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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王公子小课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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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不一样的。——王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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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子监一间精致屋子中,一道若黄莺出谷的女声传出。
“王小郎君?”
王珵放下手中的书,神色冷淡。
“长公主殿下有何事?”
李纯熙很是殷勤的为他送上一盏茶。
“你尝尝看,这是我最爱喝的蒙顶石花。”
王珵接过茶杯,垂下目光,见杯中茶叶沉浮,嫩绿色的茶汤带着清香,茶是好茶,但他并未送入口中,将杯子置于桌上,看向面前一脸期待的李纯熙。
“殿下既选珵为伴读,珵自当一尽职责,请殿下用心读书,若有疑难,珵自会竭尽全力为您解答。”
他指指贾太傅为李纯熙布置的功课。
“端茶之事,自有仆从效力,殿下莫要再做此无用之事了。”
说罢,他又捧起书,不再看她。
李纯熙一哽,赌气坐下,支肘看着王珵俊秀的侧颜,心里颇有种无所适从的感觉。
自今日在宫中见面之后,王珵就是这副模样了,于礼节于言语,皆无失礼之处,但就是这幅不冷不热的样子,才令李纯熙难受。
她好声好气跟他说话,还给他亲手捧茶,他还这样对她,李纯熙越想越难受,越觉委屈,性子一起,一拍桌子。
“你干嘛对我这么冷淡,做我伴读就这么让你委屈么?”
王珵书都没翻一页,听到李纯熙发了脾气,心里颇有一种,“啊终于发怒了”的感慨。
他抬头看向李纯熙,见她一脸怒意,还带着委屈,顿觉又气又好笑。
自己莫名成了公主伴读,这公主还是隐藏了身份的朋友,他都没发怒,她倒是委屈了。
“殿下何出此言?珵并未觉得委屈。”
“你既然没委屈,为什么对我不冷不热?”
李纯熙愤愤然,再次一拍桌子,一个不小心,腕子上金镶珍珠手链硌到手心,她吃痛“嘶”了一声。
“连你也欺负我!”
她怒火滔天,扯下手链往地上一摔,“哼”了一声,擦掉眼角吃痛流出的泪,转身闷闷不语,连背影都充满着委屈巴巴的情绪。
王珵看着这一连串的事件,叹了一声,放下书籍,站起身来拾起手链,看着断裂的珍珠,将它置于案上。
“我没为做你伴读委屈,我只是生气。”王珵走到李纯熙面前,蹲下身平视着她。
李纯熙撇过头,不让他瞧见她的表情。
她闷闷道:“你生气什么,我都跟你道歉了。”
“你什么时候道歉了?”
王珵一挑眉,我怎么不知道。
李纯熙有些脸红,指指案几上的蒙顶石花。
“我都亲手给你端茶了,我还好声好气跟你说话。”
这就是我李纯熙的道歉啊。
王珵一愣,失笑摇头。
真是个被娇惯长大的小公主啊,连道歉都是这样高傲矜持。
他看着全身无不透露着精致与贵气的小姑娘,心里的气一下子消掉了。
还是个小姑娘呢,与她置什么气呢,慢慢教吧。
他起身端过那杯茶,递给李纯熙,见她乖巧接过,慢慢轻酌着,问她。
“殿下喜欢这茶么?”
刚才就说过了啊,李纯熙看他一眼。
“当然喜欢啊。”
王珵明白她的眼神,又问道:
“殿下认为,将您喜欢的事物赐予给珵,便是对珵的好么?珵就该感激么?”
“自然。”
李纯熙点头,她把自己喜欢的东西分享给旁人,旁人就应该感激她啊。
“可珵不喜欢。”
见李纯熙一脸“你怎么可以不喜欢”的不可置信,他笑笑。
“茶是好茶,我觉得很好,可我不喜欢您强制赐予珵的手段。”
他抿抿唇。
“同样,做您伴读,我也很愿意,但我不愿意被迫的接受这个事实。”
“有什么不一样?”
李纯熙疑惑,她是真不明白,结局都是一样的,又有什么不同。
王珵见她白嫩的小脸上满是困惑,思考一瞬。
“珵不敬,用您比喻,假如,珵想做您伴读,在不经过您知晓的情况下,要求家族向陛下请求,您会接受么?”
李纯熙眉眼带上浅怒。
“当然不。”
“再深入一步,假如,在刚才的情况下,珵不告知您我的身份,只说是王家的郎君要做您伴读,您能接受么?”
“大胆!”
李纯熙粉面含怒,她手劲微重放下茶杯,发出“噔”的一声。
“我看谁敢。”
王珵认真的看着她,“那殿下可明白珵为何生气了么?”
李纯熙反应过来,想到自己若是被这样做的怒意,终于明白王珵为何如此,赧赧道:
“明白了。”
“珵将殿下置为朋友,才会发此脾气,若……”
他垂下漂亮的桃花眼。
“若是珵自作多情,殿下并未将我当做朋友,那珵无话可说,今后珵自当尽好伴读本分,不再多言。”
李纯熙不满道:
“若不把你当朋友,你对我拉脸子时我就命人打你板子了。”
见王珵抬眸看她,眸中笑意清浅,她小脸发红。
踌躇一瞬,环顾一圈,见屋内无人,门外侍从皆朝外而站,站起身,腰上的宫绦随之而落。
她弯腰做揖,颈上赤金盘螭璎珞圈叮当作响。
“纯熙向你赔礼了。”
随即赶紧起身,环顾一圈,见无人发觉,彷若无事般坐下,对着王珵笑靥如花。
“王小郎君能原谅我么?”
王珵见她做贼般向他行礼,有些好笑,也明白与她而言,道歉有多难,他也拱手回礼道:
“珵接受您的道歉,还请您今后与旁人也是如此,珵就心安了。”
李纯熙见王珵恢复原来的模样,放下心来,闻此言,不屑挑眉道:
“不是所有人都值得我道歉的,你能得到我的赔礼,已经是举世罕见了。”
小尾巴又翘起来了,王珵摇摇头。
想到今日因为李纯熙,气的书都没看一页,起身回到自己座位,捧起书,看着她。
“殿下,您的功课还未做,请认真完成,珵会监督您的。”
李纯熙飞扬的眉眼沉下来,“哦”了一声,丧气的坐好,提起笔继续开始描起字来,王珵纠正几次她的姿势,便收回视线,看起书来。
繁夏站在门口看着这一幕,迟疑一瞬,不知该不该进去。
“什么事?”
李纯熙已经察觉到她,瞥了一眼,又低下头继续写字。
这下不用迟疑了,繁夏轻快踏进屋子,见王珵没什么情绪的看她一眼,又接着看书,心里莫名虚了一瞬,行礼之后,轻声朝李纯熙说道:
“殿下,郑小姐沈小姐有信来。”
李纯熙没有说话,直到写完手下这一张最后一个字,才抬起头。
“拿来。”
繁夏恭敬递上。
李纯熙拆开一封,一目十行的看着,嘴角带着一抹笑,又拆开另一封,虽仍是笑着,眉间却微微蹙起。
随后将信往桌上一扔,向繁夏说道:
“你说,这男人为什么要娶那么多女人,退一步讲,娶了那么多,后院也管不好,让几个妾室压了主母风头,是主母太没用还是男人太没用?”
繁夏知道她说是因沈家小姐沈韫玉的信而有此疑问。
她也心下腹诽,沈国公一世清名,就败在这个独子身上了,娶了一后院的莺莺燕燕,正妻又生不出嫡子,竟是让妾室骑上脸,让母女两个艰难度日。
她福福身道:“婢子不懂,殿下也无须考虑此事,未来驸马定是与您一生一世一双人的。”
李纯熙哼笑一声。
“身在曹营心在汉的驸马,还少么?平昭姑母跟随阿娘当年何等英姿,一同领兵帮祖父打下江山,战功赫赫,结果她的驸马还不是在外纳了外室?”
她灰色瞳孔显出一丝无机质的冷意,敲着书桌。
“后来事发,阿耶用那对狗男女的人头为姑母报仇,但姑母最后终究郁郁而终,留下个与我同岁的舒和郡主独活于世,哪个不可怜?”
繁夏下跪不敢说话,王珵朝李纯熙看过来。
李纯熙说的兴起,全然忘了周围还有个王珵,她眉目散淡,眼中满是桀骜。
“所以以后我的驸马若是敢偏了心,我也要心里没了他,若他找女人,我就找男人,谁也不吃亏。”
话音刚落,繁夏战战兢兢还没说话,一声喷茶声传来,李纯熙挑眉望去。
王珵都没有惊讶自己如此不雅的行为,只是用难以形容的眼神看着李纯熙。
李纯熙这才想起还有个王珵在一边,“咳”了一声,没话找话道:
“呦,你听见啦?”
王珵一脸复杂的命仆从进来收拾茶渍,闻言点点头。
“珵听到了。”
“哦。”
李纯熙点头,二人相顾无言,尴尬至极。
繁夏机敏,见此情景,福身请示道:
“殿下可要回信?”
好繁夏,李纯熙赞赏的看了她一眼,打破尴尬道:
“对,要回信的。”
她不再看王珵,坐下提笔,繁夏在一旁为她铺好纸张,开始磨墨。
王珵满心复杂,只觉要静静,向前行礼道:
“珵失礼,需离开一刻,望殿下海涵。”
李纯熙胡乱“嗯嗯”点头,王珵便转身出了房门。
太令人窘迫了,李纯熙偷看王珵出了房门,哀叹一声,趴到桌上,白皙的脸蛋红了一片。
她又抬起头,撒气道:
“你怎么不提醒我?”
咱也没想到您会说这话啊,繁夏心有戚戚,还是福身请罪。
李纯熙一脸沮丧,命她起来,深呼吸几口。
“我说的又没错,听到就听到,有什么好尴尬的。”
自言自语了几句,她劝诫自己成功,又笑盈盈的提笔给二人回信,顺便又给舒和郡主写了个帖子。
“小舒和也很好,改日请她进宫来玩吧。”
写完回信,王珵也回来了,二人皆一脸如常,再无异样。
一个写字,一个读书,时光流转,日子就这么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