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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太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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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师,孤写好了。”皇太子朱成琅穿着一身常服,俊朗儒雅,有着少年人的生机,又多了难得的稳重,恭敬地递上策论。
邢雪榆放下手中的游记,接过来仔细看一遍,朱成琅见她眉目舒展,便知道自己今日这篇策论写得不错,顿时松了一口气。
当年邢雪榆十八岁时便任翰林院试讲,为朱成琅讲《春秋》,他们的师生情谊便是那时结下的,如今她官至文渊阁大学士,也是皇上亲指的太子太师。
邢雪榆对他向来该严厉时严厉,私下里待他却亲和。朱成琅自小便对她十分推崇尊敬,两人亦师亦友。
“太子这篇写得不错,像是突然开窍了。”邢雪榆满意地点了点头。
“父皇前几日派孤去巡视城外农事,太师说得对,还是要体察民情,不可一味钻研书本,听人回禀不如亲眼所见。”朱成琅说到这,有些兴奋,他如今十六了,今年便能入朝,日后皇上皇后也不再将他拘在宫里。
他喜欢微服出宫去,在京城繁荣的大街上走走,也去穷苦百姓聚集的巷子逛逛,邢雪榆常教导他,只民生多艰,才能做好一国之君
邢雪榆淡淡地笑了,她在太子还是个半大小孩时便开始教导他,拿他当君,也当爱惜的弟子,太子聪慧机敏,雅正而不迂腐,心善却不软弱,少年端方,她总算从不负皇上的信任。
“殿下,静宜公主身边的宫女求见。”门外伺候的太监回禀道。
方才还一脸稳重的朱成琅露出这个年纪该有的活泼,一脸揶揄地看了看邢雪榆,道:“让她进来吧。”
邢雪榆淡淡地扫了他一眼,朱成琅连忙轻声咳了咳,恢复正经严肃的模样。
“奴婢参见太子殿下,参见邢大人。”宫女婷婷袅袅地行了个礼。
邢雪榆见她手里提着个膳盒,有些头疼。
“三皇妹有何事?”太子佯装好奇地问。
“回殿下,公主听说今日邢大人留在宫中,便亲自下厨,做了碟莲花酥命奴婢送来。”宫女道。
“就这样?”朱成琅不信他那对邢雪榆情根深种的三皇妹会放过这个难得的机会。
宫女有些犹豫地咬了咬嘴唇,道:“公主请邢大人去长宁宫一趟,难得大人在宫中留宿,贤妃娘娘也对大人很惦念呢!”
邢雪榆又拿起手边的游记,看得认真,道:“外男不宜进内宫,便是亲戚,也要避讳,你去回娘娘,就说改日家母进宫给娘娘请安。”
宫女被吓得不敢再言,诺诺地退下。
待殿内只剩他们两人时,朱成琅才笑道:“三皇妹对太师的心意连母后都知道了,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啊!”
静宜公主朱嬛,生母乃是当朝贤妃,闺名邢雨湘,正是邢父嫡亲的妹妹,邢雪榆的亲姑姑。
静宜公主自小便对这位表哥很是倾慕,无奈邢雪榆一直对她态度疏离,能避则避,实在避不开也谨守君臣之礼,从无半分逾越。
“公主尚且年幼,如何能当真。”邢雪榆平静地翻了翻书页,抬头看了看太子,“太子今日的字练完了?”
朱成琅一个激灵,忙提笔静心练字,为这看太师的热闹连累自己被罚,也太不明智。
少顷,终究还是抵不过心中的好奇,问道:“母后说太师要成亲了,可是真的?”
众人皆知,邢雪榆二十二了还没娶妻,京城里不知多少世家盯着她正妻的位置,也不知花落谁家。
“是,定下来。”邢雪榆难得无奈地叹了口气,看着太子闪着光的眼睛,道:“花太师家的孙女,花家三小姐。”
太子欢喜地搁下毛笔,道:“那孤便先恭喜太师了!花太师学识渊博,未告老回乡之前也是肱骨之臣,得父皇信任,他老人家的孙女,必是差不了的。”
他拿邢雪榆当师父,如今要有师母了,师父不在孤单一人,实在替她开心。
邢雪榆却不答他的话,吩咐了他继续练字,便踱步去了她在东宫歇息的院子。
不知当年邢老爷子要她女扮男装时有没有想到今日这进退两难的情况,邢雪榆挺拔的身姿立在窗棂前,盯着外面的老槐树出神。
答应娶妻是害了人家好好的姑娘,不答应娶妻又对不起母亲的日夜担忧哭诉,怎样都是错。她食指和中指不自觉地搓着,这是她遇到事情思考时的习惯。
罢了,既来之则安之!邢雪榆吐出一口浊气,决定日后好好补偿那个无辜的花家小姐。
……
花槿百无聊赖地逗着怀里毛绒绒的猫,拿一支树枝,在它的小脑袋前晃来晃去,看着它水灵灵的圆眼睛转个不停,喵喵地叫,不住地拿小爪子来抓。
“小姐,这是方才夫人院子里的嬷嬷送过来的嫁妆单子,您过目一下。”紫纹笑道。
“放在书案上吧,握得闲了再看。”花槿不在意地回道。
紫纹暗叹一声,便退下了,她身为贴身伺候花槿的丫鬟,自然知道自家小姐对这桩婚事不太热心,可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只望着小姐想开些。
“雪球!雪球你在哪?快出来!”声音穿过竹林,悠悠地传到花槿耳中,她好奇地朝外面张望,看到一个身穿赤色衣裙女子正弯腰找着什么。
“大姐姐,你在找什么?”花槿和善地笑道。
花榕这才发现自己居然不知不觉走到了花槿的院子前,见院中的少女亭亭玉立,又笑盈盈地朝自己打招呼,她便也笑了,回道:“我在找猫呢,白色的,你可有瞧见?”
花槿心虚地朝下看,那只叫雪团的猫正好够到了树枝,正慵懒地舔着爪子,兴许是闻到主人的味道了,便灵活地三两下跳到花榕身边,蹭着她的脚撒娇。
“原来它在妹妹这,真是淘气!”花榕抱起雪团,正好也走到院子中,二人相互见过礼后便干脆坐在松树下的石凳上闲聊几句。
花槿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是我见它玉雪可爱,逗它玩来着,我回京也有半月了,竟也没有去姐姐院子里坐坐。”
“你去了我也没空陪着你。”花榕不在意地挥了挥手,道:“我母亲身子不好,我一日有半日在她院子里,还要管着二房,实在分身乏术。”
花槿有些愧疚,“二伯母生病了?我竟不知道,也没去瞧瞧,实在不应该。”
“是陈年旧疾,这些年时有复发,好一阵坏一阵的,你有这个心就行了。”想到母亲的病,向来坚毅的她也忍不住有些脆弱。
“我跟姐姐去瞧瞧吧。”花槿起身,不由分说地回屋子换衣裳,她虽与花家其他人感情淡薄,但人情世故却是懂的,来的这些天,她也明白了花榕的处境,一时有些感慨。
花榕阻止不及,便也随了她去,心里对这个三妹妹多了几分好感。
刚到杨氏的院子外便闻到了一股浓浓的中药味,花槿忍不住皱了皱眉,对花榕道:“二伯母病了多久了,大夫怎么说?”
花榕眉间也拢上一抹忧愁,叹了口气,道:“还能怎么说,只能将养着,这些年汤药不断,却总是不见痊愈。”
守在屋外的丫鬟恭敬地行了礼,又卷起了一层门帘,花槿踏进屋内,便觉有些压抑,五月份的天了,冬日挂的帘子还未撤,两面窗户又关地严严实实的。
花榕领着花槿到了杨氏的床前,杨氏病恹恹地靠在大迎枕上任丫鬟喂着汤药,一脸病容,瞧着也消瘦了许多,有气无力的抬头,见着花槿有些意外,苦笑道:“三丫头怎么进来了,仔细过了病气,快出去吧。”竟要强撑坐起来,
她的声音实在太过虚弱,听地花槿心忍不住揪了一下,忙阻止她的动作,“二伯母身子不好,好好躺着吧,为着侄女来探望倒劳累着,不是侄女的罪过吗?”
花榕上前,亲自扶杨氏躺回床上,也劝道:“是呀母亲,您快些好起来比什么都重要。”
杨氏也实在没有精力,嘱咐了花榕好生招待花槿后,便虚弱地睡过去了。
“随我出去吧。”花榕压低声音道。
花槿便点了点头,除了屋子问到新鲜空气的味道,也没将阴霾散去,阳光洒在身上也感觉不到暖和。她年纪太小,还没有经历生老病死这样的大事,一时间心里沉甸甸的,只觉得伤心。
院外忽然传来一阵喧闹,花槿正惊讶,主母病着,谁人敢这般,便听到一声熟悉的声音。
花榕带着花槿一脸怒容地走过去,便见汪氏正苦苦哀求道:“李嬷嬷,你就让我进去吧,夫人病了,我理应进去伺候的,否则老爷回来,岂不是我的过错?”
花榕厌恶地深吸一口气,呵道:“我父亲明日才回来呢,汪姨娘要献殷勤也太早了些,我母亲自由我和嫂子伺候,用不着你!凭你是什么身份,也配来我母亲床前,赶紧回去,没得丢了我们二房的脸面!”
花槿觉得花榕有些冲动了,忙拉了拉她的衣袖提醒她,汪氏再怎么说,也是她半个长辈,是生了儿女的正经妾室,如此说话有些过了。
汪氏在凤阳府当家作主许多年,冷不丁地受到这般羞辱,一时脸色十分不好看,一阵青一阵红的,但好在她早就有心里准备,狠狠闭了闭眼,再睁眼时又是一副明事理,委曲求全的模样。
“大小姐,妾身只是担忧夫人的身体,伺候主母,本就是妾身该做的,求大小姐成全!”
明日花易端便回府了,不管他在不在,她今日的所作所为都会传到他耳朵里,到时,她便还是那个董事贤淑的知心人,杨氏病中却仍有女儿羞辱父亲的宠妾,打了他的脸,花易端是最要面子的一个人,定会怪罪!
她将一切都算准了,这几日都来杨氏这边求见,便是算计不着花榕,也能气气杨氏。
说来,她也是管家官家小姐出神身,被杨氏压了那么多年,心里怎能没有半分心思,如今她儿女都长大了,儿子又有出息,也是她扬眉吐气的时候了。
趁着如今杨氏病了,今日闹这一出,在花易端心里站住理,再把二房的管家权拿过来才是正事!
“呵!”花榕讥讽地道:“你少来这里几次就是对我母亲好了,打量着谁你那肮脏心肠!”
“花榕!”花虞刚到,便听到花榕这番羞辱的话,顿时气得眼前泛红,抓着汪氏的手便道:“父亲明日便到了,这个家还轮不到你做主呢!你凭什么当众羞辱我姨娘!”
花槿只是甚少接触这些宅院里头的手段罢了,看人她还是会的,这杨姨娘今日本就是存心来挑事,何况还在一个生病之人的院子外面这般吵闹,可一点也看不出良善之心。
她抢在花榕开口前说道:“二姐姐,二伯母现在病重,你姨娘若真是诚心诚意来请安伺候,便不会这般哭哭啼啼,不依不饶,这不是存心打扰二伯母养病嘛!大姐姐也是关心则乱,忧心二伯母的病,方才口无遮拦。”
顿了顿,又道:“你还是带你姨娘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