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6、目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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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我。”颜颍川平静道，“杀人就要有被杀的准备，无论是她，还是……我。”
“好，很好。”千道流听不出情绪的声音传入他耳畔，“我不会让你简单地一死了之的。”
老者的身影从黄金海中缓缓浮现，他的纯白供奉服一尘不染，须发斑白。面容娇艳的女子躺在他怀中，脸上溅着污血，身体却被金焱覆盖。
“小雪，我的小雪。”千道流用手指一点点擦拭着千仞雪脸上的污血，温柔至极。但当他看向罪魁祸首时，温柔霎时转为暴戾。“吾辈等了千百年才等来了她。你毁了天使一族唯一的后裔，唯一的成神希望！”
音波如海啸般层层拍向颜颍川，如非有南风相护，他恐怕早已碎尸万段。音波逝去后，南风吐月的无敌时间也恰好结束，他立刻感受到了天使领域可怖的净化魂力的能力。
与其说是净化，不如说是唯我独尊的清除。在天使领域中，一切异端都将被清理，只能剩下纯白。天使魂力如跗骨之蛆般不断蚕食着清心静气领域，它们从破裂的缝隙中入侵，穿过皮肉和筋脉，刮擦着颜颍川的骨骼。
他咬牙将痛哼咽进喉咙，艰难地喘息着。然而痛苦不减反增，由外而内愈来愈深，几乎触及灵魂。
千道流神情晦暗地看着他，犹如亡者对视将死之物。世间一切对他都失去了意义，就连仇人因痛苦而扭曲的脸都难以令他心生快感。
咀嚼仇恨如同饮鸩止渴，他漠然听着着仇人痛苦的喘息，不料颜颍川突然抬头，一双紫意氤氲的眸子直钉入灵魂深处！
恍惚中，千道流看到金发小女孩一边笑着一边蹬蹬蹬跑过来，喊着“爷爷”扑到自己怀里。好景不长，丧子之痛接连着孙女的离开，他只能一个人呆在冷清的神殿里，长久地注视着那扇遮蔽着蓝天的七彩琉璃窗，以及神像晦涩难懂的神情。
小雪是天使一族成神的唯一希望，也是自己的唯一执念。早在这个孩子孕育之前，他就做好了终有一天为这个千年奇才牺牲的准备。
他希望她能回来陪他，因为他很孤独；他又不希望她回来，因为回来就意味着计划失败。
小雪终于回到他身边时已经变得强大而好战，但她仍然会扑到他怀中，用软软的金发蹭着他的胸口。
他希望她出门历练，又不愿她成长得太快，因为他担心自己终有一天会离她远去，再也见不到她。
但他以为那一天会是自己为真神降临而献祭的时刻，却万万想不到竟然是此情此景……
金发女子千疮百孔的身体呈现在他眼前，千道流悲恸大吼，那场景如镜子碎裂般破为千百碎片，显露出真实世界。
男子墨发飞扬，浑身沐浴着墨焰，一点寒芒已在眼前！
算论力，他远远比不过千道流，但如果有什么他能比过的话，那就是这万年积淀的精神力！
乱洒青荷和阳明指先后释放，火云爪刺破千道流的脸颊，墨焰涌入其中。他脚踏兰亭香雪，身畔有墨颠为伴，身后则溢出冰寒彻骨的骷髅鬼影。
这所有的一切，加上千道流的一个恍神，为颜颍川脱离天使领域的控制挣得了一息时间。
千道流振翅升空，召出十数柄神圣光剑，挥手击出。颜颍川则顶着第二个南风吐月的无敌时间，画出一道玉石俱焚。
群剑与墨焰交叉而过，光剑在触及南风时化为乌有，而玉石俱焚穿透了天使圆盾，着实让千道流五脏俱焚。
他于凝眸注视着颜颍川身后的骷髅鬼影，冷道：“邪神……怪不得能伤小雪。”
颜颍川没有说话，他只剩下不到十六秒的无敌时间，更别提回过神来的千道流重新加强对领域的主宰，让他的行动愈加艰难。
{你绝对赢不过他的！}魔魇急道，{把身体交给我，进化成神，否则你我二人今天都得交代在这！}
颜颍川冷汗直冒，以前都是模糊的猜测，直到现在他终于确定了魔魇的目的——夺取身体，重新成神。
以记忆交换魂力不过是它削弱自己意识的借口，那些从魔魇那里得来的力量，最终只是为它做嫁衣！
或许他失忆后一片空白的灵魂可以战胜魔魇，或许不能。所以除非到最后一刻，他才会去赌这个可能。
但他还是太乐观了，当这一个南风吐月结束时，颜颍川便难以移动分毫，更别提施展下一个南风。而千道流气势未减，全身上下唯一可见的伤口便是脸颊上的火云爪造成的划痕。
他甚至还单手抱着千仞雪，没有让她的尸身多受一点损伤。
眼下，老者白袍凛然，三柄金焱长|枪于上空凝聚，直指下方被禁锢的颜颍川。他几乎是盯着那长枪一点点地逼近自己的额头，却无力躲闪。
正在此时，一个声音高喝道：“供奉大人手下留情！”
千道流对自身武魂的掌握程度登峰造极，他冷哼一声，收势，中止魂技。最近的长枪停在离颜颍川只有小半米的位置，滚滚热浪铺面而来。
来人是去而复返的蛇矛斗罗，他受伤不轻，看到千道流怀中了无生息的女子时，流露出一丝悲痛之情。
“供奉大人，”他恭敬道，“我亲眼看到他令死人复生，不如留他一命，先复活少主。”
千道流灰暗的眼瞳中划过一抹亮色：“复生？”
他怜爱地望着怀中的女子，又看向颜颍川，缓慢道：“如果你让小雪活过来，我能让你死个痛快。”
颜颍川虽处低位，气势却丝毫不减。他嗤笑一声，道：“救她与否，全由我决定。您不觉得自己太嚣张了？”
话音刚落，他便觉得身体犹如群山碾过一般，骨骼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声。千道流的目光不断变换，最终还是咬着牙道： “你想怎样。”
“放我离开，我才考虑你的要求。”颜颍川玩味道，“不过这样一来就是放虎归山了，您不怕我以后毁了武魂帝国？”
千道流的声音仍旧是重而缓慢。“只要你能让小雪活过来，武魂帝国如何与我无关。”
颜颍川观察了他一会儿，似是觉得极为有趣似的，低着头呵呵低笑起来。
千道流强压怒火，道：“你笑什么？”
“我笑，你和他们没有区别。”颜颍川笑得讽刺，“至亲至爱被杀害，你也会发怒，一听到有复活的可能，你也会卑微地乞求一线生机。”
千道流冷哼一声，加强了他身上的重压：“我与他们最大的不同，就是我可以把你囚在这里，不费一根手指便能将你抽骨拔筋。而他们不能。”
“不，你与他们的不同在于，你可以只手毁灭千百个家庭而不眨一下眼睛；等到吃了恶果，又可以为了寻回自己的亲人而再次毁灭千百个家庭。”颜颍川道，“我刚刚就在笑，你与独孤博痛失孙女时何其相像，而千仞雪和独孤雁……就难说了。”
“你什么意思？”千道流的耐心减退，面露凶恶之意，“你别忘了，你的命还在我手上。复活小雪，或者悲惨地死去，你只能二选一。”
天使魂力灌入颜颍川的呼吸道，他咳喘数声，朗声大笑。“忘了告诉您，人死后灵魂只能维持一个时辰，而我的复活技一日只能使用一次，刚刚已经用来救另一位孙女了——”
他的背后，骷髅鬼影再次浮现。“您的孙女我救不了，所以我选，第三条。”
“魔魇！”颜颍川大吼，“成交！”
“如你所愿，我的恩人。”骷髅鬼面脱体而出，周燃起浓重的黑焰。
“桀桀桀桀桀桀——”
骷髅鬼面在天使领域中横冲直撞，将之搅得支离破碎。黑焰吞噬了金焱，如一阵黑色龙卷般席卷整个领域，只余乌烟瘴气和冰寒彻骨。
千道流面色凝重，他紧了紧怀中的千仞雪，命令蛇矛斗罗道：“事态紧急，速寻其他六大供奉！”
“是，供奉大人。”蛇矛斗罗慌道。
他化作一条巨蟒飞速向黑焰外冲去，不想一头撞上了桀桀怪笑的骷髅鬼面，一个趔趄被甩了回来。眼前恍然闪过一道人影，蛇矛斗罗五脏六腑中生起灼灼墨焰，疼得他不住翻滚。
“爆。”
混沌中有人冷声念道，巨蟒庞大的身躯应声爆开。
颜颍川现在完全脱离了天使领域的掌控，却觉得很不好受。浩如江海的异己魂力一股脑地灌入他的经脉之中，强行将他的经脉拓宽到修习数年才会拥有的地步。七窍开始因承受不住而出血，眼眶中的淤血遮挡了他的视线，让视野蒙上模糊的血红。
九十一级、九十二级……
蛇矛斗罗的血溅到他身上，此世的记忆也随之染上污浊，逐渐模糊。他已经失去了那一万年身为魂兽的记忆，而剩下的这作为人的二十六年，则是他最珍惜，也最难以舍去的时光。
也许是因为即将失去，那些尘封的记忆反而变得更加清晰，如走马灯般在他脑海中流转，风风火火跑过一遍，便一去不返。
作者有话说
第96章 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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