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第十六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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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盛子俊的交代，他同人接头是在一个名叫桃花巷的一家小酒馆内，如果需要联系就去酒馆内买两壶清风酿，但是付账得用灵石。我已经安排人前去查看了，不过当时我们抓捕闹得挺大，而且盛子俊背后之人不会不关注，所以可能……”覃霜说着，安静地在下方垂首。
燕莲华问，“云阳呢？”
“云阳祭司护送胡玉连同岳总长去圣殿了。”
燕莲华点了个头，“那盛家家主是否知情？”
“不知。”覃霜观察着燕莲华的神色，“事情没有办成之前，盛子俊也不好邀功，只是旁敲侧击说过自己会送上一份大礼。但是这事情盛家主有心的话，我不信他查不到。”
燕莲华不语。
盛子俊供述的上家是一名男子，大概二十岁左右，身上还有被天刀所造成的伤口。当然，这一点目前也是存疑的，只是盛子俊单方面的猜测罢了。
但是不失为一条线索。如果真的被天刀所伤，那么会不会是仇家呢？
可是从联盟调取的历来登记在册的敕灵持有者来看，并无天刀的记录。当然，圣殿能记录在册自然是因为灵师需要到圣殿进行传承，也有未到圣殿而选择自行传承的。这样的闲散灵师就不会登记在册了。
可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就相当于这条线索断了。
只要不使用灵力，灵师与普通人无异，单凭这一点儿，简直大海捞针。
而且目前也不知道盛子俊供出的人是以何种方式探查敕灵的。
敕灵无疑是灵师最大的杀手锏，若非到必要时刻，轻易是不会显露出来的。就连在圣殿进行传承，如果不是灵师告知，圣殿也是无权过问的。除非所获得的传承敕灵强大到没有什么可畏惧的，毕竟在绝对的实力面前，所有招式都是花里胡哨。
可如果不是这样，那人又是怎么知道胡家的人身怀灵媒呢？
难道……真的和迦楼圣殿联盟中心驻地失踪的那位驭灵殿殿主有关？
大预言术，通天命，探人心。
燕莲华颅内天人交战，一种无比怪异的情绪在心中翻涌。再结合迦楼圣殿出逃的逃犯于长临各地发生的命案，冥冥之中好像有一双无形的手织就了一张大网，正铺天盖地地罗列开来，叫她有一种避无可避的警示。
良久，她无声地吐了口浊气，提笔写下一封信，继而盖上上神宫徽记，交给覃霜。
“送去圣殿。”
既然岳梵音说了她有权过问，与其在这里苦思冥想，还不如直接找圣殿问问现有情况到底如何。但岳梵音直接告诉她和她向圣殿申请结果是不一样的，岳梵音可能自己对于内情都语焉不详，是以等待审批估计得好几天才能有结果。
现下云阳去了圣殿，她又要出发去皇陵，只能加紧处理这几日的公文，然后给覃霜适当交代情况。
覃霜问，“那殿司大人你何时回来？”
燕莲华叫来蒙议，“至多后天。”
一辆沉银金乌在官道上匀速行驶着，两侧青山在日暮下飞快掠过。燕莲华靠在后排单独的座椅上，目光盯着中央随着细弱风声浮动的炭火放空思绪。
前方天地交汇处，落日余韵铺成大地，映出一片霞光。
“殿司大人。”蒙议操纵着沉银金乌，头也不回地说道，“大概半个时辰到达，我在桌上备了点糕点，如果您饿了的话可以先垫垫肚子。云阳祭司走的时候交代我一定要让您记得喝药，我也一并备下了，我还准备了蜜饯，虽然您从来不好吃这些，但是那药那么苦，喝了药吃点蜜饯总会好点。”
燕莲华掀起眼帘，低声喃喃，“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自欺欺人？
燕莲华瞳孔微微放大，目光清明澄澈。是啊，单单听凭盛子俊一言，好似陷入了一个误区。
盛子俊坦言同他交易那人只需要取血，可万一这话是哄骗盛子俊为其办事只等事成反悔亦或者杀人灭口呢？
再者盛子俊说什么可以探查敕灵的功法？也许也是对方事先就知道以混淆视听？
如此一来，就不能单单只是去查询所谓需要取血的古怪行径以及所谓可以探查敕灵的功法。
至于天刀这一敕灵在《天道浮生录》所记载的传承敕灵中排名第五，莫说是东漓，就是整个昀渺大陆能不能有人拥有都还是未知数。那人受的伤未必是来自于天刀。
《天道浮生录》所记载的传承敕灵中只有排名前十的被封为绝密敕灵，因为能获得传承的人少之又少，所以记载并不详尽。其次就是排名前十的传承都具有唯一性，也就是只会拥有一个传承者。其实这个属性目前也是存疑的，有此推测只是因为确实排名前十的传承从来都没有出现超过两位的传承者。更甚至，有些传承压根就没有人能继承。
燕莲华心潮起伏，一番思量下来，盛子俊的供述简直就是漏洞百出，全是破绽！
她现在只恨不得回到监牢给他一刀。
正在这时，沉银金乌一个急停，燕莲华身形一晃。蒙议为难的声音从前方传来，“不好了殿司大人，前方官道出现坍塌，过不去了。”
旁边倒是有小路，但是现今能够承载腾云汽的银缸制作不易且承载物必须至少得一丈有余才能搭载，因为这一必要的制衡因素，便也导致除了一些大家族或者是天家御用，寻常百姓轻易使不得这腾云汽。
所以在泛大陆而言，蒸汽动力不能算作常见。
再加之就算是堂堂国都也不会无故建造宽十丈的街面，商铺大街更是难得见到蒸汽器械。
但是这不太对劲，官道是需要定期养护的，如果是坍塌，怎么可能没有警示呢？难道是突然发生了什么走山不是？
“还有多远？”
蒙议估算了一下，“走路要花不少功夫的，不如我们掉头回去？”
燕莲华揉了揉额角，突然间脚下剧烈一震，似乎有什么东西破土而出。
蒙议脸色微变，“地底下有东西！殿司大人你坐好，我出去看看！”
话音才落，一根手臂粗壮的藤蔓破窗而入鞭打在蒙议的脸上，登时鲜血淋漓。
蒙议，“！！！”
她瞳孔骤然缩紧，顾不得脸上伤势，即刻调转金乌方向，然而却撞击上腾空而起的土块，猛烈的撞击声响彻耳鼓，天旋地转之间，脑袋撞在坚硬铁壁之上的顿感席卷全身。
不知道过去多久，燕莲华手肘撑地，意识慢慢回笼，她眼帘模糊伸手一摸，脑袋被撞击出了一个口子，此时鲜血正沿着额角汩汩而下。伴随着意识的恢复强烈的尖锐疼痛瞬间兜头罩下。她一手提着放置在金乌内的剑，用力推开已经被撞击得变形的车门，翻爬出去。
周围土块翻涌，沉银金乌倒翻在地。
燕莲华嘴角溢出鲜血，她忍住胸腔急促地喘息，手肘被细碎的沙石硌出痕迹，“蒙议？”
没有收到回音，她艰难地抬手想要掰开已经深深嵌紧的车门。
然而下一瞬，一根粗壮的藤蔓从身下的土块突兀翻腾而出，将燕莲华掀翻滚落在地。
天地一线之间的薄暮之光于此刻消臾，黑暗笼络四方。
沙石翻涌的细碎声响越来越清晰，仿佛地动山摇般的震荡起来，一根根藤蔓从四面八方围拢而来，将燕莲华团团围住。
适应黑暗的眼睛足以看见那些褐色藤蔓流动的痕迹，仿佛隐匿在阴暗巢穴的毒蛇，吐着信子——
紧接着车门被人猛然一脚踹开。
数支藤蔓被无端燃烧的火焰点燃。
蒙议一手持着火焰，一手捂着流血的眼睛走近，将燕莲华护佑在身后。
她身怀名为赤焰的火属性敕灵。
“唰唰唰——”
蒙议的反应简直可以用神速来描述，顷刻之间四周化作火海，藤蔓燃烧的噼里啪啦的声响如同鬼嚎，与此同时，她伸手将燕莲华扶起。
“殿司大人！”
“放信引。”
蒙议拿出信引，代表着圣殿标志的烟火于天空中绽放。
这般场景简直仿佛天灾骤降，燕莲华凝神，此刻她无疑成了蒙议的拖累，她也想不到会有人伏击自己。
来不及细细思量，好似烧不尽的藤蔓再次从火舌中掠出，朝两人袭来。
蒙议顾忌着燕莲华，一边施展赤焰，但那些藤蔓简直层出不穷，她的灵力总有耗尽的一刻。
如果救援无法及时赶到，恐怕是凶多吉少。
“那是什么意思啊？”沈灼望着仅现一瞬的烟火，“好眼熟啊？”
一旁的沈烈一脸难以言喻，“笨啊你，那是圣殿联盟的标志。”
收到燕莲华给沈灼放假的消息，沈烈心情好，破天荒地来接放假的沈灼，此刻两人正慢悠悠地晃荡着。
沈灼好奇，“哦？那今天是什么好日子，干嘛放烟火啊？”
“那不是烟火，准确来说是一种信号，代表附近有人遇到……”
话没说完，顿时两人面面相觑。
如果说那烧不尽的藤蔓仿佛天灾异变，那接下来的场景就可以用上噩梦一词了。
树影簌簌的山林间，不知何时出现了几十个形容惨败的人，仿佛不怕火烧那般，从火海中扑过来，沾染着火星的身体不顾一切地朝燕莲华蒙议砸过去。
纵然场景诡谲，但燕莲华依旧保持着镇静，她借由蒙议的支撑，一手持剑横劈，但凡有才靠近的尸体，顷刻间就被她砍下头颅，喷溅而出的几近发黑的血液也在昭示着这些尸体并非才死不久。
那是谁在操纵这些尸体，又是以何种方式炼化的活尸？
既然是尸体那被火烧也是没有感觉的，蒙议抬脚将身前的活尸踹飞。她已经开始出现力竭的疲累感了。
放眼望去不过几十具尸体，但此刻好像犹如先前的藤蔓杀不尽一般扑过来，燕莲华借由大腿用劲拖动了一下早已失去知觉的双腿，一手狠狠地掐在手心。
“入我轮回之道，受我轮回之苦。时不可逆……”既是警告又含循循善诱的声音在耳畔回荡，“纵使是神也终将湮灭，没有人可以改命，无人斩天。”
感觉到身侧燕莲华的变化，蒙议突然紧紧抓住了她的手，手上还沾染的黏腻血水在两人手心发散。她摇了摇头，坚定又轻柔，“殿司大人，不可！”
她知晓燕莲华如果动用这股力量会付出怎么样的代价，只要她还活着就不能眼睁睁看着燕莲华在她面前受此刑罚。
燕莲华抬眼，眼神在无边的阴影下淬着寒光，她慢慢撑直自己的背脊，同蒙议肩背相抵。
她手中长剑唰然一声直接桶穿了飞扑而来的活尸的脑袋。
杀不尽的活尸接踵而至，燕莲华唯有手中长剑翻飞，来一具杀一具，那个昔日在朝阙提剑斩杀邪魔的少女仿佛此刻再次从她早就颓然的身体苏醒。
冷厉、果敢、英勇无敌。
终于在两人的合力攻击之下，活尸进攻的速度慢了许多。
燕莲华得以喘息，稍一泄力再也支撑不住，径直超前倒去。然而就是这么一刹那的破绽，一条藤蔓凌空突至，燕莲华来不及闪避，眼前一道阴影罩下，温热的鲜血溅落在她的脸上，那条原本应该落在她身上的藤蔓此刻从蒙议的肩膀贯穿而过。
“呵咳……”蒙议呛咳出一口鲜血，眼神开始不住涣散，她发力往前一抽，藤蔓离身，自己则不受控制地跪倒在地，肩膀的鲜血低落在燕莲华身前。
“殿司大人……”蒙议喉咙嘶哑着，“再坚持一下，援军应该就快到了，不要离开我的身边，我尚有一击之力，定会护你周全。”
“不，你先别说话。”燕莲华抬手捂住蒙议不断渗血的肩膀。
就在这时身前暗影憧憧的山林中走出两道人影，分别为一男一女。
“哇，真是令人感动啊。”女子不无感叹，“不愧是东漓尊荣无上的长公主，到了如今这地步也还有人这般护着，真是叫人看了都不落忍。”
燕莲华一抬头，从蒙议的肩头掠过。
她的记忆中并无这两人的相关的讯息，她不认识这两人。
“你跟她废什么话，早点解决早点回去交差。”男子说着抬手一挥，一条藤蔓再次袭来将蒙议狠狠抽飞。
燕莲华瞳孔压紧——到底是谁？
盛家？不，不可能，盛家不会傻到在这个时候对她出手。
那还有谁？
“不不不，殿司大人，你不用瞎猜，其实你与我们本来无冤无仇，但是没办法，谁让有人看中了你的小命呢，我等也是奉命行事而已。”女子居高临下地打量着跪倒在地狼狈不堪的燕莲华，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放声大笑起来，“真难得看到你这个样子，当年长街纵马的翩然天骄如今竟然跪在我面前讨生，说出来笑掉大牙啊。”
说着，她伸手食指微微一动，立刻有数具活尸涌来——
然而想象中燕莲华被活尸撕碎的场景并没有发生。
被一剑劈开的活尸颅骨骨碌碌滚落在地，燕莲华被巨力一拽，整个人堪堪避开喷溅而出的浓稠黑血。对方顺势一脚将活尸踹飞。
燕莲华被拉着疾步后退，她侧目看着揽住自己腰身低头投来注视的人。
是沈烈。
男子脱口而出，“是谁！”
沈烈还未说话，一旁拉着蒙议的沈灼忿然道，“是你二大爷，竟敢谋害上神宫殿司，谁给你们的胆子！”说着，她看向全身没什么好样被自家老姐紧紧拥着的燕莲华，随即露出一个安慰的笑意，是与先前的忿然神色截然不同的柔和，“没事的长公主，有我在，谁也动不了你。”
燕莲华，“……”救我的好像不是你吧？
沈烈，“…………”做好事能不能把我带上？
这人明明看着就是个半大的黄毛丫头，但不知为何，从这两人出现的一瞬间，好像无形之中天平开始倾斜了，一股不言而喻的强大气息笼络至此。
女子和男子对视一眼，都意识到不能再拖下去，不然恐怕无法讨到什么好处。两人撤开目光同时发动攻击。
沈灼赶紧拖着尚有一丝意识的蒙议来到沈烈的身旁，沈烈将燕莲华交给她。
这一切不过瞬息之间，下一瞬只见沈烈手中长剑直至苍穹，剑刃散发着青色的气团犹如火焰。
她当空横斩——
噗嗤一声，打头阵的男子连同他召唤的藤蔓被直接劈穿倒飞出去。
山石碎裂，树木坍塌震荡不休。
燕莲华胸腔不住起伏，沈灼侧头看她，将自己的肩膀移到燕莲华的下颌处。
“……”
如果不是沈灼此刻另一只手还揽着蒙议，燕莲华一点儿都不会怀疑这人会伸手直接按着自己的脑袋放在她的肩膀上。
但说实话，她确实好累。
燕莲华松怔下来，轻轻枕在沈灼肩头。
沈灼顿时背脊仿佛有什么酥酥麻麻的触感沿着尾椎骨直接攀爬到大脑，她犹疑了一会儿，终于决定放开了渐渐清醒的蒙议，打横抱起燕莲华靠在倒翻的沉银金乌旁，好让燕莲华可以倚靠着休息放松。
蒙议，“……”
不是我……
疑似终于在此刻失去所有力气。
燕莲华有些好笑，她此时甚至没有力气让沈灼移开那只放在自己腰侧让她感觉不适的手，她视线调转，看向已经将人引到不远处打斗的沈烈。她手中的长剑所带来的可怕攻击力甚至堪称摧枯拉朽，劈金斩石之力更遑论几根藤蔓。
但毕竟是一对二，燕莲华推了推沈灼，“你，去帮帮你姐。”
“啊？”沈灼侧头与燕莲华对视，眼底隐隐闪动着一丝揶揄，“我还没有蒙议厉害呢，去了就只能给我姐添乱。”
一旁恢复了些许正打算去帮忙的蒙议，“……”
沈灼没有随身带手帕的习惯，这会儿只好裹着自己的袖子一点点擦拭着燕莲华眼脸的血痕，声音带着一点点捉摸不透的心疼怜悯，“没事了，我姐通知青云剑宗的人了，我们宗门应该很快就会派人过来了。”
那信引简直是废的，过去了这么久，不见一个人来。
燕莲华一张毫无血色的唇微微张了张，似乎是想说点什么，但紧接着就被一双温热的手覆盖住了。
“好了，别说话，现在不是在上神宫，我可不会惯着你。好好休息，等睁开眼一切就结束了。”
燕莲华被笼罩在更深层次黑暗的双眸闪动，她鼻腔意味不明地哼笑一声。这句话像是什么禁咒一般，她竟然真的缓缓闭上了双眼，在意识彻底消弭之前，她又听到某个喜好碎碎念的家伙在心里说着平日压根不敢亲口说出来的话。
【哼，我这次简直就是太厉害了，就这样我不信你不感动，哈哈哈……】
呵，人小鬼大。
葱茏山林烟尘腾飞，男子如同死猪一般被沈烈贯穿腰腹，她毫不留情地抽出手中长剑，望向不远处惊诧地看着这一方的女子，冷笑一声，“该你了。”
对于沈烈而言，男子操控的藤蔓可比那些死尸难缠多了。
女子汗毛倒竖，如果说刚开始尚还觉得有一拼之力，但现在骨子里被更为原始的恐怖力量压迫的悚然直接从脚底贯穿全身。
她不是眼前这人的对手。
跑——
“想跑？”沈烈低声，似自言自语。
女子仿佛被施展了定身术一般无法挪动半步。鸟兽腾飞奔逃的窸窸窣窣声响好似一瞬间被隔离了，此方陷入死一般的沉寂。
“你、你到底是谁？”女子在过度的恐惧中再次问出了先前的问题。
沈烈一言不发，单凭她的长相是不会让人认为是造成这些山林坍塌的始作俑者的。
沈烈手中长剑直竖眉心，倏然一横，青色火焰散去，铮亮剑身落拓出她犀利眉目，剑鸣震荡，锋利剑刃清清楚楚映照在女子战栗的眼底——
两人至始至终都不知道沈烈到底是谁。
作者有话说
第16章 第十六章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