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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如实相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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床榻上的帐帘终于收挂起来,卫溪慢慢地坐起来,竦涟及时上前蹲下去给她穿上花底鞋,卫溪寻视到欧阳雪正背对着站在桌沿旁。
“我……没事吧?”她本想问自己的病情,但看到她僵直的背影,她还是改口安慰地问道。
欧阳雪极力平复好自己乱窜的心情,努力忍着怦怦跳动的心脏,她再隐忍地转身,对卫溪和颜地笑道:“你的身子无碍,只是……”她坚强地表现出没有事的样子走到卫溪跟前,看着卫溪茫然的面容,她柔和地蹲下来,眼角一别竦涟惊讶的眼神,大概方才她与卫溪的对话太没有上下尊卑之别了,当二人一来一去地“你、我”称呼,竦涟觉得欧阳雪不只胆大还不客气。然后再看卫溪,看欧阳雪“无礼”地称呼,她也浑不在意。“只是身子太过虚弱,最好调理一段时间。”
“雪儿你不是懂医么?你说说怎么调理法儿?”竦涟没好气地问,满眼瞧着欧阳雪一副鄙视的样子。
“竦涟!”卫溪投来警示地犀利,竦涟扭头看时立马怂下头来,继续勤勤恳恳地给宁昭容穿好鞋子。
“先用大枣、阿胶、枸杞、桂圆用来补血,然后用黄芪人参提气,最后食补猪肝鸭血固血,娘娘血气不好,就该吃这些。”欧阳雪轻声道。
卫溪出奇地点头:“好,都听你的。”
“娘娘您不觉得雪儿说这些药理有些不如太医们诊治的更专业吗?”竦涟扭头盯着欧阳雪,半信半疑道:“若是太医来瞧娘娘的并必是要开方子的,里面准会有详细的药方,比如半夏、柴胡之类的,怎么会有你这般寥寥草草地只说一句就算治了娘娘的病。”
“半夏是治燥热和胃止吐,柴胡治退热,止疟疾,疏肝止郁。咱们娘娘是缺血补血的,她下面出血那么多年,月事来个七天才算正常,可咱们断断续续一直来就很不正常……”欧阳雪突然住了嘴,她发现自己透露太多了,她不想让卫溪担心。
“你不是说娘娘只是身子虚,怎么又不正常了!”竦涟听着欧阳雪话里有话,那才不正常呢!
“我……”欧阳雪不禁要反驳,想法子圆过去。
“欧阳雪你就说实话吧。我有心里准备。”这时候卫溪平静地看着她缓缓道。
欧阳雪感觉到卫溪似乎知道自己的身子大不如前了,她一副对生死看淡的样子,有一种她对于死终于可以挣脱了似的。
“溪儿你听我说!”欧阳雪忍不住扑在她身上,道:“你会没事的!”说完她双手忍不住开始爆发式地颤抖,“我……我会给你想办法!我会倾尽我所能给你治好你的病,我会……”
“娘娘。”卫溪握紧她的双手,道:“我知道你这次来不只为了我,也是为了你的前生。我很感激你能在我有生之年还能看见你重生……其实这些年来我的身子一向不太好,渐渐地我知道我的身子大不如前了,恐怕命不久矣。”
“溪儿,我……”欧阳雪忍不住流下泪来,话不凝噎,“我对不起你!”
“娘娘你这话说的倒叫溪儿觉得惭愧。应该是我对不起你才是!”
竦涟在旁听得云里雾里的,这二人一会儿称呼“你我”,一会儿卫溪称呼雪儿为“娘娘”,而这个婢女却直称呼卫溪的“闺名”,她和她到底是什么关系?
“我……好吧,你既然看淡了生死,我实话告诉你,你确实命不久矣,无力回天。”
下一秒便是静默,似乎空气都凝固了,卫溪缓缓闭上眼睛,只有眼睫毛如羽毛般扇动地抖着,好像她还未来及消化掉欧阳雪的话。
“这……”竦涟听了之后难以接受地看看欧阳雪,又难以置信地扭头看向卫溪,她瞧着卫溪静默的神情,再观察她的脸色并未如欧阳雪说的那么绝症,道:“雪儿你是不是弄错了,娘……娘娘才不会……”她本该气急地呵斥欧阳雪,但碍于卫溪,她只好忍气吞声地道。
“罢了,我早就知道自己的身子这般羸弱,从前太医每逢过来把平安脉时也说过我当初月子没做好,恐怕以后很难再怀孕,之后两年又对我说身子虚弱,不适宜侍奉圣上。皇上知道后,多年未踏过奉承宫。如今才知道能对我真实地诊断我的命的只有娘娘你了。”
“你……”欧阳雪哽咽道,“其实不是太医不肯如实告诉你真相,而是他们没想到你严重到这地步。”
“娘娘可否告诉我到底得了什么绝症?”卫溪一双希冀地想要搞清楚真相低头看向欧阳雪。
“这……”欧阳雪眼神转向竦涟,有了之前总被她质疑打断的经历,她不知道面对竦涟如何说辞。
卫溪看出欧阳雪有些芥蒂竦涟,道:“竦涟是我身边最亲近信任的人,你就放心说吧。”
竦涟扭头意外地看着卫溪,而后感激地点头。
“你……在我们那里有个医学上的术语叫‘宫颈癌’,宫颈癌是妇科病。”
“宫颈癌?”卫溪试着重复学欧阳雪说出的名字,念在嘴里特别绕口奇怪。
“嗯,宫颈癌有三期,一期是良性,二期是中性,三期是晚期已经无药可救。如果只发生在良性,那就好治,通过开刀手术才能痊愈,可惜这里技术没有,二期只需化疗还能保十年、二十的命,但是这些你从未听说,那些技术再我们这里很难达到,就算太医、神医也无法救的了。”
“真好,若是我也去你们那里多好。”卫溪话语里比较隐晦,而她抬起头对欧阳雪的话无限遐想,恨不得现在她都要飞去欧阳雪嘴中那个神奇的时代。
“什么那里?什么宫……癌?”竦涟听不懂卫溪和欧阳雪的对话,而她突然想起什么就激动地抓住欧阳雪道:“你是不是有办法治娘娘?若你真的有那你赶紧去治治娘娘,娘娘对你那么好,该是你回报娘娘的时候了……”
“竦涟!”上边传来卫溪厉声阻止,竦涟浑身颤抖一下,抬眸碰见卫溪犀利阴霾的脸孔,唬得竦涟赶忙从欧阳雪身上褪下手,“不许无礼!”宁昭容警告地看着竦涟,语气也沉重起来。
欧阳雪有些抱歉地看着竦涟缩着身子,跪坐一旁。
卫溪转眼时突然一改刚才的阴霾,换成和熙如沐的阳光洒在欧阳雪身上道:“嬢嬢你累了吧?”见欧阳雪回对她的笑容摇头,而宁卫溪坚持道:“我累了,我只想让竦涟伺候,你先回去歇歇。”
“好吧。”欧阳雪知道卫溪有话单独训竦涟,她站起来却留恋地握住卫溪的手道:“你坚强点,保持心情愉快对你的病是有益处的,从今以后你的饮食和日常都需要我来为你细细调理。”
“娘娘做的,我都听你的。你让我做什么,吃什么,我都听嬢嬢的。”
“好,我的好溪儿,我会尽力把你的病降到最轻。”
“嗯。”卫溪感动地点头保证。
“我走了,你好好的,别动气,有话好好说。”
“知道了,娘娘。我会注意的,你走吧!”卫溪站起来,推着欧阳雪走。
竦涟跪在地上,看着她们推搡的样子简直像个亲姐妹。不一会儿,卫溪刚送走了欧阳雪便走回来,竦涟赶忙跪好姿势,等着卫溪训话。
卫溪缓慢地坐回在床榻上,低头看着竦涟怂下头,问:“竦涟你可知错?”
“娘娘,奴婢不明白,您为何要与雪儿互称姐妹?明明您比雪儿年长,身份比雪儿贵重,雪儿只是婢女——”
“她不是婢女。”卫溪平静地打断竦涟的话,看着竦涟一脸质疑不决,道:“今日之所以能让你站在本宫和欧阳雪面前,就是让你明白一些事。”
“奴婢愚钝,不知娘娘让奴婢知道什么事。”
“以后你就会知道那个欧阳雪其实是后宫里最尊贵的女主人,也是本宫最敬重的人。”卫溪一字一句地道。
“后宫的女主人?”竦涟无法想象卫溪说起欧阳雪却是十分敬重崇拜——欧阳雪到底是什么样的人能引起卫溪如此肃穆?
“如果你现在对欧阳雪的态度尊敬一点,日后待真相大白,你会感激本宫的。”
卫溪的话,竦涟更是云里雾里,“娘娘,奴婢不知什么真相大白?”
“不久你就知道其中缘故,到那时自有你的用处和荣耀。”卫溪说到这里疲惫不堪,道:“本宫累了。”
“奴婢伺候您歇息。”
深夜,欧阳雪不放心卫溪的身子,趁梅愫睡着后悄悄穿上衣袍出去了。
深秋的夜晚格外冷,感觉冬天快来了,光秃秃的枝丫已经没了叶子,风呼啸而来,果然初冬也快来了。
刚到了殿门口,迎面大门也吱呀地打开了,十分匆忙中冷风也从外灌进殿里。
欧阳雪没想到竦涟第一个入了她的眼帘,待要问,竦涟像抓住救命稻草般地把欧阳雪往殿里拽道:“雪儿你快看看!”
“怎么了?”见竦涟一脸惶恐,欧阳雪预感到卫溪是不是有危险。
竦涟边走边着急道:“娘娘不知怎么了,从下午睡到现在,我叫她的时候,她却不省人事,但当我把手探到娘娘鼻息是发现……”竦涟吓得说不出话来,只听到她抽噎起来。
“你掐人中了吗?”欧阳雪果然觉得事情严重,竦涟后面话断断续续,她也猜出七八分了。
“人中?我掐了,可是娘娘……”
“人工呼吸,按压胸腔等急救都做了吗?”就算人没了呼吸,竦涟方寸大乱,欧阳雪也要保持十分的冷静判断。
“什么人工?呼吸?”竦涟半哭半问,已经慌不择路问:“要不要叫太医?”
算了,就知道她都不懂,自己又何必多此一问。
欧阳雪突然跑过去,丢下竦涟在走廊处自乱方寸、不知所措。
到了寝室内,看到床榻上的人脸色苍白,血色也慢慢消失。
事不宜迟,欧阳雪果断坐在了宁昭容身上——这时竦涟随后就到这里,看到欧阳雪夸张的举动,她气急:“你要干什么!”下一秒便看到欧阳雪双手按压宁昭容的胸腔,按压每三次都要低头与宁昭容嘴对嘴送气。
“你……你怎么……”竦涟大惊失色地捂住嘴说不出话来,眼睛睁得老大,下巴惊得差点掉下去。
数回合之后,欧阳雪才意识到竦涟,一边急救一边解释:“我在救人,不那么做的话,宁昭容就真的没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