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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在殒身碎首之前绝不停下脚步! ...

  •   原文:砕け散るまで足を止めるな!(id=10851773)作者:しき(id=1051592)
      预警:无CP,冷遇本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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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hapter01:就着甜咖啡咽下的闲谈

      山姥切国广杀害了审神者。

      或曰,是刀剑相向。
      或曰,是举旗反叛。
      或曰,是送主上路。

      这几个月里,诸如此类的话不绝于耳,身为当事刀的山姥切长义却对此感到不解。
      明明是那家伙先切割了联系,怎么反而动摇到发狂了呢?

      “……是生存本能,或者自我防卫吧。”

      山姥切长义向狐之助前辈随口抱怨时,得到的便是这样的回答。

      “山姥切长义对于山姥切国广而言,是起点,是开端,是他诞生的‘因’。这个‘因’被毁掉、被伤害,等同于直接攻击他存在的核心。所以才说,这是生存本能、自我防卫。在感情产生之前、在理性判断之前、在权衡得失之前、在真正理解发生了什么之前……本能就抢先一步,把对方(审神者)当做了危害自身的敌人。”

      “与其说是条件反射,不如说是应激反应?”

      “没错。即使是已然极化的刀,做好了殉主的觉悟,也未必准备好因人类一时的歇斯底里而被轻易折断,不是吗?所以,才有了弑主之后,反而疯掉了的个体。说到底,那行为并非源于他自身的感情,是一种自动运行的机制啊。”

      “原来是自动机制啊。”

      怎么说呢,狐之助前辈的语气也太照本宣科了,长义心想,明明这机制对山姥切国广而言,是那么残酷啊。

      “大可不必同情。毕竟您的到来,就是对本丸整体实力的一次‘提纯’。您是长义之作、有政府保荐的名刀,如果连这都无法接受,只能说明对方本就不具备作为将领的器量。迄今为止的审神者都是扩招来的,如今也到了筛选淘汰的时候。”

      “恐怕他们缺乏‘这是战争’的自觉吧。毕竟是马上就会死掉的、可爱又可怜的人之子啊。”

      “像这样心软,可是您的缺点呢。”

      “我居然有缺点?????”

      “不兜圈子的说,还真是个大缺点呢。”

      政府所属的山姥切长义非常机灵,他没有深究话题被带偏的事,即便感觉被糊弄了也就此作罢。他把被教导的知识抛到了脑后。反正,这是对“山姥切长义”这个个体而言,无足轻重的事情。

      “话说,被分配到本丸的我不是超过五成都活下来了吗?真是超出我的预期啊。”

      “长义大人这么喜欢人类,期待值却定得如此低呢。”

      狐之助前辈和山姥切长义说着说着,回到了和缓的日常对话中,从休息室走向了工作岗位。

      他们将周围那些面色苍白的审神者与刀剑男士们,都抛在了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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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hapter02:胜负的期限很短!

      “哟,听说你被关了很久,这不是挺精神的嘛,‘怪物斩’。”

      “是啊,换个我大概三天就撑不住了吧。可惜,我在这方面特别耐久,哪怕再关个一百年也不会动摇哦,‘杀猫君’。”

      来访的刀剑男士,是前些日子才在这座本丸显现的南泉一文字。他听闻有同胞被审神者关了禁闭,便前来看望。而在那不通水电煤气的小屋里,只能形单影只、无所事事、虚度光阴的刀剑——名为山姥切长义。

      “坐吧。”长义指了指被阳光晒得暖烘烘的榻榻米,南泉便依言坐下。

      本丸的刀剑们,大多为了他的待遇愤懑不平,或者干脆自暴自弃、充耳不闻。看这样子,那些担心是多余了。

      毕竟,刀剑男士没有人的三大欲求。虽说心气受挫可能导致折断或锈蚀,然而,这把名刀却在时间的打磨下,愈发锐利,熠熠生辉。

      南泉想着,回去后和德美刀们说一下才行,一边开了口。

      “所以,听说你刚显形就去找仿品麻烦,结果被审神者大骂一通、关到这里来了?”

      “纠正一下,我只是表明了自己的立场。至于待在这里,是因为我应了主君的挑衅。”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南泉接受了这个说法。他早就料到,眼前的刀绝不是安分守己、任人雪藏的类型。

      “总算释然了喵,毕竟我听说,你是笑着点头答应的嘛。”

      “我是在笑人的可爱啊,杀猫君。”

      “我想也是~”

      南泉附和道。这还差不多。

      眼前的刀看似一碰即碎,实则如金刚石般坚硬;不愧是南北朝时代诞生的刀剑,真是个杀意十足的家伙。要不是他一直娇纵着人类,大概也不会落到今天这般境地。

      “毕竟啊,她居然把付丧神的想法,与人的情感相提并论!你听到审神者是怎样说的了吗?‘在你原谅山姥切、与他和好之前,我绝不接受你!’——她打算以此为由,让名刀蒙尘呢。”

      长义说着,脸上浮现出近乎宠溺的笑容,那笑容中带着几份怜悯、几份嘲讽、还有几分纵容。不知是因为见了老相识而雀跃,还是久违地与别人交谈而兴奋,这样说着的他看起来快活极了。

      “呵呵,将我的抉择当作一时意气,又表现得像当事者一样受伤……这难道不是一种愚行吗?”

      ——真是可悲可叹、惹人怜爱,对吧?

      “啊——说的也是。你们的问题,根子出在人类身上。那种‘才不是我的错!’的态度,对审神者来说很致命呢…喵。不过,你怎么还安分待在这里啊?南北朝的血要哭了喵。”

      “嗯?我说过了吧,她呀,可是向我提出了‘持久战’,所以我就接下了。输赢一目了然,过程毫无乐趣。可是呢,因为她太可爱了……我才选择在留在这里,进行这场‘对决’呢。”

      长义笑得极为开怀。看他那快活的样子,南泉也情不自禁笑了起来。

      他还以为情况严重到可能要斩杀审神者,或是折断旧友,现在看来似乎没那个必要。

      他放下心来,随即像是想起了什么,用轻快的声音问道:

      “那这场持久战,什么时候才算结束喵?”

      “那还用说,当然是她要么认输、要么死掉,二选一啦!”

      “说得也是呢~”

      偏僻宅邸的阴影中,审神者用术法隐藏了身形。为了安全,还带上了同行的刀剑。

      她听着那新显现的刀剑男士与早已被隔离的刀剑男士的对话,脸色惨白。护身刀也因震惊而浑身发冷。直到此刻,他们才终于明白,自己这些年之所以安然无事,仅仅是因为那把刀觉得“人类很可爱”,没有触碰到逆鳞。

      他们仗着山姥切长义这把刀的“温柔”,对他的一切视若无睹,活到了今天。

      “虽说我做好了折断的觉悟,可没有打算真的折给你看哦。”

      ——五年前,那把被笑着关起来的、美丽刀剑的话语,此刻仍如一把极其锐利的刀刃,贯穿了这可悲人子的心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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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hapter03:破碎,坠落,崩解,直至空无一物!

      “为什么大家,都会产生‘我对你们有所期待’这样的误会呢?”

      山姥切长义用毫无感情的声音说。

      自己并非是抱有期待,才对名号提出抗议的。

      只是人们的认知无可救药,我又不愿在沉默中被单方面抹杀,才选择显现罢了。
      期待这种东西,早就放弃了。期待他人什么也改变不了,所以我才只能靠自己。
      回报当然也不存在,但拥有者的义务就是给予,所以才会削磨自身、给予他人。

      自己的事必须自己解决,我才会来到这里。

      我所珍视的东西,被某个以其为名、却不知所谓的家伙否定为“不值一提”。其他新来刀剑得到的种种宽待,唯独因为“你是初始刀的本歌”,反而被要求忍耐了。

      每天,都能听到“山姥切”这个名字——那个永远不会用来称呼我的名字。何等傲慢啊。

      南泉任凭他那平板无波的独白流过耳边。这家伙只是想找个能反弹自言自语的墙壁而已。

      “山姥切。”
      “什么事?”

      他的回应听起来一片死寂。

      南泉一文字这把刀,对山姥切长义而言,终究成不了依靠,顶多是一根暂歇羽翼的小树枝罢了。
      但南泉喜欢他那种“不抱期待,却仍给予信赖”的态度。所以,才总是蹭到这个孤零零的家伙身边。

      爱人但不求回报,给予但不求回报。因为被需要,所以才忍耐。
      而这一切无人知晓,阳光下的人们,正高声称他的仿品为“山姥切”。

      南泉默默地想,快点有更多的新刀显现就好了。

      骰子早已掷出,新芽早已萌发。在山姥切长义之后显现的刀剑男士们,都察觉到了这种不平等,皱起眉头审视着这座本丸。

      只有那些新来的刀们,会在暗处称呼他才是“山姥切”。

      南泉没法回报什么,却认为至少该对他的临终挣扎,有所回应。

      他只是感到愤怒——如此努力的家伙,却得不到好的结果,也太荒谬了。

      “山姥切。”
      “……嗯。”

      山姥切长义觉得,这份心意比什么都更让他高兴。可是,仅此而已。

      ——那是发生在某个本丸的、一个极为平常的故事。

      以某把刀的显现为分界,本丸内部产生了不和谐音。新来的刀剑男士们,要求政府保护那把纷争漩涡之中的刀,当事刀却笑着说“真是群傻瓜啊”,在受到政府保护之前,便如积雪融化般消失了。

      自显现以来,一直身处阴影的他,在最后最后,终于走到了阳光底下。

      带着不甘的神情,笑着说道“我并没有在期待啊”,然后消散了。

      这是常有的事。

      …………
      仿品
      →未极化。首次得知本歌的处境后,责备自己、责备同伴、责备主君,随后冲动地敲断了自己的本体。

      审神者
      →娇生惯养的老幺,刀剑男士们也都受其影响。“为了弟弟妹妹,哥哥姐姐忍耐不是理所当然的吗?”即使长义消失、即使初始刀折断、即使政府做过了解释,她也无法理解。“什么啊~是本歌的忍耐力不够吧!”无可救药了。这个本丸,绝对不会再有新的刀剑男士到来了。

      刀剑男士
      →在山姥切前后显现的他们察觉到了异常,并向政府求救。虽然山姥切不在了,但在最后一刻,算是获得了解脱。大家决定离开本丸,去政府工作。他们是正确认识到“你是新人,添点麻烦也没关系哦”与“你是初始刀的本歌,所以要忍耐”这种双标环境的刀剑男士们。

      南泉
      →他虽未给予回报,却曾是长义的慰藉。环境实在太过残酷,那份徒劳无功令人作呕。因为无法再信任人类,所以他自愿提出刀解。

      山姥切
      →他未能动摇本丸的认知,仿品自己折断,友人选择刀解,理应做出“不可、不可、不可啊!”的愤慨。但因磨损过度,他已无力愤怒,心里只剩下“温柔的后辈们能去别的地方就好了”这样的念头。

      ……没能察觉真相,反而是件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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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hapter04:若是失去了被爱的资格

      “不可以哦。”他说道,语气像是在责备一个不听话的孩子。

      “不可以哦,人是可爱又愚蠢的孩子。不能斩啊,髭切殿下。”

      他那如同袒护熊孩子的家长的态度,让原本打算斩杀审神者的髭切有些无奈,说了声“真拿你没办法啊”,把高举的手慢慢放下。那把传说中锋利到能斩落罪人胡须的、在逆光下闪耀的名刀被收回了鞘中。

      尚未理解现状的审神者,此刻只以为自己捡回一命,在长义的背后呼出了一口颤巍巍的气。

      “你还真是心软啊,山姥切君。那孩子都快变成鬼了,还不肯斩吗?威胁到自身的仿品你也不斩,实在天真得发蠢呢。我一次也没见你出阵过,该不会是钝了吧?”

      “不可以哦。人是会犯错的,不用心呵护的话,很快就会死掉。即使用心呵护了,也只是命不过百的脆弱存在。出阵与否,是主君的裁量。若是能保护这孩子敏感的心,即便是您的暴言,我也愿意承受。源氏重宝的髭切殿下。”

      自从来到本丸就被关了禁闭,偶尔现身的审神者对他恶言相向,被审神者灌输了片面信息的刀剑们对他冷嘲热讽,出阵与内番都无法如愿,即便如此,仍带着高洁笑容的这把刀,此刻为主赌上了性命。

      明明只有练度一,却敢反抗早已达到练度上限、成名已久的刀。

      这一举动,无意间颠覆了刀剑们的认知,也震撼了他们的心。

      同时,也让审神者产生了严重的误判——无论做什么,这把刀都不会对自己刀刃相向。

      看穿了一切的髭切,一边想着这座本丸今后必将矛盾激化、内部分裂,一边无奈地将刀收回鞘中。

      他判断,给予这把愚直的刀些许恩情,也未尝不可。

      “看在你的份上,这次就放过审神者了。作为交换,若她彻底沦为恶鬼,你需要负起责任,亲手斩了她。”

      山姥切长义感受着背后人子的颤抖,依然郑重答道:

      “那是自然。只要这孩子还是人,守护她就是我的职责。”

      对于他那理所当然的回答,髭切满意地点了点头。

      “那我收回前言。你是把高洁的刀。我很期待你履行使命的时刻。”

      ——刀光一闪。

      毫不留情。一气呵成。拔刀、挥斩。
      这行云流水般的一记袈裟斩,让审神者当场毙命。

      “主上——!”

      初始刀急忙冲向那具尸体,山姥切面无表情地俯视着他,任由悲伤在本丸中蔓延。

      他冷眼看着那些呼唤着、哀悼着、攀附着已故审神者的刀剑男士,一边指示狐之助去叫政府官员来。

      “为什么……?”

      他的仿品难以置信地出声,那是充满痛楚的质问。然而,亲手行刑的山姥切长义无法理解。

      “为什么要杀了主君?那时……那时你不是从髭切的手下保护了她吗?”
      “因为她,已经不再是人了嘛。”

      面对山姥切国广的谴责,山姥切长义轻描淡写地回答。

      方才还说着“因为是可爱的人类,所以没办法呢”,无论遭受什么都笑着原谅的刀,此刻却用同样温柔的语气,说出了这句话。此言一出,周围的哭声顿时静止。

      “既然不再是人,那就不得不斩了吧。”

      这把为了迫害自己的人类而拼上性命的灵刀,带着依旧从容的微笑说,守护人类,斩杀恶鬼,是天经地义的事啊。可既然失去了被爱的资格,便没有了庇护她的情分和理由。所以,就出手了。

      “你啊,明明清楚我遭受着迫害,却没有阻止主上呢。既不纠正,也不劝谏,唯命是从,这就是‘主之刀’吗?呵,有了能动的身体,能发声的嘴,却还像物品一样行事,这就是你所谓的极化吗?”

      山姥切像闲聊般低语道:“看来,我还是高估你了。”

      再次现身的髭切开心地搭话:“哎呀,终于动手了?”

      “……我看看,一刀毙命,干净利落,不错不错。呵呵,对鬼何须怜悯呢。”

      他看着那具曾经是主君的尸体,满足地笑了起来。

      “是我错怪你了。你虽然心软,但斩味却是一流的。一点也不钝呢,对不起啦,山姥切君。”
      “无所谓。反正我也做了会被你如此评判的事。”

      “至于这些家伙,”山姥切环视了一圈沉浸于悲伤中的刀剑们,对髭切说道:“比起新主继任,还是刀解比较好吧。”

      “拥有了身体和语言,却对审神者的出格之举无所作为,只会徒增不满。这种事,连曾经只是器物的我们都能做到。尽是些‘不可’的家伙。下一次被派遣的本丸,希望能好一点吧。”

      曾经对“伪物君”怀有的激愤,早已消失殆尽。曾主张“我才是山姥切”的热忱,也已冷却。既然没有能让他改变认知的“人之子”存在,便也没有必要摆出那种态度。

      看着如此行事的山姥切长义,髭切再次满意地点了点头。

      “嗯嗯,你果然是把好刀。”

      锋锐不折,前行不悔,即使对着同胞也能毫不迷茫地斩断。

      ——作为刀剑,正直得近乎愚蠢。

      髭切满足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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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hapter05:活力满满无敌可爱!勇气非凡耀眼夺目!绝不动摇的矜持与骄傲!

      “话说回来,长义先生对于自己不被称呼为‘山姥切’这件事,是怎么想的呢?”
      “超~不~妙~杀意杀意~”
      “那岂不是每天都杀意满满吗?大甩卖级别的呢。”
      “毕竟我是正品嘛。出鞘的冲动还是能克制住的。可不想把这本丸变成袈裟斩博物馆啊。”
      “斩首不是比较好吗?”
      “斩首的理由你~猜~猜~看~”
      “啊…也就是说,连这个价值都没有…”

      无意中听到了狐之助与山姥切长义这番“温馨”对话的几位关系不错的打刀,从此再也不敢直接叫他“长义”,每次张口都成了“那、那个…那个谁…”,表现出了一副极度社恐的态度。

      然而,这位被所有同位体一致公认为心理素质强到离谱、山姥切中的山姥切,始终笑容满面地应对着。

      毕竟,拥有者必须给予嘛。给予什么呢?当然是——温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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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hapter06:坐井观天,不知所谓

      “都说你碍事了。”

      嘿!说着,山姥切长义如同练习挥刀般,将那怪异一刀两断。接着行云流水般追加一击,斩落了其首级。

      他抓起断首的头发,像展示战利品般举起,如同处理完溯行军一样宣告任务结束:“狐之助前辈,请联系异常对策部。”

      现身的狐之助,看着那具曾是神的残骸,露出了“果然如此”的表情,就像发现常备的肥皂用完了要去采购一样淡定。

      “我这就尽快上报。”
      “有劳了。谢礼嘛,就让他们付好了。”
      “太好啦!高级稻荷寿司到手!抱抱!我最喜欢山姥切大人这点啦!待遇超棒!”

      狐之跑去政府报信了。目送他离开后,山姥切长义转向本丸的众人。

      “在政府来人之前,这东西放哪儿好?如果你们经常处理这种怪异,总该有临时封印的地方吧?”
      “开、开什么玩笑!怎么可能有啊!”

      审神者尖声回答。妖怪暂且不论,要封印神祇这样尊贵的存在,人类怎么可能准备得了那种地方。

      “你在我的本丸里干了什么好事啊!会、会被诅咒的!对神祇,不做任何准备,不做任何请示,就做出如此失礼的事…你到底在干什么啊,长义!”

      女人近乎狂乱地甩着头发喊道。与其说是脸色铁青,不如说是面如死人。不止是审神者,周围的刀剑男士们也大抵如此。然而,唯独身处漩涡中心的他,却一脸置身事外的样子,以平常的态度反问。

      “作祟?污秽?诅咒?这才哪到哪儿啊。你们本丸不是有个‘山姥切’吗?怎么还要怕这种低级货色啊?”

      打刀的发言并非刻意贬低,而是发自内心感到疑惑。

      直到此刻,本丸的刀剑男士们才感到了恐惧。一直以来,他们都把这把刀当作一个执着于名字、却对怪异一无所知的新手。还曾自夸在对付怪异方面,自己才是前辈。

      但眼前这个笑着的家伙?

      用“刚才房间里有虫子哦”那样爽朗、轻松的语气斩杀神祇?将神的诅咒,嗤笑为“那种低级货色”的家伙?

      于是,他们动弹不得。

      直到狐之助说着“山姥切大人,您惹出麻烦比我想的要晚呢”,从政府领来了对策本部的两大巨头——源氏兄弟,他们都哑口无言。与此相对,山姥切长义歪着头,心想:真是群幼稚的刀啊。

      人们将这个容易招来怪异的本丸评价为混沌之地,但实际上,还不如山姥切长义生存环境的冰山一角罢了。

      …………
      附赠小剧场

      “听说因为几年前那起怪异事件,‘山姥切’这个名号,已经归到国广那边去了?”

      “那在异常对策部『堕神专案组』当组长的你,现在被叫作什么?弑神君吗?”

      “政府时代的战果好像是不计入击杀数的,这次的事件才算是一血吧。”

      “为了追赶落后的进度,不连着斩上十个可不行啊。嘛,反正这个本丸和异常对策部有合作,弑神任务可以优先分配。既然是组长您出马,我倒是不怎么担心。毕竟您可是有过在练度1时被扔进阿津贺志山、不择手段硬是重伤通关的实绩呢。”

      “被部下这么夸,我会害羞的。”

      斩杀大鬼而留下传说的髭切,以及曾将湖之主大蛇切成生鱼片的膝丸,都是异常对策部里响当当的名刀。

      让他们都甘居其下、作为得意后辈被疼着的山姥切长义,究竟是什么来头?

      “那个…”

      终于有人战战兢兢地开口。

      髭切像是早就知道对方想问什么,眯起眼笑着解释:

      “你问他呀?他在堕神专案组处理过几十体堕神,是货真价实的专业人士哦。我们引以为傲的组长大人。”

      “至于这个‘成了山姥切’的国广君所在的本丸,我们本来也不想让组长过去的啦。只是嘛,斩了几个杂鱼就开始得意忘形,确实也不太好。所以才把组长派到这里来。结果嘛……果然被错误对待了呢,真可怜。”

      “也就是说,组长是‘山姥切中的山姥切’,是身负数重山姥诅咒、宛如蛊毒容器的山姥切长义个体。”膝丸接过话头,“没想到后世还能诞生这样的逸才,实在令人骄傲。”

      听着他们毫不掩饰的自豪发言,山姥切长义有些不好意思地垂下视线,露出一个腼腆的笑。

      那是审神者从未见过的表情。

      因为他平日里不是面无表情,就是一脸困扰,总是下意识地挥开这边伸出的、想要示好的手。

      一直以来无法理解、觉得他很可怜的审神者,忽然意识到——或许在他的眼里,自己才是无法理解、十分可怜的存在。

      恐惧被这一念头压了下去。她向源氏兄弟低下头,几乎是恳求般地开口:

      “这把刀……看来完全不适合我们这里。再闹出这种事就麻烦了,可以把他退还给你们吗?”

      “主君!”初始刀脸色煞白地出声制止。审神者却没有回头。

      髭切听完,顿时眉开眼笑,语气里满是喜色。

      “哎呀,您能主动提出来,真是太好了!”

      “真是个明事理的本丸啊。懂得放弃与自身器量不相称的名刀。”

      “太好了!这样就又能和组长一起去斩妖除神了!”

      与此同时,数名政府官员面色铁青地赶到本丸,用带来的封印箱,将山姥切刚刚斩下的头颅收纳封印。

      “万幸、万幸……我们还担心组长会不会被折断呢。毕竟是组长啊。要是真被逼急了,说不定会全力反抗,用关节技折断好几个来压制他的家伙,再顺手用厨房的火种把本丸烧了。总觉得联络迟早会来……”

      “您平安无事真是太好了!快回去吧,组长。对了,临走前说点什么吧。”

      在樱花轻快飞舞的源氏兄弟面前,政府官员们噤若寒蝉,没人敢插嘴。

      封印完成后,他们仍旧站在原地,像是在等待山姥切长义归来。

      山姥切长义沉默地环顾四周,确认没有任何人打算挽留自己之后,才终于放弃了一般,轻轻叹了口气。

      这座本丸倾尽全力、付出惨重代价才打倒的堕神末裔——是他们的战果,是他们的羁绊,也是他们的骄傲。

      而山姥切长义,从头到尾,都是个异类。

      那种东西,他只需要看一眼,就能冲上去一刀了结。

      在这个本丸里,山姥切长义必须是一个“没有实绩、却四处吹嘘自己”的可怜刀,才能勉强被接受。既然无人挽留,他自然也没有留下的理由。

      “说得也是,我还是回去吧。真没想到,斩了山姥的本丸,竟然是个连一个女人都杀不掉的钝刀集团。”

      话音落下,他挥动那锐利的刀锋,纵身一跃,扑进了张开双臂等候着的源氏兄弟怀里。

      那无论如何也洗不掉的血腥气息,令人无比怀念。山姥切因为喜悦而“噗嗤”笑出了声。

      ——这是他在这座本丸,第一次露出真正的笑容。

      …………
      山姥切长义
      →分灵中也是格外离谱的家伙。杀神与讨伐怪异的能力在分灵中首屈一指,长期在政府第一线守护审神者和本丸。承受了过多神之诅咒,已经沦为蛊毒容器。在狂战士云集的部门中担任着组长。无论本体、言辞、斩味都非同寻常。与其说是重感情,不如说是“无法死心”的个体。

      源氏兄弟
      →原产于白色本丸的狂战士,在演练中被山姥切发掘。山姥切是政府的前辈、作为刀剑的后辈,以及组长。

      被分配的本丸
      →日常有怪异涌现的本丸,有过打倒堕神的实绩(给予最后一击的是山姥切国广)。因为是抱着全灭觉悟的战斗,当时成员的羁绊深厚,自尊心极高。但骄傲过头便会扭曲,轻视着新来的山姥切。顺带一提,全员都曾疑惑“为什么只有长义还没遇到过怪异呢?”,其实是因为怪异不敢靠近那家伙罢了,怕被当做苍蝇一样单手“嘿”地拍死了。

      ———————————————————
      Chapter07:宠我、温柔待我、好好看着我

      为什么山姥切不肯承认我呢?
      为什么山姥切从来不依赖我呢?
      为什么山姥切不愿意和我说话呢?

      这些疑问与不满,我借着鲶尾和后藤帮忙准备好的场所,一股脑儿地向山姥切倾诉了出来。

      结果,满脸写着拒绝的本歌,沉重地叹了口气,像是终于想通了什么似的,小声嘀咕了一句:

      “……原来是从这里开始的啊。”

      他深吸一口气,抬起低垂的头。用那双冬日晴空般冷冽的瞳孔洞穿了我的身影,下定决心说道:

      “没办法。看在你的理解力实在太差的份上,我就破例给你解释一次。中途不要插嘴,安静听好,伪、物、君。”

      “我不是伪物。而且你说我理解力差……我可是初始刀,政府发来的指示,我好歹都会过目,必要事项都记在脑子里。”

      “就是这个啊。”

      他叹了口气,语气甚至有点无奈。

      “你啊,太‘宝宝’了。拥有者必须给予才行。你先别插嘴,完整听一次我的感想吧,小宝宝。”

      “我…宝宝…?”

      我不由得想插嘴,山姥切的嘴里却吐出了一个完全无法理解的词。

      我当场僵住。山姥切似乎因此心情大好,乘胜追击般嘲讽道:“那,进入正题咯,小宝宝?”

      我只能闭嘴。

      抱着“先听完再说”的觉悟,我重新正对着山姥切。

      “说白了,我被分配到这里的结局,只有两个。要么是棒棒冰,要么被雪藏到死。”
      “……棒棒冰?”
      “夏天不吃吗?从中间掰开、咔嚓折断的冰棒。”
      “啊,那个啊。我们这边一般更喜欢奶袋冰。”
      “嘛,意思是一样的吧。”

      虽然对话氛围轻松得像是傍晚喝茶时的闲聊。山姥切长义说出的话,却是刀剑男士绝不该有的。

      为了与遡行军战斗,刀剑男士才被唤醒。而山姥切长义,更是被政府盖章认证的名刀。可他却轻描淡写地说出——“被分配到本丸,就等同于被折断”。对他来说,这件事和“夏天吃冰棒”处在同一个认知层级。

      直到这一刻,我才真正理解了他的觉悟。

      那不是战场上折断的觉悟。而是被审神者、被同伴亲手折断的觉悟。

      “怎么会这样?我不允许!”

      我不敢置信地瞪着他,却被笑着安抚:

      “别急。”

      “他们觉得你可怜、必须保护你。而我是那个一直欺负你的坏家伙,所以要除掉我。这样的例子,可不少见哦。”

      他笑着问我:“你知道你是初始刀之一吧?”

      我当然知道。

      “但你没意识到吧。否定一起同甘共苦的伙伴,对人类而言是不可饶恕的恶行。”

      “……我们不是人类。是刀剑。”

      “有人的外形,有喜怒哀乐,就很容易混淆。审神者会同情,会被义务感驱使,也会被感情蒙蔽双眼。因为——我才是‘外来者’啊。”

      这些话,一句一句落下来,让我难以消化。政府文件里根本不会写这些东西。

      人类的情感流向,本就不是刀剑能完全理解的。

      我忍着头痛,整理着他给出的信息,最终慢慢地开口确认:

      “所以…你叫我伪物,不是要否定我。而是因为——我是写身,你才是最早被称为‘山姥切’的刀剑,对吗?”

      “正是如此!”

      山姥切长义第一次在我面前开怀大笑。他拍了下手,像是终于等到学生答对题的老师。

      “很好,原来你听得懂啊。那就给你个‘优’吧,伪物君。”

      “伪——不对,山姥切,你刚才说什么?”

      “我说,给你‘优’。”

      “给我优?”

      “是啊。要是说到这份上还不明白,我本打算如你所愿,直接断掉这段缘分的。”

      “既然不是写身,那就只是名字相同的陌生刀了。看来你是个很聪明的小宝宝。很多个体,到这里都还听不懂呢。”

      山姥切高兴地说。

      “简单来说,一部分审神者根本没理解你口中‘斩妖除魔不是国广的职责’的这句话。他们只想把‘山姥切’这个名字强行给你罢了。而我,就是为了反对这件事,才被派过来的。为了让审神者好好理解,我才故意用了你最讨厌的称呼。”

      他说完这一切。而我——

      在确认了自己并未被当作赝品的安心中,在被本歌明确夸奖的喜悦中,在初次看到他几乎要融化般的笑容中,在那个带着一点坏心眼的称呼里,反射性地大喊——

      “宝宝!!!!!!!!!!!”

      “咦?突然怎么了?”

      “我是山姥切的、聪明又可靠的写身小宝宝!”

      “……你不是主的刀、堀川的杰作吗???”

      我一把抓住还在混乱中的他的双手,拉近距离不让他逃走。

      “被你承认,我很高兴。看到你的笑容,我很高兴。被你当成小孩子,我意外地……并不讨厌。”

      “哈?”

      “我是初始刀。主也好,同伴也好,全都很笨拙。文件、联络、对外事务,都是我在撑着。因为我是最早的政府刀。”

      “……我知道。”

      “所以我一直很努力,也确实拿出了成果。修行前,我也是能挺起胸膛的。但是——”

      “嗯。”

      “仔细想想,就算被夸‘好厉害’、被说‘不愧是你’,却从来没有像你这样……这么直白地当成孩子宠过。”

      “啊~~~”

      “毕竟你这把刀,又麻烦、又别扭、自尊心又高,怎么看也不像小孩。”

      ——这话你自己也差不多吧?我本想吐槽,但还是把冲动压了下去。

      “所以,被你当成宝宝对待,我并不讨厌。”

      “…也就是说?”

      “我是你的写身,是聪明、强大、可靠的小宝宝。从今天开始,就按这个标准宠我吧。拥有者必须给予,是吧?请把我努力到现在的那份,给我。”

      “哈????”

      我说完了所有想说的话。

      在他还没从暴风骤雨般的发展中回过神来时,我用尽全力,以笑容做出结语。

      “以后多指教了,山姥切!”

      ———————————————————
      Chapter08:飞鸟离巢,遗祸身后地狱;宁折不弯,播撒灾厄之种

      推开沉重阴冷的仓库大门时,那柄美丽的刀带着一如既往的清冷神情,展颜一笑。

      “呵呵,总是麻烦你呢。”
      “不必在意。审神者认定了我们被你当成了赝品在辱骂。那种事,倒也不必担心。”

      明明是如此健谈、通情达理的刀剑,真是可悲啊——长曾祢虎彻叹了口气。

      这个本丸的审神者厌恶着山姥切长义。因此将他囚禁起来,并且每天派遣一振(在审神者看来)是他所厌恶的刀剑看守——赝品、仿品、或是没有逸话的刀。对于这毫无意义的安排,被点名的刀剑男士只能苦笑。而听闻此事的山姥切,更是陷入了所谓的“宇宙猫猫头”状态。

      “她终于决定好要怎么处置你了。早饭的时候收到通知,说是要在大广间宣判。”
      “终于啊。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只要能回到本灵,那就够了。”
      “……抱歉,我连进谏都做不到,还算什么臣下。”
      “对那种人,进谏是没有意义的。你们所做的选择,对本丸而言已是最优解了,不必为此自责。”

      “像你这样出色的刀,不该垂头丧气。”
      山姥切长义像是打气般,拍了拍长曾祢虎彻的肩膀。

      即便遭受如此不人道的对待,依然保持着拥有者的姿态,不卑不亢的他——毫无疑问,是长义所作的名刀。
      若能并肩作战,该有多好啊。长曾根苦笑着,引导山姥切长义前往大广间。

      二人并肩默默前行,抵达大广间前的那一刻——

      “……就这样折断,果然还是有损我的价值。想在最后稍微撒点种子,可以吗?”
      “恐怕在这个本丸里,没有谁拥有反对你的权利。”

      山姥切长义露出了一抹略带促狭的笑容,长曾根虎彻也回以微笑。
      他确实觉得——这是理所当然的权利。

      准备就绪的大广间。

      上座是审神者与狐之助,其次是初始刀兼近侍的山姥切国广,左右列坐着本丸所有的刀剑男士。

      山姥切长义如同示众的罪人,被带到正中央。

      投向他的目光各式各样:有深信审神者灌输的谎言、而投来的严厉目光;有对这闹剧产生怀疑、试图看穿真相的目光;还有知晓他的品性、对现状不满的目光。

      此前被委派看守他的、没有逸话的两位薙刀,身为赝品的长曾祢虎彻、身为仿品的骚速剑——只有他们知道山姥切长义早已被分配至此,并遭到了囚禁。

      审神者连近侍也未告知,直到今晨,才闲聊般提起:聚乐第任务之后,有位监察官被分配过来了。

      简直是晴天霹雳。

      长曾根虎彻站在最末席,望着山姥切长义那美丽的背影。

      正因无人知晓,即便设下此局,众刀也无法做出反应。

      只有那四振刀知道,审神者打算动用私刑。

      理应比谁都清楚此事的当事刀,却未显一丝动摇,挺直背脊端坐着,仿佛自身毫无过错。

      “我被配属到这里也有几个月了吧?既然终于把我从仓库里放出来,看来你也决定好该如何利用我了。”

      率先开口的是山姥切长义。

      他的语气毫无迟滞,一如既往自信满满的声音,让大广间一阵骚动。

      “还真是从容呢。身为监察官,难道还看不出来吗?你的利用方式已经决定了——将你刀解,转化为这个本丸的资源。对一向执着于‘名字’的你来说,难道不是相当屈辱的事吗?”

      听到这番话,原本神情动摇的山姥切国广脸色刷地变白。明明本丸中也有同样出身的刀,她怎能说出这种话?

      审神者毫无自觉,继续编织着安抚的言语。

      “不用担心哦,山姥切。我的山姥切只有你。我会保护你,不让任何东西伤害你。”
      “哎呀,我还以为你的初始刀已经修行归来,没想到弱到需要人类来保护?”
      “闭嘴,长义!!”

      温柔的语调骤然变成近乎癫狂的怒吼。在场所有刀剑男士都失去了言语。

      他们终于意识到——那个曾经倾听刀剑之声的审神者,那个温柔的审神者,无视了相伴数年的初始刀的声音,以“为了你好”为名,将他的本歌雪藏,甚至意图杀害刀剑男士。

      山姥切长义岿然不动。

      他的双眼燃烧着使命与斗志,仿佛要将无法拔出的刀刃,刺入那位未曾成为主君的人类的颈动脉一般,带着笑意。

      审神者愈发不悦,狠狠咂舌,俯视着他说:

      “你倒是镇定。是不是以为和政府有联系,关键时刻会有人来救你?很遗憾!狐之助被我切换到休眠模式了,不会有人来的。”
      “真不懂你在说什么,刀解也没那么可怕。我呢,从配属那天起,就一直是这个本丸的刀。只是你拒绝了承认。”
      “你要是求饶,我或许还能施舍点恩情。”
      “那种被私情蒙蔽、居高临下的人类给予的东西,我可敬谢不敏。况且,我怎么可能改变自己的立场。”
      “真是不可爱。”
      “可爱与否会影响你对刀剑男士的态度?看来你并不适合做审神者。”
      “区区刀剑,少给我顶嘴!”

      ……真是精彩。几振刀低声叹息。

      短短数分钟里,审神者数年来构筑的伪装正一层层剥落。

      这是一场揭露她不过是个凡人的舞台剧。临近自身的终焉,山姥切长义仍在最大限度地利用自己,对审神者提出抗议。

      那投向愚昧人类的、充满爱怜的眼神,反而彰显了他身为名刀的品格。

      “……哼。好吧。那就刀解。要你辩解就哑口无言了吧,果然不如我家的山姥切。山姥切国广才是真正的山姥切嘛。”
      “你不看看那把刀的脸色吗?已经白得发青了哦。”
      “都是你的错!只要你消失,一切就会恢复原样!你最后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听完此言,山姥切长义终于露出了思索的神色。
      审神者以为他终于开始惜命了,露出了满足的笑容。

      “允许我问个问题吗?在仓库里待得久了,问题还挺多的。我不希望被中途打断,请让我说完。”
      “好吧,这点许可还是给得起的。”

      审神者得意地笑了。毕竟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嘛。

      “那么——”

      山姥切长义满意地点头,将话语的锋芒直指审神者的咽喉。
      即便长居不透光的仓库,那不曾锈蚀的银色,依旧闪闪发光。

      “你说我是政府的间谍。那么,同样由政府授予的其他刀剑又算什么?初始刀呢?活动报酬呢?贴纸兑换呢?大阪城的保底掉落呢?他们不也是政府赐予的吗?为何只有我受到迫害?是因为我先在政府显现了?你有没有想过,你只是没看到而已——他们也早就在政府工作过。记忆与经验,那种东西可以剥离,可能只是没告诉你罢了。”

      比冬夜更寒冷的青色眼眸,愉快地弯成弧线。

      “还有,你明明是被政府雇佣来的身份,倒挺能诋毁组织的嘛?真有意见,大可起义;若是不满,独立便是。可你呢?住着政府给的住所,用着政府提供的资源,依赖着政府提供的保险,拿着政府支付的薪水生活。一切仰赖政府,倒是伶牙俐齿。简直像寄生虫一样!若是在战国、幕末,你的脑袋早就被砍下来,连着都接不回去了。”

      美丽的唇,愉快地舞动着。

      “恩将仇报,说的就是你。我早就说过,反抗政府也是允许的吧?可你却一边享受着庇护,一面对政府呲牙哈气。在这个与世隔绝的箱庭里,被一群美男称作主人,就忘乎所以了吧?你不过是一介兵卒,我们不过是兵器。审神者,是政府派往前线的士兵。将本丸置于其他空间,是为了诱使敌人袭击。正因为要孤身一人、苦苦支撑着前线,政府才赋予了审神者各种权利、援助以防崩溃……可偏偏出了你这种搞错立场的家伙,真让人头疼。”

      即便如此,他看向审神者的表情依旧充满怜悯。仿佛在说,真是拿‘人之子’没办法。

      在脸色发青的审神者,与瞠目结舌的刀剑男士之间,他以美丽而凛然的姿态,唰地拔出了自己的刀身。

      “那么诸位,我山姥切长义,矜持甚高。无论是被折断,还是被消灭,都不允许由他人来决定。帷幕就让我亲手拉下吧。请你反复思考我的话,继续前行吧,人之子。那么,再见了——真遗憾啊,竟然没能斩敌,就这样归还了吗。”

      那把始终美丽的刀,亲手将刀身折断,只留下了临终一语。

      “我,没有任何羞愧之处。”

      ——咔嚓。

      “……不愧是名震一时的灵刀,山姥切。”

      死寂的大广间里,不知是谁如此低语。在场的刀剑都说不出话来,面色苍白地望着那折断的残骸。
      随后,不知从哪里传来颤抖的声音,呼喊着他的名字。

      笔直的刀。不知弯曲为何物的刀。
      何其锋利,又何其正确。

      那无疑是一把名刀。

      他没有背离自己的使命。
      正因过于纯粹,才会折断。

      …………
      后记

      长曾根虎彻望着面色惨白的众刀,将“干得漂亮”这句话咽了回去,只吐出了一口沉重的叹息。

      那是把言出必行的刀。这一点,只有长曾根虎彻知道。

      从仓库放出来的那一刻,山姥切长义便已洞悉一切,说了声对不起。

      “我预想过会折断。但在沉默中被误解,这一点,我山姥切无法接受。所以,我要在最后撒下种子。”

      他确实撒下了种子。那是极其优秀的种子,想必会茁壮成长,直到将一切摧毁。

      想到这里,方才咽下的话重新涌上喉头。

      “不和的种子——确实配得上名刀山姥切留下的赠礼!”

      这句话在寂静的大广间中回荡,让蜂须贺虎彻的脸色更加苍白。
      幕末刀们却像是终于清醒过来一般,随即坚定地点头。

      疑心暗鬼即将蔓延。团结的本丸早已埋下裂痕。
      而长曾祢虎彻体内,身为幕末刀的热血岂不沸腾!
      毕竟接下来的,正是他们曾经驰骋的、动荡的时代!

      …………
      Q:为什么大家不阻止?
      A:事情太过突然,多数刀剑打算观望再决定立场,但山姥切没有给任何人反应的时间。他精准斩向审神者的要害,出手太快,连插嘴的余地都没有。即便折断自己,也毫不犹豫、手起刀落。众刀只能惊得站起,来不及反应。

      Q:这之后本丸会怎样?
      A:请自行想象。山姥切长义大肆播撒不和之种,简直像投下了炸药,至少会导致内部分裂。

      Q. 审神者会如何?
      A:即便再憎恨的对象,在眼前自决,精神也会受到重创。是悔恨,还是迁怒,无人知晓。

      Q:山姥切国广呢?
      A:——那样的“爱”,他并不想要。

      ———————————————————
      Chapter09:巅峰的故事

      山姥切长义无法原谅。

      无法原谅审神者——将相伴多年、已然极化的初始刀,与练度1的新刀一同出阵,并用高高在上的语气进行比较,说出“就算这么嚣张也不过如此呢”这样的话。

      无法原谅审神者——明明练度早已封顶,仍将经验值清零后来到本丸、踏入敌阵所需的觉悟,被一句“你是本歌,要对仿品温柔一些”轻飘飘地抹杀。

      无法原谅审神者——将所有山姥切长义在被配属到本丸之时,就做好不是死于战场、而是死于审神者或同胞之手的觉悟,当作无足轻重的东西来对待。

      所以,哪怕被高练度刀与极化刀包围着,山姥切长义也紧握着本体的刀柄,用力到几乎要嵌进肉里。

      无法原谅自己被如此轻视,无法原谅审神者说出“哎呀不小心”的这种借口。

      毕竟,他可是被称为所有同位体之中,矜持最高的那一振刀。

      他作为队长被派往阿津贺志山,连一枚御守都不曾给予,被队员们层层保护着布阵,只得来一句“不会折断所以没问题”。

      这样的自己,岂能接受。

      “久等了。”

      开场白因愤怒而颤抖。在几乎要把牙齿咬碎的力道中,他的头脑反而因愤怒而冷静下来,一眼扫过敌方的溯行军与己方刀剑男士,便看见写身之刀正担忧地望着自己。

      ……开什么玩笑。视野瞬间一片空白。

      别拿“练度不足”当借口,别用“经验清零”来逃避。
      用行动证明谁才是山姥切,把“我才是山姥切”狠狠烙进视野里。
      你以为只是“新来的在吠叫”?把“会被撕碎”这件事刻进本能里!
      不会给你们说出“真不愧是本歌”这种话的余地,给我擦亮了眼睛看着——

      这才是弑神之刃!!

      “你们的死期到了!”

      他咆哮着。甩开所有同伴,直冲敌阵。

      后方似乎传来呼喊,但那又如何?出鞘的冲动无法抑制。

      说什么没有经验?那种东西,在政府的几十年来,早已是经验溢出的状态。
      身体记得该如何行动。最优解已刻入骨髓。跟不上节奏?那就像过去的自己那样行动就好。

      敌刀擦着脸颊数毫米外划过,他趁机贴近对方怀中,用蛮力割开那毫无防备的喉咙。

      从背后袭来的敌人,被喷涌的鲜血夺走视野,动作停滞了一瞬。抓住这个机会,他转身用刀背击碎短刀的头骨。

      刀身因实力差距而出现裂痕,这是预料之中的事。

      他立刻将本体收回刀鞘,在斩落的溯行军本体消失前借来一用,用自己的一条手臂为代价,将短刀刺入对方的肝脏。果然不出所料,溯行军的练度是统一的。夺来的短刀与刺入的打刀练度相同,足以轻易切开同胞的血肉。

      重伤状态的短刀因冲击而折断,被刺中要害的打刀也随之碎裂。

      仅凭一击便将自身逼至重伤的敌人,让这沉重过头的身体忍不住咂舌。用灵力强行驱动的四肢筋肉多处扭伤、甚至断裂。一只手臂已经掉落,下一次进军,能再斩下一颗首级就算走运。

      他因自身的不成熟而烦躁,转身看向追上来的同伴。

      浑身淋满鲜血,一条手臂啪嗒落在地上。

      “哟,另外三体是你们解决的吗?抱歉啊,就这练度,最多也就这样了。”
      “山、山姥切……!”

      仿品脸色惨白地惊叫着,朝他奔来。

      “这、这是重伤吧!不要紧吗?和你对战的敌人呢?是不是躲起来了?”
      “冷静点,先看看脚下,我已经解决了。这是溅上的血。嘛,重伤是没错,下次进军就得强制归还了吧。”
      “……哈?”
      “一刀就差点把我的本体折断,所以借用了对方的本体。该用的东西就得用啊。”

      其他队员也确认了他脚下散落的残骸数量,又注意到满身疮痍的他身上飘舞着的誉樱。

      “……山姥切长义,是誉。”

      药研藤四郎用难以置信的声音确认。

      “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对此,他轻笑一声,说“那继续前进吧”,却被仿品拼命抱住了尚且完好的另一只手臂。

      “不行,回城!你在想什么啊,伤成这样!你可是初阵啊!”
      “我在想什么?再来一体也能斩掉吧。虽然是初阵,刚才那一下练度涨了不少,应该轻轻松松。”
      “不是这个问题!!”

      ……你的意见无关紧要。

      正准备迈步时,被评价为兄长气质十足的短刀苦笑着对他的背影说道“真了不起”。

      他没有回头,只回了句“分内之事”,对方则感叹:“你还真是样样都行啊。”

      “初阵,阿津贺志山,只凭一振斩杀三敌。名实俱全,你怕是头一份吧?”
      “是吗?只是做了该做的事罢了。还有,伪物君,快放手。”
      “不要。”
      “你们关系比想象中还好嘛。为什么你这样的名刀,会对‘山姥切’这个名字如此执着?”

      ——明明拥有了一切,为什么不肯退让一步呢?

      这句话,来自本丸初期便与山姥切国广同行的那振刀。

      他停下了脚步。

      停下迈向战场的脚步,任由情感牵起嘴角,随即猛然挥下刀刃。

      事后,所有刀都异口同声地说——那一刻的他,宛如山姥。

      “让出名号,让出逸话,除此之外,还要我让出什么?我就是为了讨回名字才来这里的——啊,莫非连性命也要我拱手奉上?”

      言语之刃,径直劈落。

      明明被认知为“山姥切”、却依旧坚称“自己的本歌才是山姥切”的、那振罕见的极化刀,更用力地抓住了他的手臂。

      而他无视了一切,加大了斩击的力道。

      流血正好。

      要昭示自身在本丸中的位置,没有比这更好的舞台了。

      既然审神者冥顽不灵,那就击碎所有尚明事理的刀剑男士的认知!

      “哈哈,从失传的烧失刀与普通刀都分不清的阶段起步的审神者,说话口气倒是不小呢!伪物君也是,你们的意见缺乏统计基础啊。是个人收藏转本丸勤务的多,还是博物馆所属转政府勤务的多?这种问题不用想也知道答案吧?”

      他美丽地笑着,看向一旁。伪物君脸色发白。
      被当面羞辱的那振刀也面无人色,捂住了嘴,意识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

      正因是刀剑男士,才能完全理解这番话的含义。想必监视着这边的审神者,连这层意思都不懂,只会为了伪物君和药研藤四郎感到愤慨不平吧。

      但是,正合我意——他继续将话语抛向空中。

      “认知早就被改写了。把这本丸内部的‘问卷调查’,等同于现世人类的认知,你以为有多少可信度?”

      他看向烛台切光忠。

      在平成末期与再现刀一同备受瞩目的他,必然能理解这层含义。

      如果仿品刀先实装了,后实装续的本歌都会遭到同样的对待。

      他将所有选择旁观、拥有仿品的名刀,一并拖进了舞台——必须让他们明白,这不再是“别人的问题”。

      “期待这种东西,我早就放弃了。我怎能把自身存在托付给其他事物?正因为对周遭再无期待,我才不得不站到台前——不说亲自出口,他者就不会听见。如果我不上场,‘山姥切就是我’的认知怎会改变——你们啊,评价尽是‘不可’!”

      我们已经不是沉默的器物了。拥有主张的话语,拥有行动的身体,为何不充分利用?

      他对着半途放弃主张的仿品厉声说道,我绝不原谅你擅作主张、认为我会折断的想法。

      能被允许的结局,只有一个——要么对方崩溃,要么自己折断。

      他将自己的身影,深深烙印在那双颤抖的眼眸中。

      审神者似乎终于下定了决心,配发的通讯器中传来刺耳的回城命令。

      他无视命令,再次迈步,朝原本要前往的战场走去。

      “伤得这么重,万一折了不就全完了吗?为什么这么乱来?”

      “听好了,主君给我的第一条命令是——‘队长不会折断,所以战到战线崩溃为止’,然后被强制遣返回本丸,让我好好认清与仿品的实力差距。”

      “……哈?”

      对着哑口无言的仿品,他粲然一笑。

      “你真是备受宠爱呢。”

      ——就让我看看,作为初始刀的你,接下来会怎么行动吧。

      尽管抓着自己的力道松了下来、要拖着伪物君前行实在碍事。

      正这么想着,他听到身后传来了呼喊。

      “长义!你打算做什么!”

      对此,他着实感到惊讶。

      打算做什么?事到如今还问这种问题?

      “我,作为刀剑男士被唤醒,就只是为了完成我应做的事。仅此而已。”

      …………
      设定补充

      论坛ID:珠穆朗玛
      监察官名:巅峰(Itadaki)

      作为山姥切长义的自尊心极高(珠穆朗玛级)。在坚持自我的这一点上登峰造极,基本没有战斗欲。虽然难以置信,但这是真的。他会战斗完全源于矜持被冒犯后的愤怒。因为缺乏情感,斩杀时毫不留情;理解集体行动的重要性,因此会给予信任——但不会给予期待,也不允许自己妥协。
      对他来说,“应做之事”就是扭转关于山姥切的认知,以及歼灭溯行军。因为是“应做之事”,才服从审神者的指示,遵守本丸的规则,听取周围的意见,仅此而已。他爱着人类。人是需要庇护的对象,是应该给予的对象。但是,绝不会泛滥爱心。
      同位体评价:“哇~这不是进化到完全体了吗~~~”顺便一提,在这座本丸与他相遇的老相识,看到那颗完全武装的心,纷纷表示“哇,惹不起惹不起”,立刻进入了鸵鸟模式。

      ———————————————————
      Chapter10:给腐朽的老木点火,浸透的油脂不计其数

      “既然有杀猫君在,那肯定没问题啦~!是上上签本丸耶~!”

      山姥切长义带着“同位体们原谅我这个人生赢家吧”的气势告别时,大概从未想过,前往的本丸会是地狱吧。

      他这么说着,脸上浮现出温和的微笑。

      那是何等满足、何等幸福的本丸啊——体贴他人、彼此关爱、互相扶持——对大部分的刀来说是天堂,只不过将山姥切长义拒之门外罢了。他如此总结。

      江雪、小豆、鲶尾、后藤、物吉……甚至连南泉,都称呼山姥切国广为“山姥切”。

      在这座将“山姥切=山姥切国广”这一认知根深蒂固的本丸中,本歌·山姥切长义被分配至此。

      无论是老相识,还是陌生的刀剑,乃至审神者,都不承认山姥切长义是“山姥切”。

      对他们而言,“山姥切”唯有国广一振。山姥切长义,只是“那位的本歌”。

      如此认知。如此相待。

      按理说该是仿品像本歌,他们却带着温和、慈爱的笑容说——

      “山姥切长义很像山姥切国广呢。”

      那句“说反了”的纠正,被爽朗的笑声淹没。

      那是一个,以压倒性的善意,将山姥切长义的话语抹杀的本丸。对除他之外的所有刀剑而言,圆满的世界。

      比起同位体,性格内向、胆小、让人不禁想保护的初始刀,山姥切国广;以及后来显现的,全部围绕着他、支撑着他的刀剑男士——构成了一座温柔的本丸。

      在这座本丸里,山姥切长义不被承认为“山姥切”。

      无论本歌斩杀了多少怪异,哪怕仿品从未斩杀过怪异,他们也只会说:“不愧是本歌呢。”

      他们说,本歌能做到的事,仿品当然也该做到。被这样期待的写身,只是露出困扰的笑容,说:

      “……如果大家这么希望的话,我一定也能做到吧。”

      真是个幸福的空间啊。连身为灵刀“斩杀怪异”的特性都试图给予对方的世界。

      对于仿品的这番话,长义不记得自己是如何回应的了。

      在笑容的背后,是日复一日、内心吱嘎作响、摇摇欲坠的生活。

      然后,在某一天。

      那是某个笑容已经彻底粘在脸上、连其他表情都想不起来的日子。

      那是某个被人说“你总是这么温柔呢,长义”的日子。

      山姥切长义不幸地听见了。偏偏,就那样听见了。

      “……但是,‘山姥切’是长义的名字吧?”

      他听见,仿品这样说道。

      “这座本丸的‘山姥切’,是你才对吧…喵?”

      他听见,老相识的声音。

      等他回过神来,本丸已经在燃烧了。

      ——不是吧,我一点记忆都没有!!

      山姥切一边眺望着轰然燃烧、逐渐崩塌的本丸,一边愕然。

      火势早已越过顶点,在烧焦的柱子开始坍塌的阶段,他才恢复了意识。
      手中握着燃烧得轰轰作响的火把,从本丸的烧毁状况来看,这里显然是起火点。

      呃……这可怎么办……山姥切困惑了。

      庭院另一侧,隐约传来点名的声音,可他连朝那边走去的力气都没有。
      甚至在听着审神者的哭声、仿品的声音、以及各种混杂的声响时——
      山姥切的内心,终于“轰”地燃烧起来。

      哈~~~???诶~~~~~?????
      数十、数百年的交情,短短几年就被彻底推翻了????
      哈????开什么玩笑??你们是在耍我吗??????

      他顺着那股激情,将火把扔进后院的树林里,制造了第二场火灾。

      他知道,与还是灵体的时代相比,拥有肉身之后,感受到的一切都会变得更加浓烈,也更容易被各种欲望牵引。
      毕竟他自己也确实抵抗不了睡意和食欲。但是,但是啊!

      几百年的东西!?竟然仅仅一年!?就彻底覆盖了!?!?
      那种事,怎么想都太离谱了吧!!!!

      他从仍在燃烧的本丸里取来更多火种,接连投入树林。
      火焰冲天而起。如同山姥切的心境一般,猛烈地燃烧。

      火炬被点燃,火星炸裂成倍飞散。远处传来喊声——

      “后面的树林起火了!!”

      是我点的啊!!!!点完名居然还没发现我不在,你们这群木头脑袋!!!!!!

      一旦意识到这一点,情绪便如决堤之水。仿佛在质问自己,为什么直到现在才生气。

      不满如怒涛般汹涌膨胀。真是易燃的好燃料啊,他怒极反笑。

      他想起在万屋里,与同位体亲亲密密大采购的老相识;想起与同位体一同用餐的老相识;想起与同位体一起返还政府的老相识;想起因为没能救下同位体,哭着选择刀解的老相识……

      条件明明都一样,为什么偏偏我得不到承认?

      ——他曾这样想过。但现在,那些都无所谓了!

      在这个本丸里,“山姥切”与“南泉”的关系无可挽回了,仅此而已!

      他的体内燃烧着无处可去的愤怒,在尚未平息的火焰中,召唤了狐之助。
      不是本丸负责的那一只,而是他担任监察官时期搭档过的个体。

      那只爱操心的管狐,为以防万一给了他联系方式。
      当时他只是笑着收下,如今想来,那份心意比什么都温暖。

      “山姥切大人,请问发生了什么事?”

      瞬间赶到的狐之助,看着燃烧的本丸与树林,像是在说“和预想的情况不太一样呢”似的歪了歪头。

      毕竟是被求救信号叫来,却发现纵火犯正站在眼前微笑,也难怪它困惑。

      山姥切努力压下心中翻涌的火焰,向狐之助说明现状:

      “我把本丸烧了。不,我不记得了,总之回过神来就烧起来了。树林是我故意放的火。啊哈哈哈这可怎么办呀!”
      “警也报了,等灭火后再修复……但是看样子,本丸全域都烧光了吧…大概……”

      “修理费我会自掏腰包付一部分!而且会向上汇报‘烧得很漂亮’!我不打算为这件事反省。就当是酌情考虑,也希望让我有点参与感。所以呢,你觉得接下来我该怎么办?”

      怒火仍未平息,反而愈发旺盛。

      既然是纵火犯,这座本丸大概是待不下去了。
      就算不是,他也不想再待在这里了。

      对着这样的山姥切,狐之助用温柔的声音安抚道:

      “您的职位还保留着哦。政府永远缺人手,战力总是大欢迎。部门的各位,也由衷地期待您的归来。”

      听到这话,他想起了来到本丸之前、成为监察官之前的日子。
      即便忙碌,却十分充实——可以说是幸福的时光。

      他想起了那些温柔的人们。想起了称呼他为“山姥切大人”、仰慕着他的那些可爱的身影。

      ——是不是,可以稍微依赖一下呢?

      他看向狐之助,看到那条带着期待轻轻摇晃的尾巴,认为自己没必要推辞了。

      “……真的吗?不会给你们添麻烦吗?我这么说可能有点那个……我可是有前科的哦。不过……嗯,如果能回去的话,那我就回去吧。”

      “好呀,好呀!狐之助我也很高兴!”

      “但是,这份罪责要怎么办?” 他望着狐之助展开的简易传送门问。

      对方却回答“那种事,现在不用在意。”

      也是啊,他想。在被人发现前,踏入了传送门。

      “好久没看到您这样的表情了,但您不会因此获罪的。若有人敢说三道四,我狐之助绝不留情。”
      “……呃,谢谢?”

      燃烧的声音。坍塌的声音。嘈杂的人声。
      身后,似乎有人喊了一声“长义”。

      他没有回头,只是问走在前面的狐之助:

      “……呐,狐之助。我,是山姥切,对吧?”

      他说完,偷偷观察着对方的表情。

      对方神色颇为复杂,他想一定是自己不好,便道了歉。

      只不过——这张脸上的笑容再也摘不下来了,恐怕不会被当成是在道歉吧。

      …………
      山姥切君
      →来到了一个离谱到不行的本丸,一点点磨损殆尽的个体。无论多么活跃、多么努力、做了多少好事、付出多少——得到的永远只有一句:“不愧是山姥切的本歌呢。”最要命的是,就算直接叫对方“伪物君”,对方也不当回事。他甚至无法在他们心中引起一丝波澜。这种否定,持续了好几年。最终SAN值归零,把一切都烧了。关于纵火的记忆并不清晰。连“自己是山姥切”这件事,都被所有人否定了,他的自我认知出现了动摇,所以未被问罪。

      问题本丸
      →自称什么问题都没有哦~!的优良本丸,结果某天突然全烧了,大事不好!有一把刀怎么都找不到!该不会被烧没了吧!?正慌着呢,政府一句话砸下来:“是他放的火。当事刀我们政府带走了。”这下更乱了!“怎么可能!那么温柔的他怎么会做这种事!”审神者跑去跟朋友的本丸哭诉,结果对方一脸问号:“哈?你说的是谁啊?那家伙不是血气方刚的南北朝刀吗???”
      再一细想:对哦,那把刀休息日都在干嘛?在哪?没人知道?老相识也不知道?都以为他跟别的刀在一起???
      问题一个接一个冒出来。虽然搞不清楚,但总之先道歉吧!于是全员跑去政府申诉,结果被回复:“搞不清楚就别来。”
      路过的德美组还说“那家伙啊,表情特别丰富来着”,让人不禁疑惑“什么???我们只见过他笑啊???”

      结果就是——没有任何人意识到问题,再也无法把他迎回本丸。
      不过嘛,反正除了他以外,大家都很幸福,那不就没问题了吗~!

      该本丸的仿品君
      →比通常个体还要内向,不知为何会激起强烈的保护欲。是那种让人产生“我得保护他……”想法的类型。
      山姥切长义毕竟是本歌,所以还能抵御住这股影响。他只是憧憬着本歌:“本歌真强啊,不愧是他。”
      但周围的刀剑只当他还是老样子在自虐,还鼓励他。这些善意堆积下来,最终点燃了本丸。

      在得知本歌的遭遇之后,他“嘿!”地一声敲断了本体,回归了本灵。
      毕竟有个地雷型的本歌,仿品也是炸了就很要命的类型。

      被咨询的朋友本丸
      →听说有把仿品称作“山姥切”,把本歌称作“长义”,还其乐融融的本丸?这不是洗脑式虐待吗??恭喜你答对了。

      政府职员与狐之助
      →焊在脸上的笑容从未消失。不管做什么,得到的回应都只有微笑。一味给予,从不索取。明明是那样表情丰富、充满人味的个体;偶尔会绷不住表情、露出抖S笑容的个体;被人感谢时、会害羞地收下谢礼的个体。

      他没有折断,真是太好了。可那份无法修复的损伤,依旧让旁人无比悲伤。
      这是一个——他以自己的方式爱上本丸,以自己的方式爱过本丸,才造就的故事。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在殒身碎首之前绝不停下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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