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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第16章 ...

  •   “谢谢阿枝,”卢若渝请求阿枝帮她要来一盆干净的水和一把梳子,“阿枝,待我替长源梳洗完毕后,也帮你梳个好看的发髻如何。”
      她将布打湿,仔细小心地帮李泌擦着脸上的血迹。道冠已不见,束发松散,道服也沾了尘土,着实狼狈。
      阿枝听后便笑,可忽然之间又迅速窝在角落里,使劲摆手拒绝。
      “不...不要,不要,”她眼底没了光,抱着自己,不住低喃。“阿枝丑,阿枝是怪物。不能,不能让别人发现的。”阿枝一惊一乍地转着眼睛,不停地嘀嘀咕咕。
      卢若渝暂时也做不了什么,只能等阿枝自己冷静下来。她回头慢慢拭去李泌脸颊的血珠,并连污浊也一并擦去。
      他仍是那个道骨仙风的李长源了。
      她莞尔一笑,抬起他的手认真擦拭,袖口有块物什滑落在地。卢若渝低头去捡,却被阿枝抢了先。
      “这帕子好好看,衬不衬阿枝?”
      那是一方竹青色绢帕,上面染了一些暗色的血迹。
      阿枝将它铺陈开来,又不喜地扔在地上。“又是血,又是血。”她又坐回火堆边,托着下颌望着火光发呆。
      卢若渝心中震撼,她像是窥到了天机愣坐了片刻。捡回那帕子后,她便仔仔细细小心翼翼地叠回原状,放回李泌袖中。
      她怀着强烈的好奇,稍稍翻找他的袖口。
      忽而笑了。

      李泌不知道何孚正被右相诱供,而他敬爱的老师与一心辅佐的太子真的决定要在今夜孤注一掷吗。
      张小敬不知道自己再坚持下去还有没有用,丁老三的死和闻队的死交叠在一起,重重地压在他心口。
      檀棋颓败地坐在台阶上,左右无门。她听着街市的欢声笑语,有多少人会被今夜的噩梦带走呢。
      绝望笼罩在每个人的头顶。突然,望楼传出鼓声,一遍比一遍激烈急促,似要直击人的灵魂。
      不!退!
      从地下城中被带走后,卢若渝又再一次蒙上眼,鱼肠将她安置在一间屋内,捆好她的手脚便匆匆离开。过去半刻远处似乎传来零星的鼓点声,她循着方向抬头聆听。
      望楼的密语,姚汝能教过卢若渝一点。本以为没甚用处,只记了个大概。她竖耳仔细倾听。
      不退!
      她看不见前路,夜幕深深,而这鼓声就更像是微弱的烛火一般点燃起希望。

      龙波挖了何孚的眼睛,何孚的伏火雷没能爆炸,还被右骁卫拿下抓去了右相府。何孚的背后会是老师吗?
      又会是....太子吗?
      李泌因闻染的香勾出了内心最深的恐惧。
      选择,他的选择还会一如初衷吗。他混混沌沌的梦境让他头疼,又或许这些乱梦已经给了他答案。
      他是被一阵阵的鼓声惊醒的,李泌捂着脑后痛处对眼前之景有些无措。由远及近的鼓声如一颗定心丸散去他心底的杂乱。
      穿戴齐整且梳着高髻的姑娘怯生生地看着他,脸上的脓疮让人不由得心生畏惧。李泌仅仅皱了皱眉。
      他想起来了,自己躲避右骁卫追捕时误入此地,只是才掏出靖安司令便被对方打晕。
      “姑娘,这是何处。”
      阿枝有些难受地扯扯头发,坐在一边。“你怎么也问这样的问题。”
      李泌盘理好衣摆,腿坐在她对面,正要继续询问,却直直盯着她发髻上的玉簪,有些意外。猛地起身,语气急切。“这玉簪能否借吾一观?”
      阿枝被他吓了一跳,逃也似的后退,“不...不行,不行的。”
      “这是,这是阿渝让我看病的。”
      李泌闻言再也坐不住,高声质问。“她叫什么?”
      “你干什么,干什么!”阿枝的兄长循声而来,见他还不老实,竟敢欺负他妹妹,打开牢门就要一顿收拾。
      阿枝见状连忙起身护在他身前,同哥哥对峙。
      李泌渐渐冷静,转头便问壮汉。
      “此处,是不是曾关过一位姑娘!”

      卢若渝的手柔柔地划过阿枝的额间,贴心地避开她的脓疮,帮她梳头。“阿枝的头发生得很好。”
      阿枝笑弯了眼,有些许骄傲。“那是当然啦,阿兄从小就夸我头发长得好。”话音才落,她又瞬间变了脸色。
      “他也,他也说我,头发长见识短。”阿枝垂下眼,疯疯癫癫地摇头晃脑着。
      卢若渝挽起她的长发,安慰道。“阿枝别怪你的哥哥。他是你阿兄,从心底里也不愿意伤害你。”
      “其实,我很羡慕阿枝的。”
      阿枝随她摆弄,稍稍侧过脸有些讶异。
      “阿枝的哥哥就在阿枝身边啊。他一直陪着阿枝,保护着阿枝,也别扭地关心着阿枝。”卢若渝轻笑起来。
      “才没有,才没有!”阿枝像个孩子不满地摇头,“关心阿枝,阿兄就不会把我关在这里了。”
      她抚着自己脸上的脓疮,又掀起袖子盯着那些可怖的伤口惨淡地笑了。“阿枝好想看看今岁的花灯啊。”
      卢若渝心口一滞,顺手将自己的玉簪取下戴在阿枝的髻上,再转到她面前还蹲下身与她平视。
      “阿枝不仅可以看到今岁的花灯,明岁,后岁....”卢若渝慢慢握住她的手坚定地答应着。“接下来每一年的花灯,每一年的上元节,阿枝都可以亲眼看到。”
      阿枝紧张地想抽回自己的手,却被她牢牢握住,还不住地喃喃。“不能,不能碰阿枝,阿枝身上,身上有病....”自己缩着脖颈,躲开她的视线。
      卢若渝却欺身上前,温柔地抱住她轻抚后背。“阿枝只是生病了而已,”
      “病,是会好的。”

      “那姑娘是被人暂时关在这儿的,”阿枝的兄长虽然十分感谢卢若渝的一番好意,但自家妹妹的病他也不是没有想过办法,但都无济于事,才渐渐失去了希望。
      “姑娘还把那名贵的玉簪送给阿枝,说是看病用的钱,还让我去给阿枝买盏花灯回来。”果然,阿枝探头一看,阿兄藏在背后的手中提着一盏精致花灯。她顿时便红了眼眶。
      李泌隐匿在袍袖下的手紧握成拳,蠕动唇瓣此时此地却不知该说些什么。“那她....”
      “她被人领走左不过半刻工夫。但是,”阿枝的兄长犹犹豫豫,斟酌半晌才继续说道。“带她离开那人,凶神恶煞,极为难缠。”
      李泌脸色哗变,旅贲军不是将她安全送回府上了吗?那两名军士也向他复命过,怎么,怎么事态竟又会演变至此?
      阿枝把花灯护在怀里,又哭又笑,十分心酸。
      “既然你是那位姑娘的朋友,那我为之前的事向你告罪。”阿枝的兄长抬抬手算作赔礼。转身又不自觉地冷下脸对着妹妹,却说,“阿枝起来,阿兄带你去看病。”
      张小敬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李泌,但看他心不在焉,心神不定的样子,以为他还不愿意怀疑幕后黑手也许会是何孚和何监,还有,太子。
      “我会继续去追查雇佣守捉郎杀人的背后主顾是谁,你....”张小敬顿了顿。李泌回过神只说,“我会去找老师问清楚。”
      他攥着帕子,阖眼沉沉地叹了口气。“追查时,”李泌慢慢睁眼,目光灼灼地望着张小敬。“还望帮我留意至真的下落。”

      闻染趁鱼肠不在又避过人手,悄悄来到关着卢若渝的房间。屋门吱呀一声引得她抬头去看。脚步声微弱,她不由得缩了缩身子,往角落里藏。
      “你走吧。”闻染走到面前替她扯下黑布又松绑解绳。见是闻染,她神情复杂地看着对方。
      待手脚的绳索皆解,她踉跄着站起来反问。“你为什么要帮他们。”
      “我只想让张小敬活,他们能帮我。”闻染避重就轻地回答她,偷偷将她领到后门。“离开这个宅院,向左拐后往前行,很快就到平康坊了。”
      卢若渝不知道她的目的,但机会摆在面前,她不能放过。只是默默推开门时停住脚步,回头看了她一眼。
      “张都尉是愿意守长安的兵,我想,他是不愿意看到你这个样子的。”

      她拼命地往前跑,时不时和那些漫步徐行的路人相撞,一个劲地赔礼致歉。耳边风声飒飒,卢若渝什么也听不见,只能甩开这一日以来的恐惧。
      直到真正隐没在平康坊热闹的街市中时,她才敢松口气在僻静的角落里扶着墙大口喘气。
      李泌从右相府离开,元载和王韫秀领右骁卫随行其后。
      元载不相信李泌会乖乖地投靠右相,这其中必定有诈。所以特请右相允准让他领右骁卫保护李司丞去拿证据。
      王韫秀已换了一身装束,背着箭囊,手中持着弓箭同元载走在一起。
      “我不想伤害李泌,”王韫秀看得出元载此人圆滑世故,但对自己却也是真心。“他好歹是至真心中之人,今日若没有至真,我便要命丧贼手了。”
      元载却一番权衡利弊说动她,王韫秀盯着他几许未言,叹了口气。“那不许伤他性命吧。”她忽然反问,“若我哪天也是你需要舍弃之人,你是不是也会这般干脆。”
      “怎会,韫秀,我如此盘桓也是为了你啊。”元载一张巧嘴的确能说会道。
      果真被元载猜中,李泌使计叫火师同右骁卫缠斗,自己则顺利脱险。

      卢若渝也几乎是猛冲上前,喊着王韫秀的名字。她当时跑到平康坊,想要走过右相府邸前,却因为人流滞涩难行。
      不想竟瞧见李泌从府里而来,身后还紧跟着韫秀和一名官员。之外,一队右骁卫也紧随其后。
      她默默跟随,却没料到发生了火并。
      王韫秀闻言回头惊喜地奔向她,前后左右地仔仔细细打量着。“至真?你,你没事吧。”身边的男人恭敬地冲她行礼。
      卢若渝却指着那间书肆追问,“长源,长源是在里面吗。”
      王韫秀脸色难堪,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你,你放心吧。他已经逃走了。”她还想多说些什么,却被元载打断。
      “想必这位姑娘就是御史中丞卢奂大人之女了吧,”他抬手一礼,“我乃大理寺评事元载。”
      卢若渝颔首算作回礼,又侧过头急急追问。“韫秀,你说清楚些,什么叫已经逃走了。长源为何要跑,你们,又为何要抓他?”
      王韫秀张嘴欲言,又被元载默不作声拦下。他避实就虚地将事情大致道来,卢若渝全程一言未发,只冷冷地看着元载。
      “元评事,可以派两名右骁卫护送我回府吗。”卢若渝突然要求。
      元载有些为难,毕竟这是右相的人,王韫秀却在一边瞪他。
      “登楼时辰将至,我恐迟了。”

      卢若渝穿戴整齐,额间画上花钿。脖颈间的伤痕拿粉稍稍掩饰,夜幕笼罩下看不太出来了。她候在右相府的院中,手中的文帖花纹繁复,做工精良。宫中邀帖皆是这种款式。
      右相府的管家李四方说林相正在更衣,已准备出发前往花萼相辉楼了,便要她在这里稍候片刻。
      而她的心扑通扑通跳得厉害,幸好夜深露重,没人能看出她眼底时而跃现的不安心虚。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6章 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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