有应。”高疏桐看看台上的庾大将军,又看看谢至出神的表情,若有所思。
      高疏桐正要打马出发,这时中宫总管太监来到两人身边:“永宁公主,皇后娘娘有请。”
      高疏桐问:“不知皇后娘娘有什么事?”
      那太监总管低着头:“奴才不知,公主去就是了。”
      高疏桐想了想说:“请公公替我回禀皇后娘娘,儿臣如今应了陛下的差遣,正要下场为父皇打猎,顾不得去给皇后娘娘请安,还请皇后娘娘见谅。等明儿闲了,再来向皇后娘娘告罪。”
      那宦官见高疏桐拿皇帝做借口推辞,又没得办法,只得脸色难看地走了。
      等中宫宦官走远,谢至脸上挂着担忧:“公主,今日早间杜先生的吩咐还音犹在耳,如今围猎场这么多人,恐怕有什么变故,还需小心行事。”说着,自己也上了身边的一匹马,骑在马上说,“为了今日下场,除围猎场本身的侍卫之外,臣还特意回公主府调一些人来。公主,请看。”
      随着谢至话音落地,高疏桐回过头一看,只见身后一群侍卫与随从齐刷刷骑在高头大马身上,服饰一致,有些人面生,有些人则见过一面。这些人见到高疏桐在打量他们,一个个齐声问好:“见过永宁公主殿下。”
      这时,高疏桐才有真情实感,原来自己已经是一位开府的公主:“好。”轻声对谢至说一句,“你做事情越来谨慎精细。”
      谢至低头:“都是杜先生教导。”
      高疏桐面向侍卫们:“儿郎们,走。”说罢打马而去,身后一群侍卫们跟着如飞箭一般,往围猎场飞驰。马蹄声响,儿郎吆喝声如惊雷,留在场众人望着飞奔而去的背影,一时惊住不提。
      高疏桐骑在马上林间踱步,猎场遍植高大树木,树下是低矮灌木,偶尔有碧色翠鸟在枝头鸣叫,大风刮过来吹得树叶刷刷作响,小兔子在树下啃着绿草,看到人来,一蹦一跳,嗖地一声不见踪影。
      “兔子。”伴随着一声惊呼声,高疏桐和众人一样,也拿起弓箭,往白兔逃跑的方向射去,但是臂力不够,准头不足,金色箭矢还没追到白兔就中途掉下。
      高疏桐放下弓箭,叹一口气,谢至将掉落在地的箭矢捡起,穿过草地,来到高疏桐面前,呈上:“公主,不要沮丧,之前没有足够的练习,如今能把弓拉开,就已经很好了,不用和其他人比较。”
      只见侍卫们纷纷跃跃欲试,骑马射箭,小兔子之类的自然是一射一个准,一手抓着猎物,哈哈大笑起来。高疏桐看看年轻健壮的侍卫,再看看谢至手中拾起的掉落箭矢:“我连小兔子都射不着,怎么能不焦急,不说小兔子麋鹿与狐狸,若是太子射到老虎野狼之类的,再看看我,一无所获,岂不是贻笑大方?”
      高疏桐脸色不佳,带着马匹跟着慢慢踱步,侍卫们有聪敏乖觉的,拿着手中的猎物,走向高疏桐,单膝下跪:“公主殿下,臣等射下的猎物,愿意献给公主。”其他侍卫见了,纷纷拿着手中的猎物,表示愿意献给公主。
      高疏桐示意谢至收下,一一道谢:“有这些就够了,剩下还请各位尽情施展才能,才好领赏。”
      侍卫们听见高疏桐这么说,很高兴四散开来,在林间继续捕猎。
      谢至将猎物交给朱珍珠收捡起来,高疏桐骑在马上慢慢行进,观赏林间风景:“骑射功夫不能落下,之前我忙着排忧解难,疏忽这一点,过几个月马上就是秋狩,排场更大,猎物更多,对手更难对付,必须在秋狩之前将骑射功夫练起来。”
      朱珍珠落在后面。谢至点头称是,与高疏桐两人漫步:“其实公主不用太担心,世家子弟中,没人有猎猛虎的能耐,且豺狼虎豹这等猛兽,等闲不敢放进林间让咱们来打。大一点的猎物就是麋鹿,麋鹿虽然温顺,但是跳得高,跑的快,又警觉,不是娴熟的猎人追不到麋鹿。咱们有这些数量的兔子,陛下不是不知道公主的情况,能够交差即可。”
      “杜衡的品级要尽快办,如今我们在猎场内,他在猎场外等候,皇帝今日还没交办什么差事,我这心里头总是不安。”高疏桐从马上下来,将马鞍拴在树旁,在树下走动。
      朱珍珠从后头赶过来:“公主,猎物已经准备好,公主若是疲倦,要不要休息一会儿?”将准备好的垫子铺在树下,摆一个墩子靠着树皮,方便高疏桐坐下后背靠着大树。
      高疏桐见状好笑:“别人都忙着打猎,咱们下马不说,竟然还要坐着?”见朱珍珠已经准备好,还是顺势盘腿坐下,“你们也过来坐罢,珍珠,你怎么准备这么充足?昨日夜里没见到你收拾垫子?”
      两人连连摇头,以示自己不累,不需要休息。朱珍珠用手抹平铺下垫子的褶皱:“今日出门哪里想到打猎会用到垫子?是狩猎前我在贵女堆里走一遭,见到她们贴身侍女都带着这东西,有些贵女身子弱,走不得太远,自然要停下来休息。有些贵女的侍女褥子带得多,好心送我们一副。这东西不是什么珍贵之物,只是府上第一次参加围猎,准备的时候出了纰漏。如今公主在陛下面前得脸,等闲贵女都愿意在公主面前卖个人情。”
      高疏桐闭目养神:“是哪家贵女好心?我心里记着,日后找机会还这个人情。”
      “是刑部尚书的长女,顾大姑娘,闺名没有说,想必公主打听一下就知道。”朱珍珠见高疏桐的呼吸缓慢,眼皮慢慢阖住,轻手轻脚地从草丛中退开,与谢至在不远处说话。
      朱珍珠问自己不在的时候都发生什么事情,公主心情如何,谢至将发生的事情一一说出,两人小声交谈几句,又听见朱珍珠随口抱怨道:“如今公主什么课程都要咱们两个跟着一起,那沈太傅是天下第一聪明的读书人,我只是个小宫女,怎么跟得上沈太傅教公主的课业?可真是苦死我了。”
      谢至的声音和寻常一样沉稳:“如今与从前不同,以前公主身边只有咱们两个人;如今公主身边除了杜先生,陆公子,秦县主之外,还会有很多能人异士帮助公主。然而公主最信任的,始终只有咱们两个。瞧着公主有青云直上的势头,以后会如何还不好说,你我跟在公主身边,总不能和以前一样不识字。而且我瞧着公主的样子,是有意给你谋个好前程,许配给皇亲国戚或者世家子弟。”
      “啊?我……我只是个小宫女,长相又不出众。”其实朱珍珠长得不算差的,只是没到美若天仙的地步,“那你呢?公主是怎么打算的?”
      两人声音渐渐低沉,高疏桐脑子昏昏沉沉,后面两人再说什么,就没有听见。
      不知过了多久,只听见一声尖锐的尖叫声,又是一阵骚动,高疏桐顿时惊醒,睁开眼睛:“怎么了?”
      朱珍珠扶高疏桐起来,然后开始收拾垫褥子,谢至凝视前方:“前面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公主要不要去看一看?”前方是一段草丛,有高大树木遮挡住视线,看不清发生了什么。
      朱珍珠将包袱驮在马背上:“跟随咱们的侍卫都在不远处狩猎,虽然个个分散,但是不会走远。公主若是想去看看,大体还是安全的。”
      高疏桐想了想,说道:“刚才那声尖叫,似乎是年轻女子发出的,现在又没有动静,可能大家离得远,只有我们稍微近些。不凑热闹虽然符合杜先生的叮嘱,但若是求救声,恐怕太晚来不及救人,咱们去看看,不要离得太近就行。”说罢几人往前走去。
      不多时,果然瞧见有两个人躲在树下阴影处,再走近些能看见一位年轻的绯衣女子倚在树下,似乎崴伤了脚,而一位侍卫打扮的青年男子正蹲下在为其施救,男子的手正搭在女子的腰上。
      听见动静,那女子抬头,眉目十分精致,对高疏桐说:“不知这是哪位小姐?我不慎被蛇咬了,我家侍卫正在为我施救。”青年男子手从绯衣女子的腰上抽出,也特意隔女子远些。
      原来是被蛇咬了,可是哪家的小姐会一个侍女不带在树林里面和侍卫单独待在一起?除非……
      高疏桐仔细看看绯衣女子的面容:“娉婷姐姐,你不识得我。”
      此女便是尚书右仆射之女,谢娉婷。
      谢娉婷一惊,迟疑着问道:“你是……”
      “谢姐姐是永平公主的伴读,而我是永平公主的姊妹,以前在清音阁上学时见过的,只是谢姐姐不记得了。”高疏桐将称呼由闺名改为姓氏,仍然站着不动,“谢姐姐被蛇咬到,可要紧吗?可是毒蛇?”说罢四处张望,但是没有看到毒蛇的踪影。
      侍卫开口说话,声音比较好听:“小姐被咬伤后,蛇跑得飞快,现在已经没了踪影,不知道是不是毒蛇。公主可随身带了医药?小姐的伤口需要处理。”侍卫说完话,谢娉婷略微暼眼看侍卫一眼,似乎是不赞成他开口。而侍卫着急开口,是担心谢娉婷的伤势。
      侍卫抬头那一瞬,高疏桐看到侍卫长得还不错,普通人群中算是俊郎的,“医药?”
      朱珍珠思忖一会儿:“医药?咱们没有带,太医也没有带一个。是了,打猎的确应该带个大夫,日后可得准备。”
      谢娉婷失望在脸上遮掩不住,与侍卫两人低头不语。
      别的人赶过来听闻谢大姑娘被蛇咬了,连忙从随身的物什中组成担架来抬。问及为什么只有两个人在,谢娉婷说自己贪玩,与众人走散了。侍卫深深地低着头,离谢娉婷很远。
      谢娉婷躺着布袋上被众人抬起,快离开时才回过头向高疏桐说:“今日公主相救,小女感激不尽。”
      高疏桐与谢娉婷对视,摆手:“谢姐姐客气,孤什么忙都没帮上,快些去就医,晚了担心控制不住病情。”
      谢娉婷等人走远了,朱珍珠才小声问:“公主不觉得谢大姑娘和她的侍卫距离太近?”至于那双搭在谢大姑娘腰上的手,在场的三人都看见了,却没有一个人提。
      高疏桐摆摆手:“不管她,就是她要嫁给太子,刚才的事也和我无关。”
      “嫁给太子?”朱珍珠疑惑地问道。
      高疏桐:“我随口胡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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