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8、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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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到毫发无伤的相思引，认识的人都大呼一口气，无不喜上眉梢。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弗兰德哈哈大笑，“这两个小子鬼机灵着呢，绝不会便宜了他人，即使闹个玉石俱焚也不会自己寻死！”
但他这笑声听在众人耳朵里，却像是劫后余生的叹气。一夜之间，上三宗灭其二，黄金铁三角还未来得及收敛大师亲族的尸骨，便又马不停蹄地跑到落日森林，与两大封号斗罗展开一场恶战。
如果唐三和颜颍川真的折在了这里，不仅大师心死，怕是弗兰德自己的五脏六腑也要拧成结、落了灰。
幸好幸好，那么多人死去，这两个小子却没事。
在相思引的金红光芒下，走出两个人影。唐三将颜颍川抱在怀中，呼啦啦地被人围了一圈。独孤博冷哼一声，围观者们被逼退数步，只余弗兰德一人。
“既然人已寻到，我们夫妻就不久留了。”龙公向独孤博抱拳，携蛇婆离开了此处。
独孤博默许，他专心看向颜颍川，皱起了眉头。
“他的魂力怎么倒退了？”
“武魂融合技需要魂力催动，他用了自己魂环里的魂力。”唐三解释道。
独孤博一张脸上不知是悲是怒，最后嗤笑道：“他惯会牺牲自己，也不管别人要不要他的牺牲。十足自我的人。”
“是我的错。”唐三只是紧了紧怀中之人，“我还不够强。从来都是。”
独孤博又嗤一声，也不知在笑谁。“经此一遭，你们算是和武魂殿结下仇了。我还有其他隐秘的躲藏处所，不如去那里躲上几年，避过风头再出来。”
“这份好意我心领了。”唐三道，“只是个人能力强大还不够。要想与武魂殿抗衡，我需要加紧组建我自己的势力。至于岩，等他醒了以后自行决定罢。”
独孤博爽快道：“好。最好呆在天斗城里或者去星罗帝国境内避一避，武魂殿的手还伸不到那么远。”
怀中的人动了一下，唐三低头喊岩的名字，敏锐地感到怀中人的重量在减轻。
“怎么回事？”独孤博也发现了不对劲。
颜颍川的身体不断缩水，数秒之内肩膀便窄了一圈，衣领松松垮垮地吊着，露出细瘦的锁骨。任是唐三对此事有了准备，亲眼看到他缩小的过程，还是心急如焚。
“到底怎么回事？”独孤博又急问一句。
唐三快速答道：“岩之前告诉过我，这是他的种族特征，用以自我保护。”
这几句话从他口中说出，却连他自己都无法完全信服。岩会有事吗？他会不会因为不想让人担心，又骗了自己？
缩小的速度加快，颜颍川的身体几乎转眼就到了十二三岁的年纪。成熟俊美的面庞变得青涩稚嫩，领口再无支撑，从中滑出两样东西来。
一块魂骨，和一朵花。
相思断肠红，可以活死人肉白骨。唐三的眼睛立刻亮了起来，将花递到颜颍川嘴边时，却停了下来。
他想起了岩告诉他有关相思断肠红的秘密，如果自己真的这么做，虽能得一时之安，却无异于毁了岩的前程。
唐三咬牙将牡丹收回，又拾起那块右腿骨。魂骨中涌动着丰沛的魂力，魂力如触角般溢出，紧密地攀附在颜颍川的右腿之上，仿佛想迫不及待和他融为一体。
这块魂骨是此时此刻最好的选择。
“老毒物，我助岩吸收这块魂骨，烦请你替我们护法。”唐三道。
在他短暂的犹豫期间，颜颍川的身体又缩了几寸，现在看起来不过八、九岁大小。吸收魂骨刻不容缓，唐三盘腿坐于地面，怀中抱着小少年，将魂骨放置于他的右腿上。
那魂骨十分听话，只是瞬间便隐没于颜颍川皮肤之下。乳白色的玄天功淌入颜颍川的四肢百骸之中，安抚着他受损的血脉和经络，引导着残存的魂力与魂骨相勾连，直到魂骨彻底成为他的一部分。
等到融合结束之后，已是深夜。唐三第一时间看向怀中的颜颍川，发现他维持着六七岁的样貌，正沉沉睡着，不由暗松了口气。
黑暗之中，独孤博幽绿的蛇瞳陡然睁开，低声道：“成了？”
“成了。”唐三释然道，“他没事。”他转头看向四周，发现大多数魂师都还留守在此处，没有离开。弗兰德撑着额头不知是睡是醒，柳二龙仍抱着昏迷的玉小刚，眼圈泛红，像是哭过。
他这才注意到大师的不对，有些紧张道：“老师他……怎么了？”
“你还不知道。”独孤博道，“武魂殿一夜之间毁了蓝电霸王龙家族和七宝琉璃宗，玉小刚和柳二龙都是蓝霸家族的吧。颜颍川也是在那时受的伤。”
“怎么可能？！”唐三震惊道，“那玉天恒和独孤雁呢？”
“他们正好不在宗门，逃过一劫。”独孤博庆幸道。
武魂殿的力量和行动速度比唐三想象的要更强更快，这给他带来极大的压迫感。他快速接受了这个事实，从不敢置信中回过神来。
他想到了颜颍川身上的伤痕和血迹，以及老师和师娘憔悴的神态。随之而来的是父母的惨痛经历，以及无数像他一样被武魂殿害得妻离子散、家破人亡的魂师们。
震怒和仇恨接连袭击了唐三的神经。他拳头捏得咔咔响，一字一顿道：“此仇我唐三必报。我与武魂殿，不死不休。”
杀身夺妻、弑母伤师之仇夹击，两辈子中，唐三从未有过如此恶毒憎恶之情，他一时间只想要武魂殿上上下下全给所有无辜死去之人陪葬。
独孤博拊掌称快：“小毒物，你报仇的时候可一定要叫上我。别的不说，那老菊花和老鬼敢犯我领地，简直是活腻味了。”
唐三喘息片刻，抬头看向独孤博，双目布满血丝。
“你把岩儿带走藏起来吧。跟着我太危险了，何况他是不会喜欢浑身凶煞之人的。还有我的父母——”他把如意百宝囊递给独孤博，“他们还在里面，让爸爸不要冲动。你是我们最信任的人，所以拜托你了。”
“你舍得？”独孤博斜他一眼，又想起来了什么，“等等，你父亲不是唐……昊天斗罗吗？”
“他现在的身体状况已经不如从前了。”唐三低声道。
“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我勉为其难就帮帮你吧。”独孤博一边说道，一边伸手去接睡熟的颜颍川。
唐三托起小孩的身子，缓缓伸展胳膊。他的眼睛留恋而贪婪地端详着他沉静的脸，时间在他们身上缓慢流淌，近乎静止。
孩子翻了下身，肉嘟嘟的脸鼓起。
时间突然开始奔腾，整个世界生动起来。
“不要。”
他的声音奶声奶气，在翻身的同时一把捉住了唐三垂在胸前的长发。
唐三呆愣当场，几乎停止了呼吸。
“不要走。”
小孩再一次道。
那两个字清晰地敲击进唐三的心脏里，击碎了某扇岌岌可危的门。
然后，独孤博目瞪口呆地看到，眼前这个一向成熟稳重的年轻男子，本就通红的眼中骤然奔涌出大颗大颗的泪水。
唐三眉头微簇，冷漠得几乎没有表情，唯有两行泪水不相关似的，无声无息地往下淌。
一直以来，他对自己无能的怨恨、对武魂殿的仇恨，众多堆积的负面情绪徘徊在爆发的边缘，被他粗鲁地堵在狭小的心房里，隐而不发。
而颜颍川这简简单单的一句话、一个动作，一份或许偶然的挽留，便生生突破了他心脏里坚不可摧的壁垒。
化为泪水一泻千里的，却再也不是肮脏污浊的恨意，而是柔软的爱。
他像是在哭，却也不是在哭。毕竟哪个人哭泣时，还会露出笑容呢？
独孤博看一个大男人当众流泪，又惊讶又觉好笑。刚想取笑他一番时，却又回忆起了什么，感慨道：
“看来，我是带不走颜颍川喽。”
数千里之外，武魂殿。
“砰！——”比比东一掌拍向教皇宝座，整个金玉雕琢的宝座碎为齑粉。菊斗罗和鬼斗罗跪在殿下，默然承受着教皇的怒火。
“我以为让两位长老捉一个小鬼是大材小用，没想到，结果真让我大开眼界！”比比东怒火中烧，“唐三和十万年魂兽，真的全死了？”
两名在世人眼中无限风光的封号斗罗俯首帖耳，冷汗津津，兴不起一点反抗的意思。
月关胆战心惊道：“正是如此，教皇冕下。”
鬼魅犹豫片刻，还是说道：“大概是死透了。他们准备跳入岩浆自杀时，我亲手穿透了唐三的心脏，证明就是这只手。”
他举起了自己的右手，表层碳化，僵直得无法行动半分。
比比东是少数几个知道鬼魅的鬼魂身份的人，挑眉道：“这种岩浆可以烧伤灵体？”
“恐怕是的。”鬼魅毕恭毕敬道，“我只将手伸入岩浆不到一瞬，便已毁成如斯模样。逆贼之子和十万年魂兽可能不敢与教皇冕下抗衡，故而跳泉自杀。”
月关目光闪烁，低着头没有说话。
鬼魅所言倒是不假，但他们没有提到随后到来的独孤博和黄金铁三角。以他们拼命要护着泉水的样子，这唐三和颜颍川到底是死是活就是个未知数了。
死了也好，活着也罢。菊斗罗在心中矛盾地叹气，暗骂自己冲动。这下子两边都得罪了，也不知道颜颍川那边能否察觉到自己故意放他一马。
比比东沉思片刻，眯着眼睛的样子仿佛凌厉艳美的毒蛛，决断着两只困在网中猎物的死活。鬼魅和月关无不暗中牙齿颤栗，唯恐她暴起杀人。
最终，她烦躁地挥了挥手，眼中杀机收敛。“你们下去吧。”她冷声道。
两名封号斗罗相继退离大殿，无比庆幸躲过一劫。比比东性格日渐狠厉爆裂，若不是现在乃武魂殿用人之际，两次任务失败的他们绝对讨不了好果子吃。
鬼魅冷着脸不知在想些什么，月关一面心疼他受伤的右臂，一面滋生了些退意：也许是时候向后撤一撤了。
作者有话说
第78章 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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