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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中邪 ...

  •   通往太铭派大宅最后一进屋子的暗路上,一个背影快速闪过,径直进了一间卧房,用力地将门关上。屋内未曾点灯,那人却毫不在意,在这暗夜里,寂静无声,只听得那人微弱的呼吸声。

      树后闪过一道人影,在墙壁上轻踏几步,一个漂亮的空翻,便落在了那间屋门口。他这一招落花点水的轻功乃是五峰庄的绝学,平常人轻易学不到,但他已使的出神入化,悄无声息,屋内的人并未发现他的到来。

      他一个转身来到窗边,伸出食指刚要点穿窗纸伺探屋内的动静,一只手竟瞬间搭上了他的肩膀。他心一紧,不及思索,出手便朝那手抓去。却不料那人功夫更为了得,轻易躲过了他那一招,紧接着便又是一招,直抓他前胸外衫,一道内力透过衣衫,立时将他包围,整个人便被那来人控制,不自觉地便被扯到了墙角边。

      “别出声。”听那声音,竟是琉玥,殷玦悬着的那颗心顿时放了下来。

      琉玥不待殷玦出声,食指轻点他的双唇,示意他不要开口。殷玦心领神会,点点头,随着琉玥一同重回那屋子的窗边,点破窗纸,向内张望。

      这屋子乃是太铭派掌门傅靖山的卧房,那屋内之人,就是傅靖山,他在西厢取了殷玦的岚烟后,便直奔卧房,迫不及待的想要一睹这上古神剑的尊容。

      岚烟、绺夜,两个刻在每一个江湖人心上的名字,正因为如此,五峰庄才能成为江湖的头领,受世人景仰,却不料这几年,年年栽在譬珩宫手里,威望大减,岚烟也不知所踪,更让人侧目。若不是靠着绺夜的威名,只怕五峰庄立时便会沦为令人耻笑的对象。

      如今岚烟在手,傅靖山难掩心中激动。他并未打开布包,却已知那是岚烟,便好似与此剑心意相通,只销看上一眼,便知其内里。

      傅靖山一把扯下那块粗布,将剑鞘握在手中,温润如玉,果然如江湖传言一般,名不虚传。

      屋外偷窥的殷玦见他转瞬间便要将岚烟拔出鞘,心下不悦,正欲破门而入,将剑夺回,却被琉玥一把拉住。

      “看看再说。”琉玥轻笑道。

      傅靖山并未留意屋外的动静,一心只在岚烟上,他捧着此剑,便好似捧着世上最为贵重的宝物,恭敬地将剑身轻拉出鞘。一丝微弱的光由剑身发出,只淡淡几许,便又暗了下去。傅靖山略感失望,他曾听闻,岚烟绺夜出鞘,光芒万丈,刺人双目,是以他特意未曾点灯,便是要瞧上一瞧这传说中的绝世惊光,岂料岚烟只微闪几下淡光,便又恢复原状,看来与平常宝剑并无二样。其实,他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这岚烟若非与绺夜同在,确是威力大减,难负盛名。

      傅靖山将剑握在手中观望良久,也不见其再发亮光,无奈只得将剑重新插回鞘内,岂料这时,那岚烟的剑身忽然明光一闪,将傅靖山的脸照的分明,屋外的殷玦与琉玥清楚地看见,那傅靖山原本略显无神的脸,被那道光一照,竟立时神采奕奕,满面红光。再细看几下,却见他那脸上红光转而变紫,进而又变黑。

      殷玦甚感奇怪,这岚烟在他手中,竟从未如此神奇,正当他欲再看个仔细时,岚烟发出的那道光刹时隐灭,快的人看不真切,屋内又回复了一贯的漆黑,那傅靖山的脸,也是模糊不清。

      傅靖山将剑插回鞘内,快步走到房门口,猛的将门打开。站在门外那两人心道不好,只道自己已被他发现,便摆开架势,要强行夺回岚烟。岂料那傅靖山根本未瞧二人一眼,连屋门都未关,捧着岚烟便往外走。

      琉玥与殷玦互望一眼,皆觉不妥,便远远地跟着他,这一跟,便跟过了几进屋子。在一处走廊内,傅靖山迎面遇上了一位门人,提着灯笼,想是在巡夜。那人一见掌门,立时恭敬地行礼问好。

      傅靖山却不发一言,也未前行,只是站在原处。那门人心下奇怪,举起灯笼凑近傅靖山,想要看个仔细。躲在不远处的殷玦二人也不知那傅靖山玩的什么把戏,摒气凝神看着那两人。

      灯笼举到了高处,一下便将那门人的脸照的清楚,只见他与傅靖山一样,脸上先是潮红一片,后又转紫,继而转黑。

      傅靖山突然大笑几声,举起手中的岚烟,拔剑而出,毫无犹疑,朝着自己的脖子便抹了下去,血溅当场。此景突然逆转,看的殷玦与琉玥大感吃惊,几乎惊叫出来。堂堂太铭派的掌门,竟如此离奇地命散自己之手,任谁看了,都会觉奇怪。

      可那门人却是满脸镇定,面无表情地拾起地上的岚烟,看都不看傅靖山一眼,扔掉灯笼,转身离去。

      殷玦飞奔上前,拾起岚烟的剑鞘,又伸手去探傅靖山的鼻息,知其已死,又见那门人飞快离去,便追了上去。

      他的功夫比那门人自然是好了许多,不多时便将其追上,刚要出手抢夺岚烟,又被琉玥从后拉住。这一夜,他已是三次被琉玥阻拦,心下不悦,怒道:“别拦我,我要将岚烟夺回来。”

      琉玥却不恼,只摇头道:“这里面有古怪,不要轻举妄动,只怕那人会妖法,傅靖山的死太离奇了。”

      两人说话间,那门人已走远,殷玦怕将那人给跟丢了,不及与琉玥争执,便又追了上去。

      这黑夜中,一人在前方独行,两人在后方追赶。让人感到不解的是,无论是殷玦二人的追赶声,又或是二人的对话声,那门人便好似全未听到,根本不及理会,只是握着那滴血的岚烟,穿过花园,迈过亭台,直到见到另一位太铭派兄弟,方才停了下来。

      来人一见那门人手中的滴血的剑,惊道:“戴松,出什么事儿了?”

      那戴松却与傅靖山一个样儿,只字不发,只死死地盯着那来人,同样的戏码又一次上演,只是这一次,死的是戴松,而那来人又一次捡起了岚烟,转身去寻找另一名活人。

      “这自杀好似会传染?”琉玥不解道,“莫非,这岚烟有古怪?”

      殷玦摇头否认:“我用这岚烟这么些日子,从未见它有如此反应。”说罢,便将方才在西厢中所发生之事细细的说予琉玥听。

      “照你所说,当时傅靖山欲杀你灭口,你本已醒来,想要与他一战,而他却突然被岚烟所吸引,放过了你,是这样吗?”

      殷玦点头不语。

      “可那时岚烟包在布中,他怎会知呢?”

      “这也是我思索不出的地方,看方才这样子,那些人,都像是受了法术的控制,所做所为皆不出于本意。”殷玦看了看手中的剑鞘,全然不知何意。

      琉玥却似是明白了什么,道:“这岚烟乃上古神剑,必有灵性,你既是它的主人,那傅靖山要对你不利,它必会护主,只怕这些怪事,皆是它搞出来的。”

      殷玦心中也正有此想法,他本想问琉玥为何会有此一想,转念便又明白了过来,便不愿多问。
      倒是琉玥,见他无甚反应,不满道:“莫非,你对我的推论有所怀疑?”

      “不,我相信你。”殷玦回道。

      “从人嘴里说出来的话,我从来只信半分,你嘴上说信,心里却难保也是如此想的。我问你,若岚烟有妖性,能控制人的心神,你是否便会毁掉它?”

      “你为何会有如此想法?”殷玦问道。

      琉玥满脸怒意,摆开架势,说道:“只因我与你不是一路人。”

      殷玦却笑道:“你是妖灵,这我早已知晓,我都不以为意,你又何必耿耿于怀。”

      琉玥听了这话,倒是愣在当场,小声道:“原来,你早就知道。”

      “譬珩宫乃玉族一派,天下人虽不皆知,但也有不少人能猜出几分了。”殷玦走到琉玥身边,轻拍她的肩膀道,“是灵是妖,或是人,皆无所谓,只看你心中存何念头,是善或是恶,皆由你自己定。”

      琉玥被他那一番颇有禅味的话给逗出了笑意,刚要说什么,忽然想起那个太铭派门人来,叫道:“不好,那人已走远,只怕又要有人遭殃。”说罢,便不理殷玦,向前追去。

      殷玦跟在她身后,一步不落,嘴中却小声道:“也许你我,也未必不是一路人。”

      两人一路追到太铭派的大门口,那正厅前的一片空地上,已有多具尸体,那些如死人一般的活人,便似接力赛一般,一个个地拿起死人手中的岚烟,抹脖子自杀。

      殷玦不待细想,立马跳了出去,伸手便要从那人将岚烟夺回,那人却也不肯放手,与他打斗起来。琉玥有一边看的心急,叫道:“莫要看他的眼睛。”

      殷玦听在耳中,却来不及反应,直直地与那人对视了几眼,那双眼,毫无神采,也不知望向何处,但他却未觉身体有何变化,贯注全身的精力,一把掐在那人的右手腕上,那人只觉一阵痛楚,便松开了手,殷玦夺回岚烟,转身便跑。那人却锲而不舍,追了上来。

      殷玦拉起琉玥,发起内力,一跃而起,翻过外墙,施展轻功,不多时便将那人甩在了身后。
      两人步伐未减,一路跑到了山角下,沿途遇上一些太铭派的门人阻挡,殷玦也顾不得良善之心,一通乱打,将那些人尽数放倒。

      去到山下一看,那两匹上山前拴在树上的马竟还在,便与琉玥跨步上马,直飞奔出十几里路,这才放慢速度,缓缓前行。

      琉玥指了指殷玦手中的岚烟,问道:“幸亏你不曾与那人对视,不然,只怕现在,我便要为你收尸了。”

      殷玦却摇头道:“不,我与那人对视过几眼,但奇怪的是,我并未感到任何不适,也未曾受到控制。”

      “这倒是真是怪事一桩。”琉玥自言自语道。猛然间,她像是想到了什么,大声道:“我明了了,你是岚烟的主人,故它并不会害你,亦不会控制你。我曾听他说过,岚烟是一把护主心切的剑,在主人遇到危险时,甚至会自行出鞘,置人于死地。”

      “若真如你所说,那方才太铭派那些人,怕便是被岚烟给控制了,只因我身陷危险。”殷玦转头望着琉玥,赞道,“想不到,关于这岚烟,你比我知之更多。”

      琉玥的脸色却顿时暗了下来,叹道:“我原本早该想到的。过了这十几年,我竟将他对我说的话,都忘得一干二净。”

      “他却将你说的话,尽数放在心里。”

      琉玥的眼里竟泛出了泪光,盯着殷玦,颤声道:“他,还好吗?”

      殷玦一时语塞,竟不知该如何回答,又怕琉玥担心,只得道:“他很好,他在灵玖岛上,过的很好。”

      琉玥长叹一声道:“你又何必骗我,若他真过的好,为何不来找我,却要我千里迢迢赶去见他?”

      殷玦再次失语,他早就知道,琉玥是个聪明人,很多事情,他不说,她便未必不知,只是,两人人皆不愿点破罢了。

      杯墨,若我真将她带到你面前,是否对你来说,便真是一桩好事?殷玦沉思不语。

      琉玥也不愿再谈,她的心中,积郁了十几年的苦闷,在这个男子面前,她并不愿毫保留的倾囊而出,总有一天,当她与杯墨面对面时,会亲口予他说。

      两人便如此沉默地前行了许久,直到天空发白,晨风吹来,才将两人心中的郁结吹散了些许。
      将马拴在路边,停下来歇息片刻,殷玦这才细细地将岚烟的剑声擦拭干净。

      琉玥脑中闪出一个疑问,终于按捺不住,开口问道:“这岚烟认主性极强,为何会离开杯墨,追随于你?”

      殷玦用布将剑包好,回道:“这剑本是杯墨赠予我的,若非有它,你又如何能听我的话,与我一同去找他?”

      琉玥点点头,却话锋一转道:“这太铭派只怕要从此消失于江湖了。”

      “不见得,昨夜里我并未看到那大师兄,有他在,也许太铭派还能重整旗鼓。”

      琉玥却冷笑一声,道:“那家伙早已做了我的刀下鬼,只怕这会儿,已与他的死鬼师父在奈何桥相会了。”

      殷玦倒并未太过吃惊,反倒笑言:“我便知你会如此,不过,那太铭派的大师兄也算活该,若不是他贪恋你的美色,又何必用计将你我二人捉上山去。”

      “你又怎知他是为了我?”

      “那一日在归木山顶,我便知他对你有意,若非如此,他又为何要抓你我?你我既无财,又无势,抓了还得供饭养的,何苦自寻烦恼呢?”

      琉玥承认他说的话有理,这天下间的男子,十个见了她,便有九个会心生歹念,像殷玦这种时常不将她放在眼中的人,真不多见。

      殷玦见她不语,便问道:“昨日里,你是何时醒来,又是如何挣脱那绳索,杀了那帮子淫徒呢?”

      琉玥得意地一笑,道:“你既知我非人族,便该知我有无上的法术,这小小的捆绑又如何奈何得了我。昨日夜里,我在屋中醒来,便见那叫清杨的大师兄,在一帮子淫棍的簇拥下,竟想脱我衣服,我略施小计,便从绳索中挣脱出来,看着那些人的嘴脸,真是说不出的恶心,便将他们杀的一个不剩。我想,杀几个□□小人,你必不会反对吧?”

      殷玦被她一计反问,给弄的没了脾气,他也明白,留着清杨这种淫徒,必会有其他姑娘会受害,如今,他死在琉玥手下,也算补偿了自己造的孽,他又如何能责备琉玥呢?

      琉玥虽将事情经过于他说了,却瞒住了一件事,她那挣脱绳索的法术其实不甚高明,只是将自己变回原形,成了一块古玉,自然便能脱困。待那清杨吃惊不小,将她握在手中时,又幻化回人形,一掌便拍断了他的胸骨。

      这些事情,她不愿对殷玦讲,在她的心里,虽然她总以人形示人,但却不愿将玉族的事情,对一个活人讲。

      故她又将话题转到了殷玦身上:“你又是如何逃出来呢?”

      殷玦难得开怀大笑道:“我自有妙计,不知你有无听过缩骨大法这门功夫?”

      琉玥一听便知其意,便不愿多问,站起身来,拍掉草屑,催促道:“既然已拿到封印草,我们便不要耽搁,快快去灵玖岛吧。”

      “不成,”殷玦一口回绝道,“还有一样物什,必须得找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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