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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5、暗火（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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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我想了想联系柏予豪，没有联系，匆匆写了写文就睡了。
今天我想了想联系柏予豪，待到十点半时才发了个表情过去。好像联系变成了一种任务，变成了一种按部就班的事。可心里怎么有小小的负担？我是真的越来越孤寂、闭塞了么？我变得没有太多的倾诉欲。一整天安静地待在屋子里不出门也并不跟任何人主动沟通，就只是看看书，听听歌，听听直播，吃吃饭，写写作。仅仅如此，很简单，没有大的变动，心里很安稳。就好像喜欢并且安于这样的生活了，也不谋求有大的改变。
过去多少孤独的日子都自己挨过来了，现在也是，孤独挺好。
过了几分钟，柏予豪回了表情过来。电话响了，我刚转过视线，铃声断了。他莫不是怕唐突了，打扰到我？他真的越来越有礼貌了。
我暂且写完成语翻译，不紧不慢说了句“你这一秒钟让我怎么来得及接？”
他说，“点错了，还没弄好。”
我说，“语音通话会坏掉么？”
他说，“不会。”过了会儿便又打了过来。
我们没聊什么实质性的东西。
他的宿舍里很吵，他说休息日在床上一直躺着。
我说我感觉很失望。
他说他对自己失望。
我说，“不是，失望是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感觉，失落才是自己对自己的感觉。所以你怎么这么真实？”
他说，“真实不好吗？难道还要虚伪？”
我说，“这里真实的意思是把自己颓废的状态直白地叙述了，完全不给人留下想象的空间。”
“你想想象什么？”可是他的声音太好听，像三月刚融的清泉流水，我真的爱死了这声音。
“不不不，不是想象。这里真实的反面是想象，就像写作，全是实写就没有了虚写的空间，它就成了一种讲求事实的理性叙述，很枯燥。而预留一些空间，至少假装一下，我很好，我是很好一个人。我才不至于对你失望。”我只是有点小小的失望。
他说，“我不好么？我最近一段时间都没有跟除了你之外的女生说话。”
“你去说嘛，随便说。这不是判断你好不好的标准，我语境里的好，不是你对我，而是你对于你自己。虽然，也是另一种程度上间接的对于我。但这种好是指你表现得很好，很有表现欲，想要展现一个积极向上的乐观的自己。”
他说，“我没有动力，感觉仿佛犯了一个天大的错，很失落，很难过，让你失望了。可是怎么才能有动力？”可是他为什么可以对我如此真实，难不成是因为信任？我们之间信任犹存吗？
“这是迷茫才对，没动力，没期待，漫无目的。”
“就是很迷。”
“你何时不迷？哈哈，没动力的时候我会干什么？看帅哥。这不是很有动力的事情吗？审美是人品德、智力、体育、劳动发展的动力。
怎么才能有动力？我想想哈。要建立自我效能感，就是有信心，那么就先选定一个大目标，把它划分成一个个小目标，一步步去达成。在这个一步步的过程中呢，人会变得有信心。如何确立目标？这的确是个难事。我大一时记得周老一句话，‘大学四年最重要的事是发现你想做什么’。这个问题我探索了很久，不急于一时想明白，多去尝试就好了。我开始写作也是漫无目的地去写的，目的性太强了反而不能做好。
控制效率和动机之间的关系，有中等水平的学习动机即可，不要太高也不要太低。
良好的心理暗示，不断告诉自己我可以。
让自己忙起来，当然也需要一定的奖励，完成了一个小任务奖励自己喝瓶可乐，或者吃顿烧烤，规定时间内完不成惩罚自己去操场跑一圈，自我激励。
总结，我个人喜欢总结，不过是总结些情感性的东西。我身边优秀的同学会坚持制定年度计划，我鲜少。我是一个散漫随缘的人。”
“我乐意听你讲这些。”
我给他看看妹妹和男朋友的恋爱微录，刚刚梦梦和我打视频电话，看得我一脸姨妈笑，这么甜是怎么了？
可是柏宇豪说，“看完之后我毫无感觉。”
我说，“你真的看了吗？你骗我，你没看。”
他说他真的看了。不过他这毫无感觉就……不近人情了吧。我只是分享一件妹妹的趣事而已，因为我看了就很甜啊，没啥目的性。
他说，“恋爱就……”声音太小我没听到。
“什么？”
他说，“没什么，只能待在学校不能出去。”
“试问哪个学校的学生现在可以出去？我还考不了试呢，有的考试它就一直不考。”
“考什么试？”
“不告诉你，不告诉你。”
“不告诉我？不想告诉，那就，不告诉嘛。”
“那是当然。”
“你成绩好吗？”
“倒数，我记得大概是，不是前三的话，中间段和后边段是没有区别的。我对自己的专业没有完全的投入进去，我还去听哲学的课、文学的课、心理学的课，我这是把精力分配在不同的任务上，不比只高质量地学完了专业课不好，对吧？哎，以前是不是过得太幸福了，所以觉得自己像个小公主，后来我才发现我不过一介凡人，偶尔烦人。”
“小公主？什么时候？”
“你认识我之前。”
“傻乐，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那还不是有人疼有人爱，有人保护有人关怀，有人捧在手心里的样子。”
他就笑。
“你笑啥。”咳，其实我也笑得停不下不是么？“我是怎么有意识地找到喜欢的事情的呢？周老头，我们古代文学史的老师，我就一个他的小迷妹。我就加他微信，给他说我很崇拜他。周老竟然回复我了。他说跟我讲讲写剧本的事情，结果开小轿车来的。我坐车去了学校后面的山林里，周老说那里有个坦克基地，虽然我对坦克并没有多大的兴趣。他一路上讲了很多文学史方面的知识，随便背起一首诗，才华横溢，一种浪漫的气息萦绕在他周身。具体讲写剧本的方法，查资料的方法。但我既羡慕又紧张，毕竟周老平常都坐在遥远的讲台上，现在离我这么近。
到商业街他给我打了一把钥匙，说是他办公室的钥匙。我图书馆没有抢到座位的时候可以去办公室学习，冬天有空调，也暖和。有人来了就说是周老的侄女。办公室电脑桌面上有全校最全的《四库全书》。而后我们去了办公室，周老输入密码，演示了一番如何打开资料，说纸质版的已失传，这是非常宝贵的史书。为了表示感谢，我给周老买了奶茶。后来专门自己去看了一趟，全是繁体字，我没看懂。旁边书柜里的书多是诗词，我也只是看了几眼，并未打开。办公室里很安静，适合学习。但读大一的我并不专注学习，还有很多新奇的事要参与呢。那把钥匙后来也闲置了。
但是周老那个时候说分数、考证不重要。我当时完全信任他了。但人要学会存疑的，吾爱吾师，吾更爱真理。尤其是大学一毕业就找工作，进国企，一卡英语六级，二卡专业成绩，很单一，但是很实际。综合能力不是凭嘴巴说的，也是个很难在短时间内感知出来的东西，成绩绝对是公正评价。”
“这真是一个很好的老师。”
“大学很多知识储备丰富、让人佩服的讲师。我后来也教小孩子了，这让我的性格开朗了很多。我以前很内向。”
“开心或者伤心都不会表现出来。”
“对，但是后来，生气不跟孩子们表现出来，他们就会蹬鼻子上脸。”
“三年一轮回，教重复的课文，不会无聊吗？”
“不啊。虽然课文是重复的，但孩子们每一天都是新的。孩子们很有趣，拥有治愈人心的力量。”
……
后来，凌晨一点了，夜早已深，我们互相沉默了许久，我无法说出我内心所想，他没有等我说，他挂了电话。
陈子阳说这是感情是执念，现在我觉得这什么都不是，是迷恋，是余温，是自我欺骗！我仿佛又变成了以前那个自己，有点控制狂，有点胡闹任性，对柏予豪有着太多的依赖，甚至连同期待都要高到爆炸。仿佛他的事就是我的事，记忆都一度陷入错乱，仿佛回高中复读的那个人是我自己。
这样的期待真的是正确的吗？感情有什么错误、正确之分？若是有了，也不至于这世间存这三千万万桩纠葛，存这七千万万滴眼泪，存这一场又一场的戏。
我们最后还是没有说话了，他在躲避所有的任何的情感，他怎么可以是一个没有感情的人呢？只有我在说，说东说西、说长说短，他消极得要命。而后我们都不说话了，在这一阵的冷脸沉默里，我的心还依赖着他。当这虚恍的依赖不复存在时，我也就没有和他再多说些什么的冲动了吧。生活平静如一坛死水。
而后我反倒觉得，在这一阵冷脸的沉默里，先前找各种方式、各种话题逗他开心的我，都像是一个表演杂耍的小丑。他欣然不领情，他从来不动心。他来这里做的一切是为什么呢？来跟我通话，仅仅是为了弥补歉意吗？这样不情不愿、无力无心的状态，让我的一腔热情显得滑稽可笑，倒似无处安放。
我也可以冷漠，我也可以不热情，平静真的太简单了不是么？可我又何故如此？他若是回来，只是为了道歉的话，只是为了如此冷冰冰地对待我的话，大可不必回来。回不去，什么都回不去。可要他领情做什么，要他动心做什么，我能从他身上得到什么？什么也不能。成年人的需求太简单了，我需要的并非精神上的鼓励，我当然并不需要这些。我自己完全可以给予自己鼓励。
可我偏要闹腾，将从一开始就视为珍宝的男生闹腾走吗？他是不能给予我什么。他每天都说，不急于这一时，还有明天，还有后天，还有很长很长的时间。而我并不觉得。时间很长，没有哪种情感能逃得过时间的冲刷，慢慢，什么都会变成一种空白。
我总是不遇他便安宁，一遇他便激动。整个灵魂都在燃烧，我的身体也在燃烧，心儿剧烈的跳动——我不想他离开我一秒。就像此时、像此刻，在永恒的时空里，我感觉他长久地陪伴着我，我想把我的一切都奉献给他。很多次我甚至不想要什么永远，不想要什么明天，哪怕在这一刻就诉说我对他的思念，我对他的依赖，我对他的感觉，让热情燃烧殆尽，让我们之间永远的结束。都比这耐着，忍者，等待着，冰冷着，克制着，比这好得多得多！可这是一场不可能的白日梦，他也正以冷冰冰的态度将我拒在千里之外。
我对他的感情只是冰封停滞了，但凡重逢，这冰封就会立马消解。我对他的感情，如何渐渐归于冷淡归于平静归于虚无？除非我们不联系，除非永久的杳无音讯，这段感情就此封存。
可他为什么要回来，以这种拒人千里之外的态度回来。我暖不了他的心，融不了他身上那层理性的冰。我可以没有他，我不能没有他，其实都无所谓。何不做个洒脱的人，了断了这一切？
可他回来了，他说他心中存着难以遣散的愧疚。可他无法用一生来偿还，他反倒让我心痒难耐。
“‘我那时，的确不知道喜欢是什么。可长大后，我却时时会想起那年大雪中，我仰头望着大周冠军侯，然后撒娇让他为我蹲下来时的心情。’
‘是什么心情？’
‘天边寒月，落入我怀。’ ——《春风渡关山》
冷静之后，我想我也可以放弃他。就像我自己，都如水中浮萍，我怎么能是水中小舟，可渡万物？但我不能放弃他，不管我说这么多话有没有用，就像两年前所说的一切都没有任何用一样，我还是说了。我现在也得说，为得一个知恩图报。我那么困难的时候，他从来没有嫌弃过我。也为得分开时柏予豪为安琪儿辩护的那一句，“你恩将仇报。”
他从来没有爱过我。
每想到这里，我就陷入无法自抑的无尽悲伤之中。从未爱过，从前，现在，将来，绝无可能，那么他在我身边，这一切相处都味同嚼蜡。当有人非要把从前定义为暧昧的时候，我简直懊恼到要冲上去揍他一顿的程度。
他什么都绝口不提。
还想说些什么的话，如果有关感情，他会立马停止。
不是没有经历过这种情景，我心里怕。
当一个人自顾不暇的时候，他还怎么去爱别人？
我先前也是这么安慰自己的，我看着他的头像，画面里面充满了抑郁。他以前就是这样，他说他很不好，他说他哭了一场，他要我不要管他，他换了一个新的头像，里面充满了平静的绝望。他不再温柔，不再乐观，不再对我好，他一张口就怼我，这突如其来的改变让人措手不及。
可他现在没有，他没有反对我，他也试图去夸奖我，我听得出这夸奖有心无力，兀若枯木。他？他顶多是说一句，“我不会特意准备一个故事。”“放心吧我不会保存这个视频的。”他以前爱说我会，我能，我可以，不管他能不能做到，但他现在爱说我不会，你知道我不会，别指望我会。他现在的情况在我的脑海中愈来愈清晰，他？我该如何对待这样的他？我该有怎样的勇气啊。我也不过，我自私地，仅仅是想在寒冬里能有个人彼此温暖罢了。
人都是会改变的，所以我记忆里的好好，已经永久地停留在那个热气蒸腾的盛夏了。现在的他也是他，现在的他也不是他。而我爱的，仅仅是那个处于特定时期的特定的人。2021.11.14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