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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4章 ...

  •   宣平坊内卢府,卢夫人郑氏替卢奂更衣,却暗暗叹息。
      “叹什么气呢。”卢奂看了眼婢子高举上前的铜镜,转而询问夫人。
      郑氏打理好他的衣袖,扭身去取官帽。“只是可惜至真和赵郡李氏一族的姻亲未能达成。女儿的心思你难道看不出来。”
      “如今我不得圣人信任,这桩婚事不成也并不是什么坏事。”卢奂又随口问身边奴婢,“三娘呢。”
      婢子答礼,“三娘说是去西市瞧热闹了。寸心跟着。”
      卢奂无奈摇头,也并无责怪之意。“她向来识礼,总会在登楼时辰前赶回的。”
      郑氏却说,“答婚书可不见了。那靖安司立在何坊啊。”她瞥了一眼自家夫君,却也不急切。
      “这丫头不是胡闹吗。”卢奂做做样子数落,大步走到夫人身边。“过完上元灯节,便要离开。她自然不舍,就随她去罢。”
      郑氏白他一眼,“你既知至真难舍,却怎么也不替她争一争。此间一去,又且不知何年能再回到这长安城了。”她环顾府中种种,怅然若失。
      卢奂搭上夫人的肩膀,心中也恻然。“天宝元年那案,圣人疑我,因顾念父亲清正廉洁之名,不曾罢黜,只以贬官作罢。”
      “若眼下我替三娘求成此桩婚事,圣人如何看我。”
      “李长源师从何监,何监是谁。”
      “太子右相争斗不停,吾不能此刻予太子添乱啊。”

      埋在水下的肮脏不堪你若未曾亲眼见过就不会相信繁华背后是那么多人的卑微苟活。过道是如此昏暗,泥水是如此浑浊,大家脸上是毫无希望的麻木。
      姚汝能盯着三个孩子在污秽恶浊的角落里心无旁骛地玩闹,脸上还是不谙世事的笑容时。他不知道自己该想些什么,这个时候想什么都是不对的。
      张小敬的手段他也不是第一次见识了。当那个暗桩主动出列时,姚汝能偏头观察他,看不到他应该表露出来的神情。他依旧冷静自持,明明他应该痛苦才对。
      暗桩培养不易,若亲自拔除自己的暗桩。那么从此长安城的暗桩将不会再替其办事。
      姚汝能心里烦躁,和当年得知父亲因贪权而做下无耻之事时的心情是一模一样。

      “不够,还不够!”葛老不满意,“我不要一个无用的名字!”
      “你,”
      “知道我要什么!”

      姚汝能想阻止他,话出了口却变成。“你若出卖暗桩,就是违反唐律,斩刑!”
      “你别连累我!”

      李泌知道右相必会为难自己,他被留在院中。时间点滴流逝,他反而沉下心来。绿柳遮过日头,叶隙却不能完全遮蔽光柱。几束光落在李泌身上,一片热气。
      “我们就做我们自己该做的事吧。”
      卢至真的话从记忆中翻跳而来。
      天宝元年,宰相牛仙客病逝,圣人悲恸,派中使吊唁时却牵扯出一桩大案。
      原来牛相病重之时,姚闳自请为其祈祷,竟趁机逼令他作遗表,推荐自己叔父姚弈与时任兵部侍郎的卢奂接任宰相,亲自起草但未得牛相署名。
      而其妻便趁中使吊唁之际,将此事告知圣人。圣人闻后,自是勃然大怒。遂赐死姚闳,并贬黜姚弈、卢奂二人。
      “你就算等至明日,他也是不会出来。”李泌从亭廊走来,看见卢若渝在姚汝能的屋前来回踱步,身后婢子也仔细跟紧她身后反复行着。
      她眼睛一亮,惊喜地望向他。“长源?”
      李泌慢慢走上前,瞧她半晌又错开眼,平淡地问询。“卢侍郎无碍吧。”
      “阿爷无事,”卢若渝垂眉,愁容显在脸上。“只是调令已下,逾月便走。”但忽然又见她恢复如常,摆起笑脸。“听说临淄的欢喜团子十分可口,我肖想已久了。”
      李泌却煞风景地道了一句。“吾在辟谷。”
      卢若渝扭过头,委屈地盯着他。李泌被瞧得不太自在,轻轻咳嗽几声。“他是心结,需自己解。”
      “可是,我只是想做些我可以做的事。”
      李泌的拂尘忽然甩到一边,心绪略有不宁。他张张嘴看着她低下的脸,难得沉默。
      “其实,更难的是他才对。”卢若渝抿嘴语出惊人。“政治斗争本就难分对错,可每一个抉择都关乎生死。”
      李泌不置可否,只对她说。“这种话以后少说。”
      卢若渝自知失言,神情微妙,但转而又道。“长源这般明智,定不会做错选择的。”
      “姚汝能,你该不是要吾请你出来吧。”李泌朝前一步,朝屋中言道。
      并无动静,李泌正欲再开口,却看卢若渝跳上台阶,摇头晃脑地细数着东市归林居里新出的菜色花样。
      “听说啊还出了几道曾经是前朝韦相烧尾宴中烧制过的菜肴。只光听名字就叫人食指大动了呢。”她又赶紧顶顶寸心的手肘,和婢子一唱一和颇有默契。
      李泌倒看她胡闹,并不制止。目光慢慢柔和只静静望她,视线不移。
      “像什么雪婴儿呀,贵妃红,噢对了对了,还有吴兴连带鲊。”卢若渝更是越说越起劲,还故意在姚汝能门外咂咂作响。
      还是没什么反应,卢若渝只好大大叹了口气,转头对着李泌直说。“长源,既然姚郎君不在,那就只能我们去大饱口福了。”
      “实在是可惜。”她说完扭头连忙冲李泌眨眨眼使眼色。
      李泌抿着嘴,略略一怔。拂尘又摆到另一边,别过脸倒还是闷闷地应了一句。
      “呔,他在辟谷,根本不食五谷。他去才真叫可惜。”姚汝能打开房门,稍显疲惫声音微哑,站在门前。
      卢若渝憋着笑,正经地向他相邀。
      “那姚公可愿送至真一程?”

      张小敬很愤怒,可他没有办法。几十万百姓的生死在他的抉择中,他只能做他该做的事。
      “小乙!”
      “喏。”

      “万年县不良人林小乙,见过张帅。”
      “小乙办的差,张帅可还满意。”
      “满意!”

      姚汝能始终不明白,张小敬的心到底是什么做的。辛苦培养的暗桩,整个长安城的不良人。说舍就舍了?
      “请张帅赐福!”可林小乙死前的话似乎又给了他答案。
      当张小敬和他离开地下城时,万年县的不良人已等在之外。姚汝能心情不佳,在不良人悉数离开后,又阴阳怪气地反讽他。
      “张都尉应该料到会有此番情形了,眼下长安城的不良人皆不会为你所用。”
      张小敬没空搭理他的讥嘲,只叫他赶紧会靖安司传信,让李泌派崔器前往修政坊捉狼。
      “我没时间想别的,”
      “我只做我今天应该做的事。”
      姚汝能握着刀柄的手唿地攥紧,胸中有口闷气压地他难受。
      右相府。
      李泌忍耐,忍耐右相的无视与嘲讽。靖安司的安危与老师之所愿,他能做到。他亦能保下长安,护住天下百姓。
      哪怕是赔上前程身家。

      “至真,此酒就当我替我阿爷赔罪。”姚汝能将酒一饮而尽,面色满是愧疚。
      卢若渝应承一杯,“听阿爷说临淄山清水秀,是处养人的好地方。我自小在长安长大,还从未外出游历。只怕等至真归来,姚公要对我刮目相看了。”
      “待至真归来,姚公和长源可不能不认我这个友人啊。”卢若渝朝李泌看了一眼,又向姚汝能高高举起酒杯,饮了一杯。
      李泌眉眼一跳,抬手握住面前杯酒,轻轻玩转着。
      “小丫头片子还挺能说的,”姚汝能被她这番话惹得哭笑不得。“你我二人经此一案,本就算是一条绳上的蚂蚱。放眼全长安名门高族,现今谁敢与我们作友。”
      “也就李长源这位闲云野鹤,才敢与我们相交了。”
      李泌虚虚抬起眼前酒杯并不饮,算是表意。
      “至真.....由何时启程。”姚汝能复又提起沉重话题,“我去与你饯行。”
      卢若渝摆摆手,“不必,这顿酒宴就当是为我饯行的吧。”
      “也罢。”姚汝能不再强求,“只是吧,饯行宴上李长源你也不敬至真一杯吗。此去都不知何年再见了。”他指着李泌杯中仍还满满一杯,又不怀好意地笑着。
      李泌甩过拂尘,又言。“吾在辟谷。”
      “李长源,你真扫兴。”姚汝能气得直摇头,他见卢若渝原本欣喜的脸庞又黯淡下来。这番又成她圆场。
      “我也不善饮酒,不如以茶代酒吧。”她忙让身边婢子去换壶茶来。
      姚汝能叹了口气。“饯行酒饯行酒,也没听说过饯行茶啊。”
      他话音才落,李泌倒放下拂尘郑重端起酒杯望向卢若渝,薄唇微启。“一路珍重。”饮尽。
      卢若渝的眼睛又亮了起来,待李泌饮完放下酒杯,她才慌忙挪开视线,羞涩染上了眼角。姚汝能左右转着眼珠,难搞头疼。
      “待来日再见时,盼长源与姚郎君能做自己想做之事。”
      “我们也都能做自己应做之事。”
      华灯初上,夜里的长安城灯火通明,一片繁华。
      他们三人凭栏远眺,卢若渝不由出声感叹。“长安城真大啊。”
      只可惜大的却留不下一十六岁的卢若渝。

      “等一下,我还是觉得不妥,还是报与京兆府吧。”卢若渝站在王韫秀身边,当看着那位闻染姑娘上前去查看时,又劝说她。
      王韫秀自仗有一些拳脚功夫,又有府中从人保护,并不在意。“至真,你若是害怕就别进去了。区区几个军情贩子不足为惧。”她握紧腰刀,只等闻染示意。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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