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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第二十九章 ...

  •   平常班上的同学经常叫梁雪生的绰号“娘娘腔”,时不时捉弄一下他,梁雪生大概也习惯了,每次都会沉默面对,柏言虽然知道,但他刚到高二(1)班不久,除了上课,完全没有任何融入集体的愿望,因此这与他有什么关系呢?

      梁雪生求助于他时,他会伸出援手只是道义,柏言这样想着,却认真地回应了金涛的请求。

      昨天梁雪生没有听闻父亲噩耗前,得知与柏言同一个考场还很高兴,给他送了一卷粘连错别字的细胶带,但今天柏言提前抵达考场,梁雪生却不在教室中。

      直到进入教室的铃声打响,所有人都到齐后,梁雪生才在监考老师的身后姗姗来迟。

      少年精神恍惚,双眼红肿,落座时瘦弱的后背佝偻着,犹如随时都会被折断的桅杆,甚至胸口接连起伏,连呼吸都觉得困难,监考老师询问了他的情况,梁雪生摇摇头,表示自己还能坚持。

      此时,考卷已经陆续发了下来,最后一个考试科目——英语。

      柏言只得低头做题,完全集中了注意力。

      铅笔笔尖刷刷在答题卡上填涂,柏言做题的速度很快,英语本来就是他的强项,听力基本能够拿到满分,可是当听力磁带播放完毕,他再抬起头时却发现,梁雪生已经举起手来,向监考老师提出交卷的请求。

      监考老师严肃地摇头道:“按照规定,考试结束前三十分钟才能交卷。”

      “老师我身体不舒服……”梁雪生就跟猫儿似的争取着。

      监考老师面露难色,她也看出梁雪生状态异常,轻声道:“这样吧,我给你们班主任打一个电话。”

      “不!不要!”

      梁雪生忽然像是被刺激到了一般,猛地推开椅子站起来,在监考老师震惊的叫喊声中跑了出去!

      考场的学生们都傻了,考试打散了整个年级学生的顺序,考场只有三十人,当高二(1)班仅有的同考场女生不知所措的时候,柏言一把扔开了填涂极其端正漂亮的试卷,“老师,我去追梁雪生,你通知我们班主任。”

      “哎,等一下——”监考老师没拦住柏言,让他飞快地追出去了。

      学校操场很大,梁雪生奔跑向林荫小道的背影十分凄惶,轻易就被柏言捕捉到了,跟个走投无路的兔子似的,被柏言一分钟内以百米冲刺赶上。

      初中时,柏言曾是校内短跑冠军,被送到市内参加过比赛的水平,所以当操场上两人之间的差距逐渐化零,柏言一把抓住胡乱发疯的梁雪生道:“你冷静一点!”

      梁雪生脚步停了下来,一脸鼻涕眼泪地推开柏言,“别管我!”

      “你现在这个样子我怎么能不管你?”柏言攥起梁雪生的手腕,这要不是看在对方可怜的份上,他才不会多管闲事,“现在,回去考试。”

      梁雪生呜呜地哽咽着,面皮涨红如番茄,他说不出话,但目光却是涣散的。

      柏言没能察觉他的抗拒,刚扶着梁雪生的肩回头走了两步,梁雪生又再一次甩开他发足狂奔——

      这一次,梁雪生是向着林荫道下的池塘冲去,那汪池水与教学楼下的恒温池不同,池边怪石嶙峋,水流从石板阶梯的正中垂落,上下落差起码有十米左右,继而蜿蜒,滋润花坛,最后汇集在几块粗糙的巨石塘间,如果直冲下去,肯定得把人摔坏了!

      柏言几乎只怔愣了一瞬,他追赶着梁雪生,前方平日里纤细单薄连话都说不清楚的少年,在情绪崩溃的一刻,竟然爆发出惊人的力量。

      “啊啊啊啊啊!!!”

      梁雪生并不是想轻生,但他的内心像是燃烧着一团绝望的火,想要狠狠撞碎现实中的一切。

      柏言在他跃起时抓住了他的后领,梁雪生胸口崩开两粒坚硬的纽扣,整个人身体一滞,随后两人撞击在一块儿,在石板阶梯的边缘摔倒,梁雪生半个身体已经探出,被柏言一把箍了回来。

      看着几缕血丝印上梁雪生擦破的手肘,柏言怒声吼道:“你疯够了没有!如果你就这么跳下去,对得起你爸爸吗?你他妈1的像什么话!想死也别死在我面前!”

      秋日的山间,天不会黑得太早,灿灿的金色夕阳洒在血迹斑斑点点的阶梯边缘。

      柏言和梁雪生共同坐在政教处办公室内,柏言面无表情,梁雪生来来回回哭得抽过去好几次。

      林老师也红了眼睛,劝不动,只能等到家长前来处理,听闻两人还狠狠摔了一跤,政教处的洪老师心惊肉跳地问他们有没有磕伤了哪儿?

      柏言摇摇头。

      看到梁雪生失去亲人的悲痛模样,他的心中也不自觉地感到酸涩,心脏病啊……原来是这么可怕的疾病……

      当天晚自习,柏言依照林老师的交代,到校长室去见大伯。

      十九中的校长室位于学渣楼的顶层,破旧的绿铁皮门内,几平米见方的办公桌加一台正在运转的电脑,中年男人分析着所授班级的月考数学成绩,见柏言来了,赶忙弯身去捞少年的裤脚道:“我看看你今天摔破的膝盖。”

      “没事。”柏言顺手带上了办公室的门。

      “好好坐着。”

      柏言只得顺从地卷了裤脚,他的膝盖擦破了点皮,但因为身下垫着梁雪生,摔得并不严重,中年男人松了口气,“男孩子磕磕碰碰正常,但你要是来这里一个月内连伤两次,大伯真是没脸见你妈妈了。”

      柏言愕然道:“她要来云川?”

      大伯笑道:“肯定呀,我已经找好了房子,你妈妈下个星期就搬过来。”

      柏言没有说话。

      “让你从省城学校转到这里,觉得很生气吧?”

      “我哪儿有资格生气?”明显怨气十足。

      大伯笑了,“想听一听理由吗?”

      柏言偏开头。

      “你爸爸每天做建筑画图纸,太忙了,你妈妈又什么都依着你,缺少一点耐心,虽然大伯这样说可能会让你觉得不好受,但他们确实没有能力尽到自己的责任,你爸爸原本想送你出国,你非常抵触,只好把你从省城转学过来的时候,别说是你,气得我都和他吵了一架,可是后来知道了原因……心想,咱俩关系那么好,你总不至于连我的面子都不给吧?”

      事情也不会变得更坏了。

      柏言只好道:“……你和他们不一样。”

      “肯定的,大伯还等你给十九中争脸呢!”

      柏言被逗笑了,他在省城学校的高一下学期,学习进度几乎全面停滞,成绩呈现出倒挂清零的趋势,看来真的吓坏了一家老小。

      “你不爱搭理你爸,那就不搭理,他那人说话难听,我也烦他!不过小言,再怎么生气也别拿自己的前途开玩笑,大伯还是希望你能够顺顺利利地进行高考,人生只有那么一次,晚一年或者早一年都不是最好时间。”

      柏言过了半晌,低声道:“也可能那时候我就永远失去了作为一个电竞职业选手的机会,很多厉害的选手成名都很早。”

      “但我认为20岁也不算太晚,如果你真的很有打游戏的天赋,等你考上理想的大学,你想去做的事情大伯都会支持你去做,我也了解过你说的职业游戏比赛,一个选手走上25岁就基本结束了自己的职业生涯,那么他的人生是不是还剩下几十年?我作为你的亲人,对于这样的境地会很担心,所以希望如果你是这名选手,至少还能拥有机会见识更多更广阔的天地。”大伯语重心长道:“你的学习能力也是一种天赋,它不该被直接埋没,所以有没有两全其美的可能呢?”

      柏言一怔。

      “你那么聪明,好好规划自己的人生,不要置气,有什么事大伯最开明,会给你作主的,放心放心。”他从柏言父亲那里听到一些传闻,但并不全信,中年男人还很乐观,又觉得孩子如今长得太快,改为拍了拍少年瘦削宽阔的肩,“听说这次英语考试你交了白卷?”

      柏言心绪杂乱,心不在焉地解释道:“当时情况紧急,下次不会了。”

      “唉,我不是责怪你,助人为乐是好品质,我都听你们林老师说了,但下一次一定要先保护好自己。”

      “知道了。”

      大伯说起梁雪生可能会因为情绪状态失常而办理长期病假的手续后,有些伤感道:“那个孩子,确实可怜,母亲一直没有稳定工作,父亲又病逝了,我打算在学校组织一次教师捐款,给他去省城看看心理医生,目前集体环境对他不够友好,要是你遇见这种情况,要及时报告给老师,上次和田文源的矛盾处理方式,我不是很赞同。”

      柏言靠着沙发,眼中流露出复杂,要是那时候他去找班主任提一提梁雪生的困境就好了。

      “不把委屈先说出口的话,别人的帮助总会晚来一步。”

      “他不敢说。”柏言替梁雪生解释,语罢,他顿了顿,找到自相矛盾处,梁雪生既然已经把自己逼上牛角尖,那么说出委屈还有什么可怕?

      他在这间办公室的一张空桌看到一张处分通知,在梁雪生过得很艰难的这段时间里,囊括了许多对他恶言相向之人,却唯独没有秦峰。

      因为梁雪生包庇了他?也许他一直记得他们曾是最好的朋友。

      月考成绩登出张贴在教室通知板上的那一天,柏言趴在桌上闭目养神,直到听见周围同学都在兴奋地讨论成绩,金涛转着椅子来到他跟前,“你看成绩了吗?”

      “没有。”柏言摇头,他放弃考试的时候就知道自己达不到理想的排名,这一段时间的心血付之东流,不过他也不后悔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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