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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签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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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十二点到下午两点,整整两个小时,临酒坐在椅子上百无聊赖,手机都玩没电了,又让李不周找了充电宝和充电线一边充电一边玩,问了下身后的小姐姐,一听还得两个小时左右,彻底死心,翻出一部老片子开始看。
看了会,临酒忽然觉得李不周挺可怜的。
被她忽悠过来,还得陪坐四个小时,他一向不喜欢玩手机,平时的活动除了健身就是看看书,兴趣爱好就是写歌,偶尔也会去练练琴,大概是在提前适应老年生活。
李不周对所有事都是一种可有可无的感觉,即使是作为歌手,对音乐这件事也并没有粉丝想象中的那么热衷。以至于熟悉他的临酒每次看到他家粉丝在微博上的各种彩虹屁都会生出难以言喻的无奈。
所以这会儿他也没有什么有意思的消遣活动,临酒发现他已经把那本杂志翻来覆去看了两个小时,估计连上边的小广告都看完了。
于是她戳了戳人胳膊,问道:“看电影么?”
李不周扫了眼她的手机屏幕,“又是《教父》?”
临酒:“.......”
什么叫“又是”。
还有,这人语气里怎么有种嫌弃?
“是马龙白兰度不够有魅力,还是年轻版阿尔帕西诺不够帅?”
她下巴微扬,表情生动,语气中莫名透着一股骄傲。
李不周似乎懂了什么。
原来也不是因为电影好,而是里面的男演员够帅够好看。
呵。
他把手里的杂志顺手放到一边的小桌子上,勾了勾嘴角没发表评论。不出半晌,他迟钝地发现自己对眼前小姑娘的脾气似乎又好了些,不禁自嘲似的一哂,轻声问她:“肚子饿了没?”
小姑娘盯着手机屏幕,眼睛里倒映着小小的一方屏幕,点了点头。
中午没吃饭,的确是饿了。
得到确定的回答,他戴上帽子起身出门。
椅子有点高,临酒身高堪忧,脚尖在地板上划,偶尔往后坐坐,脚就彻底够不到地板了。她在心里安慰自己,虽然有点矮,刚刚过一米六,但比例还不错,上镜也不会太难看。
而且,日本的女明星个子也不高啊,但还不是美美的。
李不周一走,这个小屋子里紧张的气氛顿时一扫而空。
今天的tony老师钟晴忍不住好奇,一边给人接头发,一边试探问道:“那是李不周吧?”
刚出声她就后悔了。
什么叫“那是李不周吧?”长眼睛的人都认得出来,她还多此一举地问,简直不能再傻逼。
但临酒是个善良的人,并且善良地理解一切因为李不周而引发的傻逼事件。
“是啊,你要找他签名吗?”
仿佛当头一棒,钟晴觉得自己的职业生涯即将走上巅峰。
说起来李不周是个明星,每天也要靠着粉丝吃饭,但这人让她们这类隐藏的追星女孩格外挫败。
不喜欢签名,也不喜欢拍什么杂志封面,身上一个代言都没有,粉丝为他花钱的途径除了抢演唱会就是各大音乐节的门票,问题是,有李不周去的地方,门票抢不抢得到还不一定。
可能是创作歌手都有一些不为人知的怪癖,李不周这人,从来就没宠过粉,而且还曾对着镜头说自己不接受女友粉这种渣话,不少人都觉得李不周能火成这样完全是个奇迹。
钟晴是个单纯的事业粉,偶尔就追追李不周的演唱会,今天这两人刚进门的时候她就有点懵,强装镇定下到了临酒这里,一句话就给她戳破了。
“可......可以吗?”
“我待会让他给你签。”
钟晴:“!!!!!!”
她要裱起来挂在家里!
“那......合照可以吗?”
临酒摸了摸下巴,想了想才回答:“他好像不太喜欢,我可以帮你问问。”
钟晴:“没关系没关系,我不是一定要合照........”
有个签名她就很知足了。
等李不周提着一手吃的回来的时候,临酒一边拆一边问了她签名的事,李不周顺手找了本杂志的一页,在模特大脸边上签上了自己的名字,还问她,“这样行么?”
当然,问的是临酒。
一边的钟晴手有点抖。
她看着自己手下的看似乖巧的小姑娘有些为难地说了句“还行吧”,钟晴忽然觉得,即使李不周不宠粉,但他一定是个宠老婆的好男人。
签完名,临酒又问他能不能合照。
果然,李不周一张完美的近乎过分的脸上露出几分为难。
钟晴极有眼色地察觉到,手下动作未停,语气格外真诚:“不用合照,这个真的没有必要!”
李不周淡淡应了一声,随后坐在他已经坐了两个小时、压出一个几乎无法恢复的坑的椅子上,拿起那本熟悉的杂志看了起来。
这间小房间没有窗户,但光亮很足,角落里放着一盆格外茂盛的绿萝,弯弯绕绕的地落下来,一片片翠绿饱满的叶子看着喜人。
临酒拆塑料袋的间隙,忍不住看了他一眼。
高挺的鼻梁上搭着几缕不听话的头发,微微垂着脑袋,目光落在眼前的杂志上,他认真的时候唇会不自觉抿成一线,透着冰冷的疏离。
趁着他不注意,临酒多看了会,随后在被发现之前懒洋洋故作轻松地收回目光,一边专注拆筷子吃饭,一边风轻云淡地提议:“你要不要顺便剪个头发?”
她只是随意一提,但出乎意料的,李不周抬头盯着镜子里的自己足足看了三秒钟,颇为赞同地扬了下下巴,还是那副“凡尘俗世与我无关的表情”,用只比蚊子大一丁点的声音“嗯”了一声。
一个随意的决定,弄得整个理发店如临大敌。
钟晴出去了足足十分钟,才在一群争论中带了一个年轻男人进来,安排由他来替李不周剪头发。
那男人看起来二十出头,染了一头格外张扬的红毛,因为穿着背心,能看见胳膊上的纹身一路爬到后背,乱七八糟的符号连成串,透露这人不羁的个性。
临酒突然开始担心这人给李不周剪一个像他这样不羁的发型,带着纹身的手每剪下一刀,临酒的眼睛就忍不住往那边瞟一眼,小心脏无法控制地咯噔一下。
晃晃悠悠两个小时过后,临酒看着镜子里几乎齐腰的黑色长发,有点发愣。
而李不周,则是剪去了一头自然卷,换了个实打实的寸头。
临酒看着他椅子周围散落的头发,不禁倒吸一口冷气。
她好怕李不周会揍她。
但他也只是盯着镜子里看了会,面色依旧淡淡的,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弄得临酒紧张的很,仿佛自己是剪他头发的人,连忙一把拿下他手里攥了四个小时的杂志,有点结巴道:“那、那什么,也不早了,我还得回学校。”
李不周看了看时间,起身。
临酒习惯性地要把杂志放回原位,忽然瞥到杂志的封面,呆了一下。
那是《识途》的主题海报,昏黄的沙漠,一条永无止境的路,仿佛连空气中都是细沙,窜入肺里挠的人浑身不舒服,把临酒又带回了那个燥热的初二暑假。
导演要求很高,期中考试刚结束她就进了组,先去辽阔的祖国边缘晃了一圈,吃了一嘴沙子,名曰体验生活,而后又被人大刀阔斧地扔进了现代都市,那股对现代社会的无所适从才极其自然地从她身上幽幽往外飘。
电影主题是讲一群回家的孩子,有少年时离家出走,最后满脸胡茬仓皇归来的游子,也有颠簸四十八个小时回乡见父母的远嫁女儿,一部充满生活气息的电影,看哭了许多人。
临酒还记得她当时演的那个角色,是跟她年纪相仿的小女孩,父母已经不在,被寄养在亲戚家,逐渐走向十八岁,每天耳边都充斥着各种“成年了就不该养在家里”“你们的义务到这就结束了”“孩子的路要他们自己去走”之类半是刻薄半是宽慰的话语中。
她被生活的重担压得喘不过气,时常坐在楼顶思考人生,自杀倾向明显,电影中唯一一个没有归家的人。
这本杂志已经很老了,页面泛黄,也不知道被放在角落多久,直到被某人心血来潮般拎出来。
她也买过一本,后来不知道扔在哪里找不到了。
临酒忍不住翻开,凭着记忆找他刚刚反复翻阅的那几页,还没找到就被一直大手抽走。
那双手指骨修长,皮肤透着不常见光的白,指甲剪得很干净,一眼看上去就让人联想到“适合弹琴”这四个字。
而今天它的主人显然有些急躁,抽走她手中的杂志后往书柜上一扔,随即抓着她的手,拎着人往外走。
临酒心里的那点疑惑被某人一系列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动作证实,傻傻的睁大了眼睛,身体却格外顺从地跟着他出了门。
坐在副驾驶上,她试探地看了眼旁边的李不周。
那人发动车子后就没跟她说过话,但面上却仍是那副事不关己的表情,只是此时此刻,他这样总让临酒觉得,——他是不是在强装镇定?
A大有好几个校门,东西南北拼凑还不够,非得在后面再加上数字才能分清。李不周作为A大优秀校友,自然也很清楚,把她放在一个学生进出少的校门附近。
临酒乖乖的自己解开安全带下车。
绕了半辆车,走到他这边,隔着车窗,一双眼睛盯着他看。
李不周原本波澜不惊的心脏忽然走了调。
他缓缓降下车窗。
站在窗前的小姑娘这才往前走了一步,眼尾微扬带着明显的笑意,像只刚偷吃完小鱼干懒洋洋窝在沙发上舔爪子的猫。
“怎么了?”李不周问她,面色不太自然。
临酒一手扒着车窗压着玻璃,像是生怕他把车窗升上去一样,一边又语气轻松地问他:“我就在这里,为什么还偷偷看我照片?”
那本杂志有她的一长串采访记录,临酒记得那天她还为此准备了许久,背的稿子在心里拉成一道长不到边界的圣旨,一字一句她都烂熟于心。而除此之外,杂志方还给她拍了几张照片放在采访边上。
没有预料之中的狗急跳墙,哦不,恼羞成怒,临酒甚至都提前原谅他为了自己的面子拂尘而去,留她在原地吃车轮胎带起的灰。
李不周不愧是李不周。
长她的那九年也不是白长。
男人微微侧着脑袋看着她,嘴角带着笑意,剪短的头发似乎让他从原来那股淡漠中抽离出来,整个人像是在阳光下镀了一层暖暖的亮光,声音也沾染上些许暖意。
“我的人,怎么不能看?”
回应他的是某个小姑娘以肉眼不可见的速度抽回手,转身,头也不回地进了校门。
长发勾在而后,露出红的几乎要滴血的耳朵。